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开始各自行动起来,有人跑去其他班级活动区找朋友聊天,有人打开背包准备午餐,有同学拿出扑克和游戏卡牌,还有同学原地坐下开始玩手机。晏清和知瑜跟几个平时玩得比较熟的同学坐下来分享各自准备的零食,准备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玩游戏。
暴露在阳光下的地方很热,所幸休息玩耍的地方在一个略凹陷的平坦低地,周围有很多树,降下一片绿荫,十分凉爽。想到晏清之前出过汗,担心她容易着凉,知瑜默默紧挨着晏清。晏清察觉到知瑜这样做的意图,心念微动,耳朵开始慢慢变红。知瑜侧头看向身旁人,心想,真好懂啊。
吃得差不多,大家收拾好垃圾准备玩游戏。七嘴八舌商量了一阵决定玩捉迷藏。虽然对小学生来说很幼稚,但是对高中生来说刚刚好。加上这片山坡地势崎岖,林木丛生,玩捉迷藏应该很有意思。
她们几人玩闹的欢笑声很快吸引了其他同学加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最后快要变成追逐游戏。晏清一路往下找到一块凹进去的地方藏起来,借着各种灌木杂草掩饰自己的行踪。在这里不仅足够隐蔽,而且能听见外面时近时远的呼喊嬉笑声,可以随时判断抓捕者的远近,快速作出反应。就这样第一轮结束的时候晏清完全没有被找到,直到第二轮,她还是跑到相同的地方躲藏起来。
另一边,知瑜趁抓捕者出去找人的时候回到起点那棵大树后面坐了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就是轻易无法发现的灯下黑。
有人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走来,知瑜警惕抬头,发现对方是自己的好友周涵,这才松了口气。
周涵是那种看似开朗随和,其实对所有人都莫名疏离的人,有时知瑜也会觉得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很冷漠。但有时知瑜又觉得或许周涵只是单纯的脱线,比如会在课堂上突然分享自己创作的诗画,比如下课时被喊了几遍名字才转过头说不好意思刚刚在发呆,比如在语文老师的课堂上问关于爱情的成语为什么没有相濡以沫……
知瑜所了解的是,周涵的父母经常在家中吵架打架,直到周涵上高中前终于忍受不了对方,选择离婚。这是某次开家长会时周涵轻描淡写告诉她的事情。那天知瑜第一次见到周涵的母亲,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还没等到家长会结束就因为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周涵说母亲很忙,有很多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缺席或者突然离场,都可以理解。知瑜看着周涵的脸,觉得对方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可以理解”,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有时放学闻瑾有事不能跟知瑜一起回家的话,周涵会缠着知瑜一起走,虽然两人的家相距并不算近,顶多只是顺路。晏清也就理所当然地跟她俩一起回家。三个人一起走时,周涵总是黏闻瑾更多一些,晏清则老是要将周涵拉开,并且出言挑衅,周涵就挥舞着双手大声抗议。知瑜看着两人拉扯打闹,觉得很好笑,毕竟晏清手长脚长的,按住周涵不让她动弹的时候,反抗的周涵看起来就像圆手圆脚的蓝胖子,毫无威慑力。
此时知瑜往旁边挪了挪,给周涵留出位置,两人就这样在树下闲闲地聊起天来。过了一会儿寻找无果的抓捕者折返回来,正看见有两人胆大包天坐在树下聊天。商定的游戏规则是,光是“看见”躲藏者是不够的还要能够“抓住”他。
从知瑜的角度没法看见抓捕者,但周涵看得清清楚楚。周涵仍自然地聊天,同时不动声色地往一边退让。
抓捕者佝着身子向这边冲过来,感受到危险气息的知瑜转头,尖叫出声,下意识要跑,但躲闪不及被抓住。周涵在一旁笑得十分欢快,双手向后撑到草地上,快乐地上下甩动双腿。
晏清不知道现在已经是第几轮了,总之没有一个人找到这个地方,藏得太好也是蛮无聊的。她听见有人被抓,干脆懒得站出来。过了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拨动草木的声音,晏清探头去看,竟然是知瑜,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知瑜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晏清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而是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藏着。
知瑜眨巴了下眼睛,蹑手蹑脚摸到晏清身边。
“你一直躲这里没出去?”
“对啊,根本没人发现。”
“找的地方蛮好嘛,聪明啊。”
“居然被你也找到这儿,你也不赖。”
“我就是随便走走瞎撞的。”
“那现在是谁当鬼?”
知瑜望着晏清,眼睛忽闪忽闪的,瞳孔在阳光映照下呈现出琥珀的颜色。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一个漂亮的笑容,将手搭上晏清的肩膀,轻声说: “现在该你了,笨蛋。”
等晏清也终于抓到下一个接替者,两人决定退出游戏,不想继续玩了,反正现在人数已经足够多。她们俩离开营地沿着小路往山里走去。现在阳光很强,闭上眼,眼前都是一片猩红的颜色。中途有一段路比较狭窄,无法并行,晏清还是照例走在前面。
知瑜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阳光太刺眼,她又低下头,踩着晏清的脚步往前走。当她再次抬头看向晏清的背影,遥想到当年两人还年幼的时候,晏清圆乎乎的,个子不高,个头比自己还矮一点,6年过去,竟蹿高这么多。她上前一步拽住晏清的胳膊让对方站定,然后从背后靠上去。
晏清感觉到身后人靠近的气息,随后是柔软的身体,心跳漏了半拍,她僵在那里,不敢动弹。只听见知瑜问: “你到底有多高啊?”晏清一愣,原来只是想比比身高啊。 “我167。”她如实回答到。
知瑜噎住了。没有姐姐高就算了(虽然两人同龄),晏清明明比自己还小半岁多,而且从小时候相识以来都是知瑜更高一些(虽说高不了多少只有2厘米左右),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才拉开6、7厘米这么大的差距?
知瑜不太相信,往旁边挪动一步,站到晏清身边,方便比肩膀。她转头看着两人的肩线差距,继续无语凝噎。高就算了,比例也这么好,可恶啊。晏清稍稍偏下脑袋,弯着眼睛笑眯眯地问: “怎么了?姐姐。”
知瑜受到惊吓条件反射给了晏清脑袋一拳: “什么东西!”
晏清捂着脑袋退开: “你不是比我大嘛。”
“我们是同龄,同龄!”知瑜捏紧了拳头。
“大半岁也是大啦……”
直到最后知瑜才不情愿地承认: “你比以前长高不少。”随后又不甘心地问: “你吃了什么?还是去打篮球了?”
“吃高乐高来着。篮球不打的,一般是做手术塞两节小腿骨进去比较快。”晏清一脸认真地说。
“……”
“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我很快就会超过你。”知瑜挥舞着拳头宣告着,并且决定每天拿牛奶当水喝。晏清点点头,把嘴边那句“有没有可能我还会继续长高的”咽了回去。
两人又走了一阵,进到山里阴凉的地方,碰见其他在这里扎营的班级。知瑜突然抬手打招呼,晏清想也不想就知道这里是闻瑾的班级。闻瑾从围坐在地上聊天的女生中站起来,冲她俩挥挥手,明亮的笑容像温暖和煦的阳光。
晏清也笑着抬手。晏清回应招呼的这个人,就是知瑜的姐姐,也是知瑜的暗恋对象,其实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倒也称得上是晏清的情敌。但是对于这个本该是情敌的人,晏清却并没有任何敌意。不是因为觉得知瑜绝无可能跟亲姐姐在一起所以不嫉妒,只是她们也算自幼相识,晏清幼时跟着知瑜一起天天追着闻瑾跑,亲昵地喊她姐姐。闻瑾对她们很温柔也很宠溺,就算有其他朋友在,也要带她俩一起玩,如果其他朋友不愿意,闻瑾就只跟她俩玩。而且跟着闻瑾总是有美味的零食和有趣的玩具,晏清不介意自己拥有这样一位姐姐。
从进入同一所高中,跟知瑜重逢以后,晏清都没有机会好好地跟闻瑾叙叙旧,其实也感到遗憾。只是在得知知瑜喜欢闻瑾之后,晏清更不便单独联系闻瑾。此时闻瑾径直朝这边走来,竟然先向晏清伸出手,晏清正要去握,却被对方轻柔地揽进怀里: “好久不见了小朋友,竟然长这么大啦。”
不知为何,晏清迅速地红了脸,谁让她就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而且因为对方比自己稍矮一些,晏清乖乖地弯了点腰。随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忙去看站在一旁的知瑜。知瑜僵立在一旁,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那眼神在树影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哎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认出来,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第二次又因为知瑜脚受伤没有好好跟你叙旧。而且知瑜还一直不承认你就是小时候的玩伴,拖了这么久才算正式重逢啦。”
闻瑾语调轻快,听起来她真的很开心。随后她又絮絮叨叨着“怎么长这么高啦”“这几年去哪儿啦”“怎么不告而别呀”,说话的同时并没有放开晏清。晏清很紧张,想挣脱怕拂了闻瑾好意,不挣脱自己就要被某人锐利的目光刀死了。
不过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有人比她更煎熬。知瑜拽住姐姐的胳膊往外拉: “好啦姐姐,你想知道的我来讲给你听,你先放开她。”闻瑾了然地放下手,退开来,冲知瑜玩味地笑着: “这就开始护上啦?”
“……”确实是在护,只是姐姐你好像搞错对象了。
三人边走边聊,晏清一直不敢抬头看知瑜脸上的表情,而闻瑾在中间像个月老一样满面笑容地挽着两人。她们穿过阳光照耀的草地,走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经过微风习习的山坡。一路上闻瑾问了很多,兴致高昂,聊得很开心。只是期间有次闻瑾不自觉地牵住了晏清的手,晏清仿佛被火烫伤般迅速抽开。
“哎呀,这么守贞洁的?”闻瑾乐呵呵地调侃着。
“不是。会被砍掉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
闻瑾又转头看向知瑜,有些担忧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你平时管她也别太严格了。”
知瑜暗地里捏紧拳头,她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捏紧拳头了,调整了下情绪,温言回答姐姐: “姐姐你真的搞错啦,我跟晏清只是普通朋友。”
“我又没说你们什么关系,怎么急着自爆?”闻瑾抬手,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晏清在旁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知瑜怨毒的目光,真的蛮少见知瑜情绪失控的,也没见过她恨人的眼神,值得纪念,但是好可怕,还是最好不要出现。晏清耸耸肩,示意不关她事。
谈话就在这样“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直到知瑜说集合时间要到了,要跟晏清赶回班级营地去,闻瑾才放她俩离开。一路上知瑜都没有讲话,快步往前走,晏清心虚地跟在后面,堪堪落后半步。等两人都坐上回校的大巴了,知瑜也没有跟晏清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跟晏清坐在一排。晏清愁苦地望着前排座椅上熟悉的背影,绝望的阴云再次覆盖上她的小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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