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三月雨是难得的,从来不会像南方一样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落到柏油马路上的雨点早已干涸,但是在一些角角落落里还是留下一些湿汽,让人感觉到不够干爽。
英语课换了一位男老师,姓张,看着面相可以说是30出头,可是他总喜欢用右手把前面掉落的一缕长头往头上一划,同时必定伴随着头猛的往旁边一摔。王南看到这个动作时,总是感觉心中激起一股烦躁,想把这摔过去的脑袋猛的搬回来。但最让王南郁闷的是这个老师口语太快,让她连I am这种最简单的英文都听不明白。想起之前的老师都会把每个单词讲的明明白白,王南很怀念。
张老师在上面讲什么,有点模糊。王南想到昨天的那本武侠的一个情节,不由走了一下神。
“王南,你来读一下这一篇!”王南下意识拿着书立刻站起,眼神快速划过同桌和前桌书本上的手,定定心神,开始读老师要求的那一篇。走神时被老师抓到,怎么应对早已烂熟于心了。
“坐下吧!”张老师不情不愿的表示。“看看你的口音,不伦不类,带着一种chinglish意味,不要觉得自己考试成绩nice就骄傲,好好听听老师讲的,练练你的口语!”王南猛的抬头看向老师,血好像一下子涌到了脸上。
“这脸咋立刻变了,像个二皮脸一样......”张老师继续调侃。
有那么一种老师,发现学生走神,自尊会立刻受损,最好能现场抓住学生的错处,出了自己的恶气。如果不能,也必须要挑出毛病来刺一下,还美名其曰“要求严格”!
王南感觉全班的视线好像集中到了自己这里,像五百度的白炽灯直直照到了自己的脸上,炙热难耐,无地自容。
“老师,你刚刚的/????和??i没有分,而且连读是需要分情况的,不是所有的末尾辅音和开头元音都能连着一起的。你这样的口语,让别人好好练练,算是误人子弟吧!!!”一道少年声音响起。王南看到前桌的高浩然站了起来。阴影落下,王南躲在里面,觉得脸的热度稍稍降了下来。
张老师的脸一下子红了,恼羞成怒的吼道:“胡说八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浩然!”少年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畏惧。
同桌张峰低声惊呼:“艹,豆芽菜这么猛!”
全班同学的视线在高浩然和张老师之间徘徊,相互交换着惊疑的眼神。
张老师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前面那绺落下来的头发也随着额头青筋的跳动而抖动着,抖着手指着高浩然:“一派胡言,你懂什么连读。捣乱课堂,不知尊敬师长,滚出去!”
高浩然没有回话,他挺直了背,迈步走向教室门口,想到了什么,他回了一下身,把书桌上的英语书捞到手上,就大步出来教室,再没有回头。
张老师抖着手,指着高浩然的背影:“你,你.......”接着他猛然回头看向全班同学,“看什么,我脸上有课文啊!”同学们都赶忙低下头,深怕撞到枪口上。王南也跟着低下了头,听着老师恼羞成怒的声音,脸上的烫意慢慢褪去,忽然觉得好像有点好笑。
剩下的时间,张老师没有再秀他的口语,而是放着录音让同学听读。下课铃一响,他就提着录音机,抱着书气冲冲的走了。
张峰从王南的椅子后和后面桌子前的空隙窜了出去,冲到教室门口,猫着身子,探头出去看了,确认张老师走了,才猛的跳出教师外:“豆芽菜,你太猛了!你__”
“我叫高浩然!”
张峰被噎了一下,“豆芽菜,你......”
高浩然已经带着书踏进了教师,不紧不慢的又说了一句:“高浩然!”
“......”张峰和门口看热闹的同学们。
高浩然坐回座位,张峰紧跟着窜过来,“豆.....”高浩然抬头望着他,没有言语,张峰把后面的字咽了下去。顿了一顿,“你这么猛,不怕老白叫你爸来办公室!”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竖着耳朵,准备听八卦。
高浩然没有回答,垂了一下头,把书包从桌洞里拎出来,准备拿什么的时候,张峰扑上来想拍高浩然的头。高浩然先一步扬起手,挡住了张峰的手,冷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张峰,张峰在他的眼神下突然就瑟缩了一下,把手伸了回去。
周围好奇的同学和好奇的眼神都撤走了。王南捅了一下高浩然的背。他往后靠了一下,扭头看过来。王南小声问:“张老师的连读哪不对啊?”
高浩然娃娃脸上没出现过之前王南看惯的挤眉弄眼,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是王南总觉得好像看到他唇弯了一下:“我瞎说的!”
王南看着高浩然,突然感觉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下午的阳光正好从窗户射进来,给他的全身都镀上了一层绒光。
放学的时候,王南是和李丽一起走的。她们住在学校东边不远的同一片小区。那是北方小城市里的一片平房。砖瓦结构的,每家顶上都有一个烟囱,烟囱下连着屋子里的一大片中空的砖墙,砖墙的尽头,厨房的位置连着一个方型灶台,外面是砖砌的,里面用一层一层的泥抹出一个放煤的膛,平时用来烧火做饭。冬天的晚上经常是烧着旺旺的火,上面或者放着永远烧不完的热水壶,或是用几个一圈一圈由大到小都铁圈盖起,保证着热气能喂足那片中空砖墙,提供满屋的暖意融融。可惜王南家的墙冬天里总是吃不饱。
三月的北方天还是很冷,王南把棉衣里面的校服拉链往上又拉了一拉,想把自己的下巴再多埋进去一点。
李丽兴致盎然的八卦着:“豆芽爸爸被叫来了,张老师一直指着豆芽的鼻子骂,老白在旁边当合事老,听说他爸爸差点当场打他一耳光。”
王南有点紧张的看着李丽,“那打了吗?”
“听说老白拦住了!”
“那就好!”王南有些好奇,“你听谁讲的?”
“班长啊!”
王南心一跳,眼睛粘上了李丽的嘴巴,想再听听:“他怎么…”
李丽却辜负了王南的期望,继续着她的八卦:“听说豆芽当场保证了,期中英语一定要考到前十!他爸放狠话说等着他!”
王南不再试图扯回另一个话题,蹙着眉,有点替高浩然发愁:“他行吗?”
“是呀是呀,班长说他听到时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豆芽有考过倒数第十吗?”
王南心底犯愁,她总觉的高浩然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所以对李丽的那两个字眼就没有关注了。
吃完饭,高浩然就要进自己的卧室,高爸爸还想呵斥几句,高妈妈赶快打圆场,“好了好了,儿子不也保证好好学英语了嘛,不会再顶撞老师了!浩子,快进去学习去吧!”高爸爸看着关上的门,还是怒气难消,恨恨的讲,“我到要看看一个月他就能学成什么样!”
卧室里靠近书桌的一边有着一圈银色的暖气片,现在还是楼房的集中供暖时间,所以房间暖气很足。高浩然早已脱掉外套和运动装了,他把毛衣也脱掉了,只穿着一个薄薄的T恤,质地很好,可惜高浩然单薄的肩膀撑不起衣服,衣服下摆垂下一大截。他看了看书桌上,又摆着一玻璃瓶牛奶,高妈妈昨天听他说要喝,就立马定了两份鲜牛奶,早上喝了一份,晚上还等着一份,这一份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盒装的牛奶还没有出来。高浩然拧亮书桌上的台灯,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放桌上,碰到那瓶牛奶,已经不凉了,他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一饮而尽。
橘色的台灯灯光慢慢浸入夜色,驱散了些许初春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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