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人啊?”如果放在外人身上,孟临溪高低要揶揄几句宴会的正主怎么躲起来了,但她现在没心情,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我们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管了。”柳闻冷冷地说。如果不是她手中的壶里都是滚烫的热水,她真想泼他脸上。
“我当柳公子是什么正人君子,那日在萧府我便觉得你不对劲,我还安慰自己,家族、荣耀、传承是你一生所要背负的东西。”她越说越生气,“应当自幼所学的便是克制、冷静、隐忍,不会拥有我以为的情绪。如今看来,你与地痞流氓登徒子也无甚区别。”
她不提萧府那事还好,回想起那日情形柳闻更加讨厌她。那日让柳闻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对柳阅的占有欲,尤其是她伏在他肩膀上流泪的那一刻,抱着那样颤抖的身躯,他想找个罩子把这朵他亲手培育的高岭之花罩起来,只有他可以看,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企图打开罩子触摸她的人都该死。
柳闻不是只知读书的迂腐书生,他看出了孟临溪的撮合,更从中看出了她的小算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管不顾地问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闻越过她准备出去,被孟临溪一把拉住,推搡之间忘了手上还有热水,洒出来一片溅在手背上。
“我要知道,到底是你喜欢的女子正好是你妹妹,还是说……” 她顾不上疼,执着问着,“你存了心思将你妹妹往你喜欢的样子培养。”
她这话说得露骨,虽然激怒了柳闻,但却得到了答案,柳闻听到后半句时怒不可遏。
“这世界那么多姑娘,为什么偏偏是她?你喜欢她什么?你喜欢她依偎你?你知道她喜欢我兄长,你若伤害了她,她还能继续依偎你,与你没有嫌隙?”她直视柳闻的眼睛,透过他隔空质问着上一世的高映淮。
刚刚她站在院内思考如何应对时本来心情还算轻松。这题她会啊,她是过来人,一定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他。没想到话一说出来,情绪还是忍不住被带了出来。
柳闻被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他和上一世的高映淮一样,因为过得太顺了所以就执着于那得不到的,眼里再也装不下别的。
“况且我兄长已经同我说了,她进入了秀选的第一轮,又如何能够拆散他们二人。”她微颌首,言语中尽是傲然。
“有的是法子让她不能加入宫中,即使对方是太子殿下。”他被她的傲气激地目无尊卑起来,“郡主,这红线没想到还真的让你牵上了。”
“你与她是不可能的。”孟临溪叹道。
“不,我们的红线在血脉里。”柳闻逐渐不装了,言辞激烈起来。
“你怕不会想的是让她死遁,然后换个身份陪在你身边,这样既不是兄妹了,还逃避了秀选。”孟临溪看柳闻被点破心思后的愕然,冷笑一声,这都是她玩剩下的。上一世自己在宫中过得不开心,可人提过这个意见,但因为没有什么强烈的出宫意愿还要被这么大的风险,她就在宫中得过且过了。
“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配合。”书房的门打开,柳阅走出来。她早就醒了,一直在屋内听着外面二人说话的声音,终于听不下去出来了。她接过孟临溪手里的茶壶,柔声说:“你回吧,我与哥哥谈谈。
孟临溪不确定地看着柳阅。刚刚茶壶在她手里的时候,即使烫到了她,他丝毫没有察觉,待柳阅一接过茶壶,他似是瞎子突然复明了一般又能看见茶壶了,顺手从柳阅手中接过茶壶。他这样眼中只有柳阅的样子,似是谈话有些难度。
柳阅见她担忧,态度坚定地对她说:“我今日一定会将此事解决,若我解决不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这话更像是和柳闻表明决心。
孟临溪看她的样子,不像第一日知道他的心思,二人之间应该早有隔阂了,如今说开了也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离府的马车上,杨居采心疼地捧着孟临溪被烫红的手让驭夫找个药铺停下。
“王府里有药。”孟临溪安慰他,挥挥手让驭夫继续驾车。
“手背上这么大一片,这样严重,耽误不得。”杨居采还要和驭夫说话,孟临溪却扑过去抱住了他。她还没从刚刚和柳闻的争吵里走出来,她紧紧抱住杨居采才有一些重活一世万象更新的实感,她把头埋在他怀里,闷声说:“小采,你要长命百岁。”
杨居采楞了一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不自然地回抱了回去,抚着她的头说:“以后一切有我,潺潺。”
——
回府稍作上药包扎,孟临溪先带杨居采拜见了孟王和王灿阳。虽说孟嘉德并不着急给她定下婚事,但女儿猛地带回来一个貌美小郎君,虽说是南边有名的画师,年少成名,他表情稍显生硬。还是王灿阳扯扯他,说郡主想做什么都随她去吧。
这话出自一个继母口中,若孟临溪今年六岁,那是有捧杀的嫌疑了;但孟临溪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是一个继母能给予继女最大的自由了。
“你愿意住府里或是我在灵境大街上那个小院都行。”夏日的天气像小孩的脾气,忽地就下起雨来。杨居采看着前面在雨中疾行的少女,亦如那年她去接他回家时的步步生莲,这一次,他在后面一步一步踩着她踏出的莲花随她向书房跑去。
窗外大雨依然不停,屋内焚着荔枝香的香炉裏还在袅袅地吐出清烟。杨居采翻看着她这一年画的画,时不时点评一二,她在一旁煮茶。他们二人之间好像单独隔出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将外界所有的事物与声音全都屏蔽。
待到傍晚,雨后夕阳衬得天色十分温柔,凉风吹散了一天的暑热,正是出门的好时机。孟临溪换上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去赴傅英的约,和远处的晚晴相呼应,走在杨居采旁边也毫不逊色。
“小采,以后和你出门我得好好打扮才是,否则都不敢走在你身边了。”她一边走出院外一边往头上添了一只钗
“我的潺潺已经够好看了。”杨居采目不转睛看着她,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你怎得现在变得这么嘴甜?”她下意识拍拍杨居采的脸,被他捉了手抓在手里。
“不不不,京城讲究男女大防,不能随意乱牵手的。”孟临溪把手抽出来说道。
“噢,那我该怎么保证不会和你走丢呢?”杨居采无赖地问,但孟临溪却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那我们就在府里见,这一天下来,总是要回府睡觉的!”
傅英是樊楼的常客,早早选好了位子坐下,见他们二人进来忙举手示意,给二人倒好了茶。
“你们二人刚刚进来,这男貌女貌的,好不养眼!”他叹道。
“今日奇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嘴都那样甜!”孟临溪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说。傅英从她手里抽出菜单递给杨居采:“人家是客人,让人家先点。”
孟临溪有些无奈,只好找了应召再要一本菜单:“你怕不是真的看上了我家小采,你谄媚得让人害怕。”
傅英白了她一眼,说是自家老太爷前几日看上了伯鸢的《竹石锦鸠图》,奈何对方不割爱。“伯鸢能不能再画一幅?老太爷花甲寿诞在即,近日我有不再是他最宠爱的孙子的势头,这宠我得自己争回来。”
“傅进知道你连他都竞争吗?”孟临溪凉凉地问。杨居采这才知道傅进是眼前傅英的弟弟,不由得抬眼仔细观察他,他长得阴柔秀气,一般人确实很难联想到他们二人是兄弟。
“顾不上了,我这小破官做的,俸禄哪里支持得了开销,我爹是不可能管我的,全靠老太爷贴补。”傅家一家,就属傅英一人官职最小,在家需得夹着尾巴走。
“唉,缺钱!我也缺钱得厉害!”孟临溪没脸说人家世族的嫡子怎么没钱,她一个堂堂郡主养着那么大一个产业,也经常害怕出了岔子需要用钱自己拿不出。杨居采本来在低头喝茶,听她这样说,本想晚些再去登台斋,也禁不住快点给她分忧了。
“所以说伯鸢,你能不能帮帮我!”傅英作可怜状,杨居采笑着说:“潺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傅英大喜,忙和他敲定交画时间,孟临溪趁着这当口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等待上菜间隙,傅英又说起来那日席上遇到馆玄长公主了,还将他们二人介绍给福佑。
“你?”孟临溪惊讶馆玄长公主怎么那么不开眼,看不出他喜欢男人。
“怎么可能,我官职那么小,长公主怎么看得上我。若没有你那茬,她看上我弟弟都看不上我。”说着说着他又跑题了,“我弟真是未雨绸缪,早早给自己找了挡箭牌,潺潺可愿意成为我们兄弟二人的挡箭牌。”
自己担心得特意去看的情敌,竟然是假的。杨居采冷不丁一笑,招来孟临溪看他一眼。
“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这抄作业也抄的太直白了!”她身上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八卦了,别再来搞什么兄弟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的戏码了。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傅英眼睛直了。孟临溪顺着他眼神望去,在门口看见了顾乔的身影。
“顾乔小哥吃的这样好?”樊楼是京城最繁华的酒楼,菜品酒色都不便宜,顾乔一个侍卫如何消费得起。
“那当然是给莹娘送的了。”傅英摇头说道,他在这樊楼里见过两次顾乔,都是前来打包菜品的,“顾大人对她真好啊,这想吃樊楼的东西,说吃就吃。”
傅英没注意到孟临溪眼中闪过一丝暗淡,让应召将顾乔请了来。
“等排到你要一个时辰了,不如一起拼了桌子,莹娘想吃的让后厨做着,你先和我们吃点儿,吃完了也做好了。”傅英冲他说完这番话才想起来自己这餐饭是请客有求于杨居采,好在他们二人都不是多事的人,顾乔还在不好意思,孟临溪拍拍方桌空余那边的凳子让他坐下不要客气。
刚刚点了七个菜,四人吃七个菜也够了,谁知傅英还是叫应召拿来菜单,又点了两个菜。孟临溪想张嘴,杨居采笑着低声说:“左右是他掏钱,你急什么。”似是从中看出了什么。孟临溪也不是傻的,等菜上齐了从傅英的摆位可以看出来,他对顾乔的饮食偏好十分清楚。
这厢他们二人看得清楚,那厢傅英顾乔二人也看得过瘾。
杨居采先是夹了一筷子莲房鱼包,将鱼肉里的刺都细细挑了才夹给孟临溪,又把手伸到她面前摊开。孟临溪鼓着腮帮子摇摇头,杨居采无奈道:“不行,必须吐。”孟临溪低头将嘴里兔丁里的细小骨头全吐到他手里他才作罢。
二人看得惊呆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杨居采见他们停了筷子,解释道:“她性子急,兔肉骨头细小,如果不督着她,她会连骨头一起吞了。”
“郡主和杨公子这是……训练了几年才如此默契的?”顾乔不愧被顾青山评说能武不能文,问出来的话用词生硬干巴。
孟临溪笑了,说三年不到。
“我就说!我就说人需要一个青梅竹马!”傅英拍着大腿说道,“我现在许愿还来得及吗?我朝哪里拜能拜到这样的啊!”
“你现在给我挑刺也来得及。”孟临溪打趣。
“顾乔,你看见了吗,就原封不动地把刚刚那个场景描述给你家少爷,让他知道知道,离了他,我们潺潺还有这样貌美贴心的郎君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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