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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咖啡

“我对这种观点真的没什么好说的。“陆酩敲下这些评论,没想到工作日的时间因为一个讨论情感问题的博文而在评论和一个陌生账号吵了5~6个来回,更离谱的是居然还跳出了私信提示,她以为一定是来骂她的。

陆酩抱着防御的心态点开私信竟然是一个邀约:“我不止一次地看到你在评论胡说八道,颐指气使!有本事线下见一面!“

陆酩笑了一下,觉得有些离谱,但又想了想估计肯定是那种不知深浅的小孩子,想着教育一下的心态决定答应这个古怪的邀约:“行啊,地址发过来。“ 很快,对方发来一个咖啡馆的地址和时间,并简单描述了约定穿着。她回复完,便关上了电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见面时要如何怼得对方哑口无言。

到了约定的时间,陆酩准时来到咖啡馆。她推开门,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扫视一圈,很快看到坐在角落的女生。她一头黑色的齐刘海短发,显得有些俏皮,穿着约定的宽松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随性得很。看这个打扮,陆酩也不意外地觉得这肯定是个学生,她走到对面坐下,放下包,表情怪异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生。

“你就是那个在评论里的 ' 酒后大蟑螂 '?“ 陆酩开门见山地问道。

女生抬起头,迎上陆酩的目光,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笑容:“没错,就是我。我就是看不惯你那些自以为是的观点。“

“自以为是?“ 陆酩冷笑一声,“我看是你自己太无知,才会对我的观点有意见吧。“

“无知?“ 女生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观点有什么依据?“

“我只是觉得恋爱期间发生的事情,不必要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要和对象全盘托出,有的事情非常负能量,为什么要这样麻烦别人呢?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就成了自以为是。“陆酩一边点着咖啡,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对面的孩子也不甘示弱,“那为什么爱人没有知情权呢,有些事情不可以协商吗,一次隐瞒的代价会带来次次的隐瞒,这不是自私是什么?“从社会现象到文学作品,从女权主义到个人自由,两人各有逻辑互不相容。安静的咖啡厅偶有听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的辩论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陆酩发现,林悦虽然观点和她不同,但思维敏捷,逻辑清晰,而且其实观点也并没有错,感觉这场讨论难得的有趣,可是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为了一个网上别人的生活在线下和一个陌生人讨论这么久真的很奇怪,陆酩打算结束这个对话。

“算了,跟你辩论真是浪费时间。“ 陆酩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面突然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真名呢,我大老远跑过来本来打算大战一场,总不能连跟谁吵都不知道吧。“ 她低头俏皮地叹了口气,“而且你....勉强还算是个正常人吧。“

陆酩觉得这孩子还挺有趣的,于是重新坐下,目光依旧冷静,但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陆酩。“ 她简洁地报出自己的名字,随后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一口,“我也没想到,你除了说话冲了点,倒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放下咖啡杯,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落在她身上。“还有,什么叫大战一场?“ 陆酩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的好像你我真的是什么出来约架的人一样。不过,能和你这样思维清晰的人辩论,本身并不算是浪费时间,我为我的简单判断道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好了,我都这么说了,轮到你了,你呢,' 酒后大蟑螂 ' 这个网名可不像真名,你叫什么?“

陆酩看着林悦,等待着她的回答。对面伸出手和她比了个握手的手势,“我叫林悦。“随后拿出手机,“加个好友吧,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和人线下见面。“陆酩有些懵懵的,但是也拿起手机完成了添加,随后晃了晃手机,“好了我今天真的还有事,这下确实要走了。“说完起身离开去了车库。

“勉强算是个正常人 “,陆酩在心里默默重复着林悦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驾车驶离了,但是这场小小的相遇,却成了日后一切波澜的开始。

回去的路上陆酩一直在想今天自己怎么会这么奇怪答应了这样一个邀约,也许是她已经远离世界太久,莫名其妙想要做点事情刺激自己。她回到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来自林悦的第一条信息:“期待下次 ' 约架 '!—— 林悦“

陆酩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她将手机放在一旁,靠在沙发上,她的生活已经死水般了太久。今天的相遇确实也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是一场针锋相对的 “战斗“,却没想到变成了一场旗鼓相当的辩论。林悦,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突然定格。

陆酩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城市的灯光闪烁,车水马龙,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而又陌生。这些纷乱的场景好的坏的自己已经远离了太久,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一切,仅仅是因为那天心情不错闲来无事评论了一下。也许自己真的该再去接触下世界,或者准确地说,是接触自己世界之外的事和人。

想到这陆酩回到沙发拿起刚刚放下的手机,回复道:“好啊,下次 ' 约架 ',希望你能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但是这条消息以后,林悦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相反是又淡淡地消失在陆酩的世界。好像两人从未相识过。

一周后的公司聚会,部门伙伴们下班去了一家日式酒馆,一如既往的虚伪寒暄,假情假意,陆酩疲于应付这一切,终于在气氛热络后得空出来抽根烟,还好秋天的风是干燥又夹杂了凉意的,吹得人很舒适,她正准备点火的时候 ,一个打火机递了过来。

陆酩侧头一看,眼前的人让她微微一愣,竟然是林悦。她忍住了惊讶接过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对着空气说:“真是巧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酩看着林悦,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隐秘的喜悦。

林悦靠在墙边,还是很俏皮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我来这儿和朋友聚会,没想到会碰到你。“ 她说着,打量了一下陆酩的穿着,“你这是……刚参加完公司聚会?“

陆酩点了点头:“是啊,一群人假惺惺的,还是那些套路,无聊的很。“ 她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倒是你,看起来挺悠闲的。“

林悦笑了笑:“我就是个写文的,没那么多拘束。“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自己点燃,“对了,上次说的下次 ' 约架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酩忍不住笑了:“我都可以,搞得这么正式以为是什么比武呢,多聊聊这些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很久没有这么说话了。要么.....书店?“

林悦眼睛一亮:“好啊,我正有此意。“ 她将烟头丢进烟灰缸,“那我来找?“陆酩点点头:“行,你定时间和地点吧。“林悦从包里拿出手机:“那我现在就定。“ 她打开日历,翻了翻,“下周六下午,在市中心的乔其书店怎么样?那里环境不错,适合聊天。“陆酩歪头想了想:“行,就这么定了。“

林悦收起手机:“那周六见。“ 她说着,朝陆酩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酒馆。陆酩看了看她走进去的身影,笑了一下,心想这回可别又“石沉大海”,随后也走进店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周六下着大雨,林悦提前来到书店,人不多,她点了咖啡在一旁坐着。陆酩没有迟到,拿着伞出现了,穿得很整洁。

“哈喽!这里这里!“林悦在一旁招呼着,陆酩一眼看到了她,比了一个简单的招呼,随后低头把伞收好放在书店门口的雨伞架子里。

陆酩走到林悦对面坐下:“这雨下得还挺大。“ 她边说边打量着林悦,今天的林悦穿着休闲外套,还是那个简洁的齐刘海短发,看起来很清爽,“你来得挺早。“陆酩打了个招呼,林悦一边喝了一口咖啡一边说“我还好,离得近,你来的路上方便吗?“

“还行,就是这雨挺麻烦的。“ 陆酩将外套脱下放到椅背上,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细瘦的锁骨。林悦看着她,突然像小学生举手一样比画说到:“我有个问题!“陆酩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有些疑惑的抬眉向林悦,语气平静:“嗯?什么问题,你说吧,我听着呢。““你多大了啊,感觉很老年人……“林悦探着脑袋问。

陆酩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感觉有点无奈但又平静地回答:“29 岁,很老吗?那你呢,你又多大了?“林悦无奈地挠挠头:“那咱俩不是差不多大吗,其实我还比你大呢,我比你.......“林悦掰掰手指头,“大三岁!看你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

“老气横秋?“ 陆酩轻笑一声,整个人靠向椅背,眼神略带无语,“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为什么把我说得这么老,我还说你明明比我大行为却像小孩呢。“林悦看了看她:“我只是比较活泼,不是小孩,少矮化我,我感觉跟你说话到现在都很有距离感,以为在线下都见面了应该起码熟悉一点。“

“是吗?“ 陆酩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随后语气淡淡地说道,“可能是我习惯了和人保持距离,不过…… 跟你聊天,我觉得并不讨厌。“

并不讨厌……林悦想着这几个字,感觉这个 “老年人“ 真的有点莫名其妙地装装的:“我要是说你装装的你会不会骂我?“

陆酩双手环抱胸前,直视着林悦,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那要看你怎么定义 ' 装' 了,,我承认我讲话确实有点沟通语气上的问题,我一般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比较理性罢了,但为什么要骂你?“

林悦没好气的切了一生,继续追问,“那你这样的人算是回避型依恋吗?“

陆酩皱了皱眉,不准确的定义总是让人有些心生不悦:“我是疏离型,但是我对自己的认知是很清楚的,我不喜欢依赖别人,也不喜欢别人依赖我,这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林悦喝了口咖啡,停了一会,终于收起那种过分的愉悦,渐渐的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下沉:“我也是疏离型。“

“哦?“ 陆酩重新审视了一下林悦,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热情的类型呢。“

“和你不喜欢表达的原因一样,过度的表达也是我的一种方法,不管是哪一种对我而言都只是一种对待外界的方式,我想这是我的第二面,我们俩有些隐隐的相似,你只要记住我叫林悦就行了。“ 林悦伸出手,表情平静地第二次介绍了自己。

看着林悦伸过来的手,陆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我说我完全可以理解的话会不会又被你说装装的,这算是不打不相识吗?“

林悦淡淡地笑了:“怎么不算呢?你不好奇我的一些事吗?“

陆酩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林悦,语气淡然:“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当然愿意听,不过,我也不会刻意去打听。“林悦接过话,“我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人,这种莫名其妙熟悉又有距离的感觉。从小大家总是嫌弃我要么少言寡语,要么活泼过了头。“

陆酩轻轻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我觉得保持适当的距离,对彼此都好。你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

“我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不喜欢被太多事情束缚。像现在这样,和你坐在这里聊天,不用工作,毕竟你也不介意我这么一直问你问题。“ 林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雨景上,停了一下:“那你爸妈,不跟你一起住吗?“

陆酩的眼神微微一黯,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她们…… 不在了。“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静。

林悦感到有些抱歉:“啊,不好意思,那你对象呢?“陆酩慢慢摇摇头:“你倒是挺八卦的~我现在没对象,之前有过2个前任,不太擅长处理这些。所以觉得现在这样也还好。倒是你,你之前问我那么多,你自己呢?“ 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林悦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林悦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 我是单身,问你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简单聊聊可以做朋友。“

“嗯,我知道。“ 陆酩喝了一口咖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语气平静而温和,“这下还觉得我 ' 装装的 ' 的吗。“ 说完自己也笑了一下。

气氛好像缓和了很多,林悦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上次吵的话题是关于人的标签化,我想问,那你会因为喜欢啊或者其她感情而突破一下自己的内心吗,我是说就是更敞开心扉一点。“

陆酩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声音清冷而坚定:“其实人生不是偶像剧,很多人觉得爱就能感化一切,就应该融化那些所谓坚硬的壳,但实际上有的伤痕就算愈合了也是一个巨大的疤痕。“ 陆酩往前坐了一点,“这些疤痕不会因为新的爱而改变,只是承载疤痕的人本身选择性忽略了而已,所以我不认为强迫她敞开心扉是一种很好的结局,活着,带着伤痕的活着,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受伤了不会回到完全无碍的时候,现实世界没有这种结局,因为这种想法我的前任们才觉得我这个人有问题。“

林悦沉默了一会:“我写作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的设想,而觉得爱是一个很有效的东西,直到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告诉我,其实真实的是我自己不是爱。我只是在体验爱,体验一种相处“

陆酩看着林悦没有说话,她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好奇,但是又因为对自己的了解,很快停止了这种好奇。她默默喝起了咖啡,然后起身去书店的书架上拿了一本《绝叫》,又拿了一本《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递给林悦:“我想你会喜欢这本书,我们看看书休息一会儿吧。“

天色渐暗,雨却越下越大。陆酩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买了单,和林悦一起去车库取车。林悦拿着一杯打包的咖啡坐在副驾有些尴尬,陆酩看了看:“没事的,你就当我是网约车司机。“ 林悦笑出声,一边喝咖啡一边笑,结果因为一个刹车咖啡洒在了驾驶台,陆酩抽出纸巾递给林悦,然后找了路边停下擦了擦咖啡渍。

林悦说:“不要这么麻烦的,我来擦就好了。“

陆酩看看她:“我只是觉得我想擦干净,不影响的,一会儿就好,影响你日程吗?“

林悦摇摇头,但因为咖啡渍在她面前的位置,陆酩越靠越近,车里只有外面的大雨声。林悦为了扯开话题,身体紧紧靠后,突然问:“我想问下……那个你……你喝……你喝咖啡会不会心悸啊,我有时候喝太多了会嘴唇麻麻的……“

陆酩突然停下来,侧头看着她,距离很近,身上的香水慢慢散发:“这样吗?“ 说完轻轻吻了林悦。陆酩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在林悦唇边,看着林悦的眼睛,接着又确认的吻了一下,有些冰冷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唇间压力,呼吸交织在一起,林悦能看到陆酩长长的睫毛和垂下的白色短刘海,嘴唇慢慢的离开,陆酩声音低沉的小声道:“抱歉。“ 说完,她慢慢坐直身体,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雨依旧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陆酩伸手理了理头发,重新发动车子,眼睛直视前方,没有再说话。

林悦则有些发愣,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刚才的那个吻让她心跳加速,脸颊也微微发烫。她偷偷瞥了一眼陆酩,发现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车子在雨中行驶,陆酩专注地开着车,林悦则在心里默默想着刚才的事。她觉得陆酩这个人有些矛盾,但这种矛盾显得稍有吸引力,过了一会儿,陆酩打破了沉默:“你家具体地址是哪里?“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林悦告诉了她地址,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很快,车子停在了林悦家楼下,陆酩转头对她说:“到了,你下车吧。“

林悦打开车门,走下车,又回头看了看陆酩:“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酩点点头:“不客气,以后有机会再聊。“ 说完,她发动车子,消失在雨幕中。

林悦站在楼下,看着陆酩的车离开,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吻意味着什么,但是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细微的裂变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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