“……以上就是审讯的过程了。”
姜阳低着头,倚在法医室外的白墙上。她心头郁结,把棒棒糖都叼出了几分戾气:
“贾昊朋死了,鲁国志不肯开口,谢桦又是个早就被迷惑的,现在所有的关键性证据也在安婉家里,还不是她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蔺时苍深以为然——
他们缺证据,尤其是一个能咬死安婉的证据。
“以这种情况,安婉是没办法拘留太久的。你们争取到了多长时间?” 蔺时苍长眉微凝,问道。
姜阳:“48小时。”
蔺时苍只一颔首,便给她拿来防护服以及一个防臭口罩:“姜队,随我进解剖室吧。”
他拿来得干脆,姜阳也不含糊。
没过一会儿,她就把一整套装备全都穿好了。
“蔺法医怎么猜到我要进解剖室的?”由于戴着口罩不方便吃棒棒糖,她有些遗憾地把糖丢进垃圾桶,回身对蔺时苍勾唇而笑,“我可还没说明来意啊!”
“48小时不能说短暂,却也谈不上长久。”
隔着银框镜片,蔺时苍深黑的瞳孔在她身上停留了少顷,话音平静:“我有自知之明,还不至于以为姜队耗费这宝贵的时间过来,仅仅是为了向我抒发苦闷之情。”
他说着,与姜阳一前一后走进解剖室中。
在用于尸体储存的冰柜前,蔺时苍停下脚步:“姜队特地来这里一趟,是想让我重新检验哪一具尸体?”。
姜阳目标明确:“死亡时间在4月16日左右的那具尸体。”
“哦?”蔺时苍扬起尾音,“4月16日的尸体……也就是鲁国志的态度开始转变的那一具?”
“不错!”姜阳肯定道:
“我一直很想知道,4月16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他的态度转变了那么多。”
蔺时苍沉吟片刻,拉开了冰柜的门:
“那我便试试吧。”
.
“唰——”
无影灯一霎亮起。
冷硬的不锈钢解剖台上,躺着早已开始腐烂的女尸。
即便从冰柜里带出寒气还未消散,姜阳仍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臭气。这使她的胃部忍不住一阵阵痉挛起来。
蔺时苍本以为,这名年轻的支队长撑不过五分钟。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姜阳在这方面的忍耐度似乎远高于常人。纵然目光随着解剖刀游移,她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异常。
蔺时苍虽有疑惑,验尸的动作却不曾懈怠。
在检验到这具女尸的致命伤时,他的目光陡然一凝。透薄的镜片反射着无影灯的光,冷得像午夜时分的雪。
“蔺法医,发现什么了?”
登时,姜阳打起精神。她疾步走到解剖台边,朝那狭长狰狞的伤痕看去:“难道……这一道伤口有问题?”
蔺时苍纠正她:“这不是一道伤口,是两道。”
“啊?”姜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往前又迈出半步,以便将那伤痕观察得更加仔细些。但哪怕把眼睛都看出了重影,姜阳依然没能发现第二道损伤。
“第二道刀伤在里面。”
蔺时苍解惑得颇为及时。他手指微微用力,小心地翻开死者伤处的皮肉,露出内里几乎与第一道刀伤连为一体的伤痕。
这道伤极其隐蔽!
要不是蔺时苍提醒,姜阳基本看不出来。
“第一刀只是划伤,行凶者意在折磨,并没有致人于死命的意思。但这第二刀却不同,它是直接导致心脏破裂的致命伤。”
蔺时苍停顿片刻,皱眉道:
“由于这第二道损伤覆盖在第一道损伤之上,而凶手使用的也是同一种凶器,所以我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其检验出来。”
从话语里,姜阳感受到他的自责。
“蔺法医,这事真不怪你!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被凶手的把戏蒙在鼓里呢!要怪,就怪凶手太狡猾了。”姜阳说着,转移了话题:
“这道伤也是贾昊朋造成的?”
“恐怕不是。”蔺时苍摇了摇头:“通过与其他伤口的对比,可见这个人的力气要远比贾昊朋的小。更像……”
姜阳追问:“更像什么?”
蔺时苍:“从损伤的深度上看,这道伤更像贾昊朋尸体上的那些,应当是同一个人所为。”
“是安婉!”
姜阳猛地打了个冷噤。突然之间,她明白鲁国志为什么认为,没有人能够救安婉了——
鲁国志得知的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有没有可能,鲁国志的突然转变,是因为他知道甚至目睹了安婉杀人?”姜阳瞳孔一震:“那么,安婉和贾昊朋合谋来骗他的事,他应该也清楚!”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个猜测却极可能是事实。
4月16日前,鲁国志一直以为他之所以被迫成为帮凶,是为了救一位天使,但直到那天以后,他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这个恶魔冷酷又残忍。
她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毫不留情地屠戮同龄的女孩,也能在鲜血飞溅之时启唇微笑。
这样的恶魔根本不需要人救!
因为,她早已无药可救!
从知道一切的那刻开始,鲁国志失去了继续当帮凶的理由。
他在对安婉的爱和良心的谴责中痛苦挣扎着,最后走上了那条冒险的路……
.
这本是攻破鲁国志心理防线的最好时机,但姜阳却重新回到了安婉的审讯室。
“安小姐,你相信鲁国志吗?”姜阳没头没尾地问道。
安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露出困惑的神色:“警官为什么问起这个?这和案子好像没关系吧?”
“不,安小姐说错了。”
姜阳笑着摇摇头,语调格外轻松:“或许安小姐还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系可大了!”
安婉的笑意淡去几分。
坐在姜阳对面的位置上,她最能够发现——相比起上一次审讯,姜阳的气场明显已经大不相同。
那是种胜券在握的姿态。
“警官,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安婉微蹙柳眉,流露出一丝懵懂的神色。
“是吗?”
姜阳双手撑着桌面,缓缓前倾。
昏暗的审讯室中,她的影子被唯一的光源无限放大。最终,以山崩般的恐怖之势,从安婉头顶轰然倾塌。
压迫感扑面而来,安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令她意外的是,姜阳竟然会好心地给她找了一个台阶下:“也许吧,你是真的不知道。”
安婉心头一阵狂喜。
不料,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应和,就听得姜阳陡然一转话锋,步步紧逼:
“但聪明如你,难道没有疑惑过?鲁国志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抛尸方法,还非要把尸体扔到霓华酒吧里面?”
说到这里,姜阳蓦地笑了。
她嘴角虽是上扬着的,说出的话语却令安婉不寒而栗:
“鲁国志看到你杀人了。”
姜阳说这句话时,声音刻意放得很轻。但每个字一落地,都好比在安婉心头砸下千钧巨石。
安婉的脸庞一瞬变得僵硬。
即便她试图调整回状态,额角仍不受控制地沁出细密汗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哟,敢做不敢当啊!”
姜阳戏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杀4月16日那个死者时多了个心眼,是在贾昊朋原本的伤口上捅刀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贾昊朋以为他是利用了你,进而又控制了鲁国志。殊不知,他们两个其实都被你牢牢攥在手心里。安小姐,我说得对吗?”
安婉的脸色彻底变作惨白。
姜阳直白锋利的言辞,剖开了她颅脑里的隐瞒。安婉感到手脚一阵冰冷,登时瘫软在椅子上。
她完了,彻底地完了!
见她还抿着唇负隅顽抗,与姜阳一同审讯的陈朗峰开了口:“安小姐还是坦白的比较好。有些事,如果让鲁国志先说了,能争取到宽大处理的就是他了。”
“我说!我马上就说!”
安婉如梦初醒地一咬牙。她信不过鲁国志,能够减刑的机会她必须要把握在手里。
姜阳略微颔首:“说!”
“既然鲁国志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那么,我就说点儿贾昊朋的吧!”
安婉忙不迭地启了唇:
“早在几个月,我就发现了贾昊朋的嗜血。当时他们小区的流浪猫狗,大多被他挖了眼睛。而我只是稍稍撕开了他心底那些沉疴,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安婉不急不缓地啜了口送来的水,平静的语调中隐有得意:
“不过,这样的他也挺好的。要不是16号那天他晚了两小时回来,我又急着用人皮,还用不着我亲自杀人呢!”
对她来说,贾昊朋和鲁国志这两个男人无疑都很蠢!
他们不仅被她玩弄于掌心还不自知,还争相觉得她是因为自己才受的累。
笑话!他们哪有那样的本事?
此时的安婉已不再装无辜了。她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要不是为了那些女孩新鲜的皮肤,我才不会强忍着恶心,跟这两个男人来往。”
闻言,姜阳挑起眉峰。
“安小姐很需要人皮?而且是年轻女性的人皮?”她锋利的长眉有如出鞘薄刃,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
“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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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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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色佳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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