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张玄度、高隽清、符昶四人骑着马刚出城门,就听得后面传来马蹄声,还没回头,就见两人越过他们,在他们前方勒马,是大义信与隋如意。
符昶客气道:“三大王、隋姑娘,我们去几天就回来了,不用送,回吧。”
大义信说:“我们并非是来送行的。”
隋如意一揖道:“裴大人,可否让我们一同去?”
裴翊看着他们二人,“二位金尊玉贵,若是有什么闪失,臣无法向圣王交代。”
大义信从怀中取出一个笺封,“这你放心,我已经跟王兄说过了,这是他的手信,请大人过目。”
裴翊看过手信,“既如此,臣自当领命。”
隽清跟裴翊骑马并行,看着前方的大义信和隋如意,不禁叹道:“隋姑娘跟她舅舅感情真深厚啊。”
“听说是这样,不过也不必太担心,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在军中长大的,说能当个女将军也不为过,上次那剑舞你也看到了,那可不是花架子。这样也好,你和隋姑娘,也好有个照应。”
越临近幽容山越荒僻,没有几处村庄,更不要说客栈,他们入夜只能在河边扎帐休息。
隽清在河边取完水,干脆坐下歇息,望着那蜿蜒流过的清澈河水出神。
身侧有人递来一个刚烤热的香气四溢的面饼,她本以为是裴翊,却在接过的同时看到那人护臂上的金丝暗绣,泠然抬头望去,却是大义信温和地看向她。
“三……三大王,多谢……”
大义信摇摇头,在她旁边坐下,也望向面前河水。
她咬了一口饼,嚼了嚼咽下肚去,转头望向众人一眼,心知大义信大概是有话想说,便开门见山地问:“三大王喜欢隋姑娘?”
大义信转头看她,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却也毫不迟疑地应道:“是,我喜欢。”顿了一下又说:“不好意思,我那时没跟你说实话。”
高隽清当然知道他是说先王赐婚的时候,说来也好笑,两个人各有各的遗憾不甘与踟蹰,却还曾经一本正经地想过平静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不禁笑道:“彼此彼此吧。”
不远处正在吃草的马儿嘶鸣了一声,正是大义信的那匹白马,隽清回忆道:“那是浮雪吧?”
大义信笑笑,“对,还是你起的名字呢。”
“你还真就那么叫了。”
大义信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有些感叹,“大概是舅舅不允,容澜表弟很少过来走动了,他那么爱热闹的人,也难为他了。”
“乌公子好像是快要入国学读书了。”
“也是,那也挺好,收收性子。”
大义信不知想到什么,不禁笑了一下,隽清好奇地问,他半晌才说:“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裴翊,我想了一圈,连苍遥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
“苍遥吗?那是自寻烦恼。”隽清问道:“裴翊哪里不好?”
“不是他哪里不好,只是我本以为你会喜欢的人不是他那个样子的。”
“大概是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刚好看向了我。”隽清望着远方,温柔而坚定地说。
此时,闻听空中传来白鹤鸣声,又到了白鹤迁徙的季节了。
大义信说:“无论如何,希望你一切顺利,心愿得偿。”
数日后,几人到达一座山脚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挑水缓行,看起来颇为吃力。
符昶下马迎上前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附近可有客店?”
“没有,这里偏远,平时没人来,连村民都没剩几户了。”
符昶一脸作难,看看将要落下的日头,复问:“老人家,我等路过此地,这眼见天要黑了,您可知有什么地方还可以落脚?”
老者看了看他们,回答:“你们若是无处去,可以去我家柴房对付一晚,简陋了些,好歹是个地方。”
“多谢老人家。”符昶大喜,忙接过老者手中的水挑,“您歇着,我来挑。”
到了老者的居处,老者给他们倒上水,裴翊问道:“老人家,这村庄怎会荒僻如此呢?”
“早些年啊人还多些,很多户以打猎为生,可是山上出过几次邪祟,都不敢去打猎了,渐渐地,很多人搬走了,小老儿一个人,就守着祖宅,也不打算走了。”
“邪祟?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见过的人都疯疯癫癫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有说是一座山那么高的野豕,有说是古战场成百上千的孤魂。”老者望着远方,转而问他们:“你们怎么会经过这里,要去哪?”
“我们是寻一位故人。”
老者步履蹒跚地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那山邪乎得很,还是不要靠近了。”
几人第二日便出发前往幽容山,山上树木葱郁,鸟鸣啁啾,与别的山似乎没什么区别。
半山腰有个废弃已久的屋宇,不知曾是何人所居
转瞬之间,忽闻听耳边狂风大作,众人回头,见密林中成群的黑鸦飞掠而来,近乎遮天蔽日,在它们面前,任何兵器都显得太过无用。
众人纷纷解下披风甩打鸟群,裴翊反身护住隽清伏于地上。隽清在披风透出的视线中,看到那些鸟,被撞到地上突然就消失不见。
难道是幻象?
还未待有所反应,只听身后一声惊呼,回头看见隋如意甩打鸟群时一不小心撞上了屋宇外的一口井,身形不稳竟是摔入井中!
众人大惊,大义信唤着隋如意的名字,跑到井边,想都没想便撩袍跳了下去。
这时大家才发现,那是一口枯井,而且没有一只黑鸦会造访里面,符昶喊道:“你们下去避一避,我在这顶着。”
留好了绳索,裴翊、高隽清和张玄度也下到井里,早先下来的大义信指着一方满是藤蔓的石壁说,“你们看这里,这里会不会是王陵的入口?”
那石壁打磨平整,间有花纹,明显是人工开凿的产物。大义信说:“爷爷费尽心思都没找到的王陵,就这样被我们误打误撞找到了?”
隋如意推推那石门,石门纹丝未动,“找到归找到,这石门可不是等闲能推动的。”
张玄度观察了一下石门四周,“这石门推不开,应是机关所控。”他在石门上摸索,指尖感受着花纹的形状,忽而在正中的位置停下,仔细摸索。回身对隽清说:“解明弗那块玉呢?”
她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块古玉递给他,张玄度拿到玉,往石门的花纹处置去。只听“啪嗒”一声,那玉竟与一处花纹严丝合缝地镶嵌进去,众人面面相觑,屏息观察四周。
那石门居然缓缓开启,一片烟尘散去,面前是长长的阶梯甬道。
还未待众人往里一探究竟,嗅到一股药粉的味道,听见身后一声闷响,符昶居然也进来了,准确地说,是被人推进来的。
外面渐渐平静了下来,往上一看,哪还有什么狂风黑鸦,没有半点的痕迹,仿佛刚才是一场梦一样。
隽清扶符昶起来,符昶朝上面破口大骂:“有能耐你下来啊!为老不尊!你谁呀你!”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稳稳落地,竟是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他身形矫健,竟似全然没有了昨日的垂垂老态。
符昶一愣,拔剑戒备,张玄度上前两步,推回符昶的剑,“麻黄见鬼,莨菪拾针,既是巫术,也是药法,老人家,失礼了。”
老者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到那开启的石门,惊愕地近前去,看清石门嵌入的古玉,回身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古玉怎会在你们这里?”
隽清施礼道:“解明弗已经死了,他生前将这枚古玉托付给了我们的朋友,我们是渤海人。”
“阿弗……死了?怎么死的?”听罢解明弗的事情,老者有些失神,转而目光灼灼望着众人,“又是渤海人,你们也是冲着王陵来的?”
裴翊问道:“你是守陵人?”
“我们世代守护王陵,但凡还剩一人,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隽清说道:“我们无意于王陵,想跟您打听,您刚刚说‘又是渤海人’,这个‘又’字,作何解?”
“早年间有一个渤海将军曾入此山,遇见这幻阵,便避走了。”
“那后来呢,您可曾知道他去了哪里?”隋如意像是看到希望的光芒。
“几日后我去拾柴,发现他被人杀了。”
“被谁?”
“不知道,有人来了,我便走了,后来再去,他的尸体已不见,只不过留下来一个剑冢。”
隋如意忙问:“在哪里?”
老者带众人走到山中一棵苍松旁边,那树高耸粗壮,树下用石块垒成一个小堆,中间却插着一把剑。
隋如意跑过去跪伏于地,小心翼翼地摸到,“是舅舅的佩剑。”
“看来这里就是侯爷遇害的地方。”
“可他是被谁所害?尸身又是被谁送回的?”这仍是无解的问题。
“百年来想要对王陵一探究竟的人应当不止一二吧?”
老者说道:“自然,我们世代研习幻术也是为了震慑。”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王陵还在,就会有人前赴后继。”
“人们把这王陵传的太神了,王上虽然埋骨此处,可玉衣并不在此,财帛也没有多少。如若不是用这古玉秘钥开启,墓中的机关也够受的。”
“老人家,我有一个疑问,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回答。”张玄度问道:“传闻中王陵中还有一件天下至宝,那是什么?”
老者思忖着这“天下至宝”四个字,不屑地说:“这外面都传成这样了?你们说的不会是“却思”吧?”
“却思?”
老者点点头,“是当年海外方士研制出的灵药,据说可以控制人心,激发人的无限潜能,战无不胜,伤而不觉,直至力竭。只不过当年王上见大势已去,不愿再牵连无辜百姓,便将这药一起封入陵中,绝于世间。”
如果那却思真有传闻中的奇效,岂非可以凭空造出一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药人军队?
“这东西,没有解药?”
“没有,至少传闻中没有,这东西,本也不是为了求生的。”老者说:“不过那只是传闻中的东西,谁都不知道它到底在不在王陵中,就算在,百余年过去了,恐怕也已经散为尘烟了。”
启程回京之前,张玄度和符昶在检查行装,隋如意在河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把剑,大义信在一旁陪着她。裴翊和高隽清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此情此景,不禁有些感怀。
那块古玉若是流传在外,难免会有怀璧之忧,故而他们将它留在了老者手里。
老者描述的却思之效平白让他们联想到之前的铁矿案,便也提示了老者务必要小心提防。
老者靠着一颗大树,手中用小刀一点点刻着一面牌位,那是解明弗的牌位。一段不由己选择的身世与命运,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弭断绝。
逝者已矣,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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