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瑾听见开门声和熟悉的放钥匙、鞋子的声音，于是转头去看，是熟悉的人，却有着陌生的地方，令她稍微有些错愕。知瑜走进来没有看她，径自往房间走去。闻瑾起身拉住她的手腕： “你……剪头发了？”知瑜稍稍仰头看了闻瑾一眼，又垂下眼眸。 “嗯。”
闻瑾看着妹妹额前细碎的刘海，耳边堪堪比肩的发尾，张了张嘴又闭上，沉默了两秒试探着问： “是因为……？”
想了想她又停下，算了，也挺可爱的，便改口道： “只是想换发型了吗？”
妹妹点点头。闻瑾松开手： “那你回房间吧，收拾好了可以出来吃点水果。妈妈值夜班去了。”
看着知瑜关上房门，闻瑾咬了一口草莓，转头看向旁边的落地镜。和刚刚那女孩同样的脸，只是披着柔顺的长发。闻瑾跟知瑜是同卵双胞胎，闻瑾也就比妹妹早落地了一会儿。从小她们俩就很相像，也乐于让自己跟对方看起来一模一样。
闻瑾本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亲密无间下去，可是最近妹妹却开始一点点改变，明显能看得出来想要跟她不一样，至少在外形上。她不知道这种改变发生的原因和契机，难道只是厌倦了扮演彼此的游戏？
知瑜关上房间门，懊恼地抬手捂脸。又搞砸了，本不想对姐姐这么冷漠的。很难说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这种改变。最近姐姐变得越发高挑瘦削，本来差不多的身高，渐渐比知瑜高出半个肩膀。知瑜越来越不敢看她扎起高高的马尾后露出的纤长白皙的后颈，洗澡前换衣服时露出的半截细瘦白嫩的腰。
知瑜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精神不正常得很。没有哪一个正常的妹妹会对自己的姐姐脸红心跳。为了避免这种不正常的肖想继续发展，知瑜开始疏远姐姐，渐渐的也难以直视她们相似的外表。
至于她下意识去改变各种细节来让姐妹俩变得不那么相像，是源于想要变得成熟独立的渴望，还是内心无法言说的罪恶希冀，她自己也不明白。也许都只是她单方面想要模糊血缘关系的掩耳盗铃之举。
想到这儿知瑜忍不住叹了口气，换好居家的便装，将稍稍被压进衣领的发尾撩出，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放松，这才压下门把手走了出去。
姐姐坐在餐桌前，正捏着一颗草莓往嘴里送，多汁的草莓压在她薄薄的唇上染上一点艳丽的红色。天气很热，空调刚打开不久，宽大的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闻瑾身上，她曲着一条腿收在胸前，手肘压在膝盖上，另一侧领口因为重力微微滑下，露出一点雪白的肩膀。
这一景象收进知瑜眼底也不过就一两秒，知瑜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可是这些令人心动的细节还是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
闻瑾侧头去看妹妹，对方却很快把视线移走，并偏开脑袋，被头发稍微遮挡的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露出的部分脸上有点婴儿肥，阳光下能看到细腻皮肤上的绒毛，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闻瑾不明白为什么最近妹妹一直有意无意避着她，不像以前总是亲密地黏上来。
是进入青春期了吗？有了恋爱烦恼？可是她什么也不跟自己分享。闻瑾想着，心里有点发酸。青春期的小朋友真是不可爱啊，很不直率，老是在闹别扭，像只脖子扭曲纠结成一团的长颈鹿。
知瑜坐下来吃草莓，凳子依然跟闻瑾隔着一些距离。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一时间只有空调吹风的呼呼声。 “阿瑜，”先开口也无妨，闻瑾想，拿出姐姐的成熟来。
“今天那个人还骚扰你吗？”
“啊，那件事……”犹豫了一下，知瑜回答说， “没有了，谢，谢谢姐姐。”
闻瑾心念微动，好久没听见阿瑜乖乖喊姐姐了，明明小时候老是跟在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
那是发生在上周的事，给妹妹补习功课的时候，妹妹提到班上有个女生总是时不时投来让她不适的目光。
并不明显，但是她能感受的到：有时是低头写作业的时候从背后探过来的目光，她一转头，看见那人目不斜视从身后走过；
有时是她跟朋友聊天说笑，分明感觉到窗边有人一直看着这个方向，转头去看，那人倚在窗边支着下巴看窗外；
有时放学她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家，感觉到后面有人，回过身只看到对方慌忙躲避的身影。简直就和跟踪狂一样。
知瑜跟那人平时在班级里没什么交集，几乎不讲话。但是最近却频频感受到那人探询的目光，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闻瑾当时思考了一下，向妹妹提议再玩一次两人小时候常玩的身份互换游戏，最后一节课时两人互换教室上课。等放学的时候如果那人还跟着，闻瑾会以知瑜的身份跟那人问清楚。如果让知瑜自己去开口，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做，遇到这种事只想回避。
两人儿时经常喜欢互相扮演对方，进入对方的朋友圈子去玩耍，甚至到对方班级里去听课。她们每天都写日记，在对方扮演前将日记交换，这样就大概知道之前都有发生过什么，可以更好地扮演对方。但是后面课业渐忙，两人也渐渐长大，慢慢不再更新日记，到后来完全不写了，默契地不再提交换身份的事。
周五放学的最后一节课，姐姐跟妹妹交换了班级，也久违地看到了妹妹的交换日记。闻瑾以为她们都已放弃写交换日记，没想到知瑜后面却独自重新开始记录日常。只是日记本中间有部分页面被粘住了不能翻阅。妹妹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现在坐在妹妹教室里的闻瑾算是体会到妹妹所说的目光有多么明显。或许那个人对知瑜过分关注，有觉察到今天“知瑜”的异样，以至于上课的时候都一直盯着她。
闻瑾故意碰掉了笔蹲下身去捡，往那人的方向瞥去，对方的目光已经转开，秀丽的长发微微遮住侧颜。看起来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但并不阴郁。
放学后闻瑾向停放自行车的车棚走去，能感觉到这个人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闻瑾穿过长长的两排自行车没有停留，直到快离开车棚，趁那人不注意，闻瑾突然转身攥紧了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拉，带着她贴向旁边的墙角。
那人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背部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闻瑾本来想关心一下她有没有撞痛，这个人却很可疑地红了脸颊和耳朵，并慌乱地抬起手臂遮挡。
为了能更好地扮演妹妹，闻瑾今天特地穿了平底的鞋子，也微微弯了腿，但眼前这个人也真够高的，即使是跟姐姐本人比起来，也还要高出一两厘米。
但是这人此刻却好像是被闻瑾霸凌一样，支支吾吾，脸也渐渐红透，一边挡脸一边更深地往墙里挤。
闻瑾只好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 “同学，我是有什么地方惹到过你吗？”
“……”
“你讨厌我么？”
“……”
这样沟通下去并没有效果。闻瑾双手捧住对方的脸轻轻往上抬，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眼神依然在躲闪。闻瑾轻笑出声。
“同学你不是一直在背后很直白地盯着我嘛，为什么不敢对视？”
“被，被你发现啦？”
很难注意不到就是了。闻瑾无奈地放开手，稍稍后退，想让对方感觉安全放松一些。
但是还没等闻瑾再开口，那人便一猫腰像受惊的小兔子蹿出去跑个没影儿了。闻瑾愣愣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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