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死者的身份?能不能告诉我?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姜阳勘察完现场时,天际已隐隐泛白。
她的脚才刚踏出霓华酒吧的正门,就听见警戒线外有个人正急切地询问着。
声音焦虑不安。
那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应该是抠着嗓子吐过几回。和许多来酒吧鬼混的人不同,他衣衫齐整,鼻梁上还架着一副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显得格外书卷气。
“诶?你不是刚才那个报案人林越吗?”
林叶思当即认出了他:“你应该是读大一的吧,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去?难道你们明天没有早课吗?”
林越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就算有,我也该来找她……”
姜阳眉头一凝:“找谁?”
她原本觉得,这种三好学生类型的男生来这种酒吧实在怪异,但如果是找人,那就说得通了。
“找我的女朋友,庄采隐。”
林越低着头,一夜未眠的眼眸中血丝密布:“采隐她已经足足失踪了两天。她失踪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这里。我担心,她会不会是……”
他话只说到一半,就像受了刺激般抿紧了唇。
林叶思心思细腻,很快看出了他内心的担忧。她连忙递了杯水,宽慰道:“会不会她只是暂时有事,去外面住了几天?”
“我的确希望是这样。但很快,我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林越的嗓音愈发沙哑。他接过水,却没有喝的心思:“我们都是去年九月才来到宜宁市的,人生地不熟,采隐平时也基本没出过校门,又能到哪里去呢?”
“没出过校门?那她这次怎么来酒吧了?”姜阳问。
“是她朋友失恋了,硬拉她来喝酒的。”林越闭了闭眼,颤声说,“但是她们这一来,就都没回去,简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
“好,我们知道了。”
姜阳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学校去吧,别耽误学业。有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
这样连轴转了一整晚,说不疲惫是假的。
姜阳兜里连最后的糖也不剩了。正当她准备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一些时,她看见了酒吧外的蔺时苍。
此时,蔺时苍已经脱了头罩和防护服。
浅淡的光晕中,发丝勾勒出清俊的脸侧轮廓,他眉目间的冰冷如霜雪般消融。隔着扣到了最顶端的丝质白衬衫,似乎还能窥见若隐若现的肩颈线条。
姜阳心头一动,见色起意。
她扬起锋利的眉峰,把手指放进口中,远远地冲着蔺时苍吹了声口哨。
哨音高亢,穿过第一缕曙光。
黑夜正如潮水般褪去,破晓时分的大街安静得异乎寻常。熹微的曙光中,蔺时苍似乎听见了她的口哨声。
他侧过头,向她投来轻之又轻的一瞥。
那目光仿佛生了钩子,只一眼,就能悄然勾到人心里去。
姜阳饶有兴趣地多打量了他几回。直到人走了,她才缓缓挪开视线:“你们觉得,这蔺法医怎么样?”
她舌尖抵住口腔内壁,尝到一丝蓝莓糖的酸甜果味。
殊不料,钱卓听了竟面色骤变。
“我说老大!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他这个人,可是我们局里出了名的冷心冷情!”
钱卓瞪大了眼睛,控诉道:“当初他刚到的时候,把一群水灵灵的警花给迷得神魂颠倒。可没曾想,这些年他见一个拒绝一个,被他拒绝过的姑娘都能凑成一个加强连了!”
然而,姜阳却兴致更浓:“难追?那不是更好?”
“不是吧?”钱卓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老大,这种人……他能有什么好啊?”
“就是要有挑战,才有意思。”
姜阳勾起唇角,露出猎手般的目光:“一勾就到手,那多无趣啊。爱情这种东西,百分之八/九十的乐趣,不都在征服与被征服里吗?”
对自家队长那迎难而上的精神,钱卓深受震撼。
于是,他自觉地闭上嘴,眼含热泪地向姜阳致以崇高的敬意。那眼神,活像在目送一位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
并不想成为烈士的姜阳:“……”
意识到连下属都对自己毫无信心,她郁闷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特地来找我,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吗?”
下一秒,钱卓收起了夸张过头的表情:“进展谈不上,发现倒是有一点。”
“说说看。”
“我在监控视频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这起案子有关。”钱卓偷偷往边上一指。
姜阳侧眼看去——
来寻女友的林越独自站在路边,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
长叹一声,钱卓压低声音,目光里带了些怜悯:“而且……视频里的那个出事的女生,大概率就是那大学生失踪的女友,庄采隐。”
.
两天前,霓华酒吧门外。
当庄采隐裹着酒气从酒吧里走出时,她的朋友谢桦已经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采隐……嗝……你真不够意思!”
谢桦一边被庄采隐扶着走,一边“呼噜噜”地哭着擤鼻涕:“我……没醉!你再陪我多喝几杯!”
庄采隐不理她,只咬牙拖着她走。
几杯酒下肚,谢桦的意识所剩无几,如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庄采隐身上,使她无心分神去留意周围。
因此,这两个女孩都没有意识到——
危险正步步逼近。
不知从何时起,她们的身后已经多了一辆车子。
那车辆有如阴影里潜行的钢铁巨兽,悄然尾随着两人,到了一条狭窄的街道。
这里凄清无人,唯有路灯独明。
昏黄黯淡的灯光下,庄采隐僵硬地转头。终于,她借着那抹微光,在身旁的墙上看见了一个庞然巨影。
那是车的影子!
她们被人跟踪了一路!
庄采隐全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方才喝下去的酒,霎时化作冷汗渗出。
“谢桦,跑!”
她失声尖叫:“快跑!”
自从体育中考后,庄采隐就没有这样拼命地跑过。
她拽住谢桦的手,向前狂奔。
滚烫的汗滴划过前额,胃袋像人紧紧攥住似的难受,肺叶里残存的每一点氧气都被榨干……
在险些让胸腔炸裂的灼痛中,她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背后的车辆骤然加速。
车轮飞速旋转起来,一路摩擦过地面,以虎豹之势猛扑过来。
当车辆从这两个女生身边疾驰过时,车门陡然大开。蓦地,从门里伸出一双筋肉虬结的手,径直朝她们伸去。
庄采隐再回头看时,好友已然消失在车里。
“谢桦!唔……”
下一刻,那双手再次伸来。
粗糙的十指似是魔爪,狠狠抓住了她。
男人悍然捂住了庄采隐想呼救的嘴,不顾她的疯狂挣扎,强硬地把她往车里拉拽。浓黑的夜色下,车厢里那张脸狰狞如凶兽。
人果然是跑不过车的。
被拖进车门里的那刻,庄采隐悲哀地想。无尽的绝望蔓延着,淹没了她的头顶。
“砰”的一声,车门再度闭合。
随着这声闷响,所有渺茫的希望,都被远远抛在了门外。
长街重归沉寂。
.
但车里的匪徒也许没有想到,会有一个藏在树丛中的监控,忠实记录下了全程。
监控录像前,安静得针落可闻。
眼见那辆车劫走两个女孩后,又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夜色里,所有人的心头都异常沉重。
姜阳刻意留意过两个女孩的手指,上面都没有D字纹身。
这让她略微松了口气。
“能通过处理,看到车里的人是什么样子吗?”姜阳问道。
“唉,怕是不太行。”钱卓尝试了几次后,无奈地一耸肩,“老大,他们准备充足,两个人都戴了口罩和帽子,大半张脸都被遮了起来。看上去,像是预谋已久。”
那些匪徒不仅把脸遮得严实,连车也遮了牌照。
钱卓定睛一看,顿时压不住吐槽之魂:“我去!黑色的现代雅科仕!这年头,连罪犯都这么有钱吗?居然开豪车!”
“不排除偷来的可能。”姜阳说道。
她只关心如何能找到车和车主。
“这辆车有什么特征吗?”姜阳盯着监控画面,以目光一寸寸地仔细搜寻。
“没找到。可能罪犯清理过……”
钱卓话音未落,就见姜阳倏地皱紧眉头,拔高了声调:
“等等!倒回去一些!”
略一点头,钱卓火速照做。他右手食指微动,按了几下鼠标。
监控画面上的时间开始倒流。这场被摄像头记录下来的噩梦,在姜阳眼皮子底下重复。
在视频里的庄采隐即将被抓走时,她开了口:
“从这里,放慢视频的速度。”
非常短暂的几秒钟被无限延长,原本极其微小的动作,终于随着时间的放缓变得明显起来。
这一次,姜阳清晰地看到——
在即将被彻底拉进车内的前一秒钟,庄采隐突然握住了自己的项链。以项链末梢的尖锐装饰物为刀,她在车身上用力地划了下去。
姜阳:“停在这里!拉近!”
在高清镜头和钱卓的画面处理下,众人终于看清了庄采隐这一划所带来的影响:
车身上,留下了一道极细的白痕。
对车辆而言,那仅仅是轻度的车漆刮伤,并不引人注意,却胜在刮伤的位置特殊。
“庄采隐是在给我们留记号。”
眸光一亮,姜阳缓缓勾起唇角:“这个女孩很聪明,她是故意划伤这辆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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