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蹭了,小心上课迟到!”
六月底的热风狡猾得很,往往还没招来暑假,已先吹野了孩子们的心。于是,家长的催促声一早就在楼道里飘散开来。
“知道啦,知道啦。”
男孩边下楼梯边敷衍地应着,眼珠子却照旧黏在新买的玩具车上,扒都扒不下来。
就在他贪玩时,一股从未闻过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花香!
甜蜜得糜烂,几乎能拉出晶莹糖丝,却又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但奇怪的是——
男孩记得,附近并没有人栽花。
这是怎么回事?
他困惑地左右转了转头,看到左手边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没关严实,隐约露出一条细缝。
那股古怪的花香,好像是从这里漏出来的!
登时,前所未有的好奇沸腾起血液。男孩也顾不上身后还跟着个家长了。他扔下玩具车,转身猛地推开大门。
只见,屋里竟全部被花朵挤满!
洒了满地的晨光之中,一朵朵鲜切花尽情舒展着柔瓣,争妍斗艳,将客厅妆点得好似仙境一般。
但男孩不知道,仙境也是险境。
霎那间,笼罩在头顶的阳光消藏了。一片阴影倏地移动过来,从脚跟开始,将他的身影一点点吞噬……
顿时,男孩百骸俱凉。
他强忍着哆嗦,僵硬地转过了头——
“你这死孩子!怎么乱跑!”母亲皱着眉一掌拍在他身上,熟悉的斥骂语气此刻听来竟格外亲切:“要是这次期末考砸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男孩松了一口气,陡然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他欣然抬头:“妈,是你呀!”
不料,他却见母亲的脸庞竟仿佛一瞬被抽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咦,怎么了?”
男孩讶异地扭过脸,顺着母亲惊惧大睁着的眼睛看去。
那个位置,恰好是摆在花丛里的单人沙发。
沙发上的女人背对他们,石膏塑像般了无生气。而在沙发扶手旁的花瓣下,藏着的鲜血殷红得刺目。
她放在扶手上的手,竟是被人齐腕斩断了!
手腕的截面血红狰狞,隐约露出包裹在皮肉里的森森白骨。两只被砍掉的手则落在花下,好似玩具人偶的残肢零件。
花香与血腥一同弥散。
唯美而悚目!
.
当姜阳抵达时,现勘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死者叫秋荣华,女,前两天刚过完27岁生日。”她还未进门,钱卓就殷勤地介绍道,“由于死者就是这里的租客,要确定她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庆功宴后,钱卓对姜阳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且不说,姜阳破案时展现出的过硬能力已经使他心服口服,单是她一个人把众多大老爷们喝趴下的光辉事迹,都能让钱卓的不服气原地蒸发。
姜阳前腿刚迈进大门,就险些被满屋的花晃到了眼。
这些繁花本该盛放在苍穹下,此时却被囿于四壁之间。葳蕤的花枝交错着,遮挡住阳光,滋生出一派盛极而衰的阴郁。
姜阳半蹲下来,辨认道:
“是夹竹桃和黑色曼陀罗花。”她随手拈起一片花瓣:“花还挺新鲜,八成是才买回来的。”
放在以前,这些花的来源还比较好查。只可惜,现在早就进入了网购时代,想查到这个就明显麻烦多了。
“案发前也有这些花吗?”姜阳问。
“没有!”钱卓赶紧摇摇头:“您来之前,我和小椰丝就特地去问过房东了。我想,这些花可能是凶手带进来的!”
那么,这些花一定有其寓意。
姜阳皱起眉:“夹竹桃因为带毒,有着‘蛇蝎美人’意思,像是在暗指死者。而黑色曼陀罗经常被和死亡联系起来,又被称作死人花。”
无论怎么看,凶手都像是来复仇的。
“不排除仇杀的可能性。”倏忽间,一个温和清冷的嗓音响起,道破了她心中所想:“死者死后被人砍下了双手。在很多地方,这经常是对偷盗的惩罚。”
姜阳扭头一看,果然见到了蔺时苍。
他已结束初步尸检,正越过遍地繁花,向姜阳缓缓行来。
蔺时苍的银丝眼镜斯文优雅,镜片下的眼眸深邃狭长,而他信步时带起的微风里,甚至还卷着些许暗香。乍一看,竟也有几分“百花丛中过”的风流。
姜阳不觉间扬起唇角。
庆功宴那晚过后,她就假装醉后忘事,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至于尴尬。
甚至,还隐有升温。
姜阳刚寻思着要说些什么,钱卓就突然跳出来,很没有眼力见地粉碎了气氛。
“哎哎哎,你们等等!”
钱卓使劲抠着头皮,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夹竹桃、曼陀罗花、死后砍手,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哦!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姜阳面色不善。
钱卓往自个儿脑门上拍了一掌:“嘿!好家伙,这场景和一部网剧也太像了吧!要不是看你们还在,我都怀疑我穿到剧里去了!”
姜阳:“哪部网剧?”
“老大,让我找找啊!”钱卓打开手提电脑,“噼里啪啦”地对着键盘一通猛敲。
“找到了!”
钱卓把电脑一转,屏幕正对向姜阳:
“真巧!本案的死者秋荣华就是这网剧的编剧之一!而且跟她死法一模一样的那集,就是她写的!”
剧里剧外,相似得诡异!
简直像是死者在冥冥之中,提前书写好了自己的死亡。
.
与现场布置相似的网剧,名叫《罪孽难藏》。
因为属于悬疑犯罪的题材,剧里依次出现了不少奇诡的凶案现场。这个花丛断手案,就是其中一个。
姜阳与蔺时苍猜的没错。
网剧《罪孽难藏》里,凶手在这个案子的犯罪动机,就是向一名盗取公司机密的女人复仇。
“秋荣华不会也偷东西了吧?”
钱卓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照理说,她一个编剧也接触不到什么公司机密啊!”
姜阳眸中一沉:
“或许,她偷的不是机密。我总觉得,凶手布置现场时特意贴近这部网剧,应该还有其他的用意。”
钱卓“嘶”地抽了口冷气。
“什么?!还有其他意思我们没找出来?”他痛苦地抱住头,“这个现场真是寓意复杂,我找到上学时被阅读理解支配的恐惧了。”
姜阳嘴角抽搐了两下。
钱卓这个比喻,竟然还有些恰当。都是从视觉材料中提取信息,这不是阅读理解是什么?
“那我们就来做阅读理解吧。”
姜阳双手抱胸:“钱卓,说一下你对这部网剧的看法,尤其是剧本方面。”
钱卓呆滞几秒。
下一刻,骤然传来了他震惊的哀嚎:“不会吧?老大你玩真的啊?”
姜阳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那当然!”姜阳不耐烦地催促:“快说!”
钱卓往后一缩脖子:“其实吧……这网剧也不怎么样,选角都很不走心。能火起来,估计就是因为剧本好。特别是这个花丛断手案,那叫一个烧脑过瘾!”
起初,他还老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到后面竟是越说越兴奋,根本停不下来。
“跟你们说!秋荣华的剧本写得是真的好!”
钱卓唾沫星子乱飞:“她进步得那叫一个快!我把她以前写过的剧翻出来看了一下,完全没有《罪孽难藏》的这个案子好看!”
突如其来的大幅进步?
姜阳摸着下巴,目光愈发凌厉:“钱卓,在排查秋荣华的社会关系时,你多注意网上的舆论,把重点放在抄袭和剽窃创意上。”
“她抄袭了?”钱卓愕然。
姜阳对他摇摇头,眸光微沉:“暂时还不好说。但我需要对一个猜测进行印证。”
.
趁他们两人交谈时,蔺时苍已经迅速浏览了《罪孽难藏》的剧情简介。
“同剧中的花丛断手案相比,此案又有不同之处。”
蔺时苍抬手推了推镜框,燥热的阳光穿过银丝眼镜,转瞬便化为玻璃片上的一抹反光:
“最截然不同的地方,在尸体上。”
他引姜阳走到尸体前,俯视着单人沙发上已经僵硬的秋荣华。
为了追求尽可能地与剧里的场景接近,秋荣华的尸体被刻意摆成了一个美观的姿势——
她穿着件复古风的长裙,妆发精致,头颅微垂,双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两条手臂则自然地舒展开,搭放在旁边柔软的扶手上。
以姜阳的角度看去,秋荣华仿佛正沉睡一般。
如果忽略她脖颈处可怖的沟状凹痕、肿胀青紫的面色,和那双被截断的手,这个造型几乎能称得上优雅。
“这条勒沟是秋荣华的致命伤吗?”姜阳问。
“是的。”蔺时苍颔首:“与剧里的刀伤不同,她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在昨夜九点到十点之间。如果回去进行进一步尸检,时间还能更具体些。以这种方式杀人,凶手的力气定然很大。出于盖然性原则,我更偏向于——杀她的是一名成年男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凶器应该是由衣裙拧成的软布条,上面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纽扣。”
他默然片刻,往角落指去。
那里,扔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衬衫裙。
“由于这件裙子上的纽扣大小,与死者颈部留下的伤痕基本吻合。而裙上的褶皱,又符合拧成软绳后的模样。”蔺时苍俯身捡起那件衬衫裙:
“可以肯定,它就是凶器。”
姜阳诧异地一挑眉:“这裙子是秋荣华的?但看室内的整洁程度,她可不像是能把裙子丢在客厅的人。”
“这件裙子不是她丢的,甚至不是她脱的。”
蔺时苍徐缓地展开了衬衫裙。顿时,姜阳看见了裙子上破损开线的痕迹。这件衬衫裙明显经过撕扯,如今已凄惨至极。
姜阳忍不住皱紧眉头。
“尸检时发现,死者外/阴和外/阴前庭严重擦伤出血,处/女/膜完全性破裂……”蔺时苍语气发冷:
“……换言之,死者生前曾被强/暴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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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杀人剧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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