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和梦里的情形不太一样,罗域有些失望 ,他收回心神,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良久才吐出。之后挺起身道:“你不是有事对我说吗?说吧。”
邬玺梅脑子里一片混沌,方才还有些头绪,此刻却被罗域一番操作给挠得忘了个干净。
她红着脸想了半晌都没整理好该说的话,急得快哭了。
“大人,我,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你容我想想再说吧。”
说完,她从他臂膀下溜了。
罗域看着邬玺梅红着眼眶仓皇逃走的样子,哭笑不得。
明明是你打扰了我平静的生活,却为何好像是我在欺负你?
再看她手里那根竹竿被她拖着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一条痕迹。他忽然好奇,她这一大早拿个棍子干什么?
邬玺梅被罗域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吓得不轻,甚至连他的伤势情况都忘了问。
她跑到半路忽然想起来,这才又拖着竹竿跑了回来。
罗域这时已经回了房,她将竹竿靠墙放下,来到房门口。在门口低头抠手,犹豫要怎么才能做到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他。
“进来吧。”正不知所措时,罗域的声音从里边传出。
被发现了。
邬玺梅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罗域这时刚刚解下斗篷,迟缓的动作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有伤在身。
邬玺梅忙上前接了他手中的斗篷,“我来吧。”
罗域没有拒绝,看着她接过自己的斗篷,又低着头默默的到旁边叠整齐,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心头发软。
罗域目光在她后背停留片刻后,自己走到床前坐下,拉开腰间的衣带。
邬玺梅放好斗篷,回头看时,就见罗域里衣敞开着,露出其内的缠绕的纱布。
看到旁边小桌上的纱布和药,邬玺梅上前,“小的替大人换药吧。”
罗域点头,垂下手臂,没有任何防备。
邬玺梅弯腰脱下他的里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到他的伤口。罗域就这么看着她,目光像粘在她脸上般。
邬玺梅有所察觉,便把头埋得更低,手上动作显得有些凌乱,在拆下纱布最后一层时,为了不使伤口上贴合的纱布坠落,她用手指轻轻按住。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罗域不禁吞咽,但心里那层波澜很快就被疼痛遮盖。
待将最后的纱布取下,邬玺梅看这伤口的位置,眼眶不觉泛红,这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啊。
“伤在这儿,一定很疼吧?”她颤声问。
罗域见她眼眶泛红,心里竟有些难受,此时,他已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心疼,还是在作戏。
“你方才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想好怎么说了吗?”半晌后,他问。
邬玺梅动作稍滞,眼珠不觉乱转,满腹心事的样子,根本掩藏不住。她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事,便转身去取药,借此隐藏心虚。
罗域自嘲的勾了勾唇,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邬玺梅垂眼转身,手里攥着药瓶,目光停在他伤处,磕巴道:“还是等大人伤好了再说吧。”
罗域忽然拉住她手腕儿,猛的一扯,将她拉坐在床,她险些扑进他怀里。她手撑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那种紧实而带着温热的触感,在寒冷的冬日里莫名让人留恋。
邬玺梅脸一红,想离开,却被他按住手,她不禁抬头,发现罗域的眼神不再清白。
若换作平时,她定然挣扎逃开,但是现在,他身上有重伤,她唯恐伤到他,不敢乱动。她战战兢兢的望着他,“大人,小心伤口。”
罗域刚才有一瞬的冲动,想就此揭开她的伪装,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人。但只是扯了她一把,他的伤口就有如撕裂般的剧痛。他知道眼下这个身体,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他不甘的松开手,隐忍道:“坐下上药。”
邬玺梅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坐下就坐下,动手做什么,吓死我了。
她抿了抿唇,“大人有伤在身,有什么吩咐,说话就行了,小的会照做的。”
听她这么说,莫名又勾起他心里的欲念。
她打开药瓶,用专用的木勺将药涂在伤口上,然后叠了纱布覆盖上去,再以绷带层层缠绕。
看着她在自己身前忙碌,罗域抑制道:“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小的是大人的侍从,当然要听大人的吩咐了。”
说着,她已将纱布在他胸前缠好,最后在一侧打了结。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我房里睡吧。”罗域盯着她的眼睛淡然说了句,好像这事儿平常的像吃饭喝水一样。
邬玺梅愣了瞬,随后朝旁边的坐榻看了眼,这才吐出口气,“大人是怕晚上起夜吧?那小的晚上就睡那儿……”
“不,睡这儿。”不等她说完,罗域拍了拍自己的床。
邬玺梅登时满脸胀红,“为,为什么?”
罗域摸了摸伤处,“受伤了就怕冷,你来给我暖床。”
“暖,暖床?”邬玺梅连脖子都红了,“大人,你要不找……,找福伯给你暖吧……”
罗域:……
心虚的说了一句,邬玺梅偷偷抬起眼睛,在对上罗域的眼神时又忙的避开,低头道:“大人,小的是男人,还是该有所避讳的。不然,所有爱戴你的人,都会恨上我的。”
男人……
罗域被气得想笑,真是个嘴硬的。
“上次你说过,会一直留在总兵府,那你可想过,要以何身份留下呢?像福伯那样吗?”
邬玺梅虽然是打心里喜欢罗域,但她从未想过要与他天长地久,她心里还盼着有一日能和姐姐浪迹天涯,过另一种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留在总兵府,不过是为了暂代姐姐,帮她瞒过封天会而已。
这时乍听罗域这么问,她不由得脑补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待罗域七老八十的时候,自已大概也早变成了没牙的老太婆。还要每日起来,佝偻着身躯对镜裹胸,粘假喉结,堵耳洞,然后围着他转来转去的拍马屁?稍有个说错话的时候,又要挨训。还天天巴望着有新来的小厮接替自已?
这画面是有点吓人。
只看她发呆的表情,罗域就知道她不知心里又在寻思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观察她片刻,他又试探道:“还是说可以换一种身份?”
邬玺梅从想象中抽离,咬了咬唇,对罗域干笑,口不对心道:“小的手无缚鸡之力,当不了将军,也当不了护卫,这辈子八成也就只能做个侍从了。只要大人不嫌小的老了以后,笨手笨脚,小的也不介意服侍大人和未来夫人到老。”
本来前半句罗域听着还挺高兴,苍白的唇角一直弯着,但是听到后半句,脸色倏地就沉了。他咬了咬牙,眼里充满了怨恨,在盯着邬玺梅看了一会儿,干脆就自行躺下了,还捂着伤口,费劲儿的把身体扭到了里边。最后抛下一句,“你出去吧。”
邬玺梅站起,看着他的后背发愣,又生气了???
“大人?”
罗域不理她,就那么躺着。他硕大的身躯,即便是躺着也形似山脉,蜿蜒壮阔,可样子却又好像无端发脾气的孩子。其间反差,让邬玺梅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见他不理自己,她只好上前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身,“那大人好好休……”
话没说完,罗域身体不动,只抬起手来拉住被子角一扯自行盖上了。
被子被无端夺走,邬玺梅双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她直起身,从后看着罗域。算了,平日里忙忙碌碌,风风火火的人,忽然间因为受伤而行动受限,只能卧床休息,心情就会变得不好吧。
“大人休息,小的就在外候着,大人有事就叫我。”
邬玺梅垫脚退出了房门。
这一日,罗域有事就只叫福伯进去,邬玺梅只得退居二线,做点别的事情。
到了晚上,她也没敢进去他房里,仍是在耳房过夜的。罗域却待到半夜不见她来,心里更气了。
果然是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 * *
巡抚府里,黄熙,武怀安和其他几个北江镇官员齐聚议事。
自他们安排了人去暗杀罗域后,一直紧张的等消息,但是这消息迟迟不来,连刺客的消息都没了。不过后来他们听说,罗域从军营回城了,回城的时候是坐着马车,还在半夜里悄悄回来的。这些细节引起了黄熙等人的怀疑,怀疑罗域很可能是受了重伤。
这当大将的身受重伤,还怎么守城,怎么打仗,这就是让他交出兵权最好的时机。若他执意不交,那现在由平宁府出兵,打他也是绝佳的机会。可是,他到底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官员中有人道:“罗域重伤机不可失,失之恐再无机会。黄大人应该速将此事告知平宁府路总兵,让他速发兵北江镇,擒拿罗域。”
这话刚出口,武怀安道:“可是,他若只是重伤未死,为何不对我等下手?”
众官员点头。
一官员道:“有可能刺客逃了,亦或是,刺客当场被杀。他无凭无据,就算知道是谁要杀他,他又岂敢在重伤时,随意对当朝官员动手?”
“这么看来,罗域十之**,是受了伤的。”
“是啊。”
“我看也是。”
武怀安道:“可万一不是呢?他没受伤。一旦动起手来,被他反咬一口,再把平宁府夺了,那我们也跟着完了。”
众人这时看向黄熙。
黄熙捏须想了一会儿,目露精芒,“本官有一办法,可探其到底有没有受伤。”
* * *
这天清早,军医匆匆赶入总兵府,由福伯领着进入内院,直入罗域房内。邬玺梅听见声音从房里出来,就听见罗域与军医说话的声音。
“我今日要外出赴宴,但受伤之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你可有办法让我暂时行动不受这伤的限制?”
军医再次检查过罗域的伤情后,为难摇头,“总兵这伤看着虽已结痂,但它毕竟伤在凶险之处,不可大意。”顿了顿,他看罗域态度坚决,又道:“若是这宴会非去不可,那也只能是将伤口暂时绷紧,就算大人动作稍大些,也不至于使伤口崩裂。不过,这疼嘛,大人就只能忍着啦。”
罗域抚住伤口沉思片刻,“好,那就有劳,给我把这伤口绑紧吧。”
邬玺梅越听越担心,走到门前,又没敢进去。这两天,罗域对她很冷淡,像是之前的气还没消。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去讨好,去哄他高兴,但是从知道他喜欢自己之后,她好像再也没办法以从前的心态对待他了。所以,这两日,她没敢靠近,就等着他自己气消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福伯陪军医出来,经过她时,福伯道:“大人叫你进去。”
“哦。”
邬玺梅应了声,忐忑的走了进去。她见罗域正坐在床上系里衣的腰带,忙上前主动帮忙,“我来吧大人。”
她默默的从罗域手里拿起衣带给他系上。
罗域没说话,就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直待她系好衣带,他缓缓起身走到衣柜前,试探着活动胳膊,并从柜子里取出外衣。“你今日陪我出去一趟。”
邬玺梅从他手中接了衣裳,伺候他穿衣,“是去赴宴吗?”
“嗯。你听见了。”罗域语气平淡。
邬玺梅系着他的扣子,不安道:“大人伤还没好,为何不拒绝呢?”
罗域垂眼看着她,“若我没有重伤,倒是可以不去,反而现在我若不去,他们必会有下一步行动。这次的宴,目的也正是要看我到底伤势如何。所以我不仅要去,还要彻底让他们相信我没有重伤。”
邬玺梅想了想,“那我随大人去,能帮大人做些什么吗?”
罗域看着她,嘴角抿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勾起她的下巴,“你什么都不用做,去看热闹就行了。”
* * *
午时后,巡抚黄熙于家中设宴,邀请罗域作客。
罗域整装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病态,然后带上邬玺梅乘马车来到巡抚府。下车后,他被众官员簇拥入内,直至府内宴客楼上。
正对戏台的高座上,黄熙与罗域同桌而坐,其余宾客皆依次落座。之后,有下人上菜,上酒。
邬玺梅适时上前,拿起碗碟试菜试酒。
待菜肴摆下,黄熙主动举怀,“今日设宴就是为了恭贺罗镇台击退鳌军,又立不世之功,诸位,我们敬镇台一杯。”
罗域端起酒杯,与众官员一饮而尽,动作似平日里一样,大开大合,毫无病弱之态。
黄熙与众官员见状不觉相互递眼色。
黄熙道:“听闻镇台前不久受了伤,可有此事?”
罗域一笑,“黄大人看我可像受伤的?”
黄熙借机盯着他仔细端详,见他多少有些倦怠,心中生疑,“镇台今日看着的确气色不佳。”
邬玺梅在身后站着,心里突突乱跳。
若真被他们看出来,他们不会在这儿对大人动手吧?
罗域轻笑几声,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黄大人好眼力,这几日为护城营重建一事,确实颇为伤神。”
众官员一个个暗中窥探,盯着罗域的面色一顿揣摩。看着面色确实是有病态,但看他举手投足又不似有伤在身。
罗域回头扫向众官员,官员们忙心虚低头,不敢直视。
罗域扯唇笑了,回头问黄熙,“诶?黄大人今日不是请罗某前来看戏的吗?这……诸位大人都看着本官作甚?”
黄熙讪笑道:“镇台平日里神采飞扬,今日看着略有不同,这是,诸位大人们关心镇台罢了。”
“是啊是啊。”众官附和道。
罗域也不说话,就端着酒杯饮酒,面色微沉。其实受了外伤的人是不宜饮酒的,邬玺梅在后边儿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心里惴惴不安。
黄熙盯着他喝了几杯下去,笑道:“戏班子正在后边儿准备。”
说着,他吩咐下人,“去后边儿看看,他们好了没有?”
“是。”下人去了。
前边,酒过三巡,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黄熙抬手在身侧击掌,戏台上立时起了乐,很快,角儿们登台开唱。众官员摇头晃脑,皆带了些醉意的说笑看戏。
“罗镇台难得来赴宴,我特意请了城中名角儿来唱戏。”
黄熙设宴,一来想看罗域是否身受伤,二来也试图借此劝说罗域交出兵权。为此,他特设戏台,唱的正是“杯酒释兵权”。
由打戏开唱,他就不时拿眼睛扫旁边的罗域,见他面色平淡,不喜不怒,便有意试探,“罗镇台,这戏唱得如何 ?”
罗域把酒,淡然道:“扮相好,唱得也好,不愧是名角儿。”
邬玺梅在他身后隐隐不安,她方才试酒,抿了一点儿,此刻微醺时都能看得出来,这台上的戏不就是唱给他听的吗?怎么大人好像浑然不知一般。
黄熙淡淡扯了扯唇,“我问的是,这戏的内容如何?”
罗域酒杯将到口边时闻言,目光忽转看向黄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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