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整齐有序的军靴声,预料中的敲门声响起。
都雨、陈朝、戚九跳到房梁上,藏在主梁阴影后。
林郁和颜以难钻到水缸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朝用眼神示意老人放心,一切都有他在。
老人心领神会,丝毫没有刚才偷跑的矫捷,装作颤颤巍巍往门口赶。
老人拄个拐棍,眯着眼睛跟各位官爷问好:“各位官爷,人老了腿脚不方便,您有什么事吗?”
领头人随意扫了眼院里,确认没什么异常,居高临下地说了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该管的事别管。”
老人赔笑,弯腰作揖:“是是,您说的是。只想着能帮各位官爷的忙,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那人从他头顶看到空旷的小院,嫌弃得不愿意多给一个眼神:“如果看到咱立爷,去我那通报一声。今天晚上事多,突然找不到人了,见鬼。”
老人低声下气应下:“哎,军爷要不喝口茶再走?您若是不方便下次再来,茶水常备着,军爷慢走。”
目送那群军官走出巷子,老人谨慎地放上木栓,健步如飞回到屋里。
戚九立刻把林郁从水缸里捞起来,帮他拧出身上的水。
林郁那身祭司服饰本就厚重肥大,吸了水颜色更深,重到直不起腰。
水滴顺着他发尾落下,受凉后,他微微细喘,嘴唇发白,眼尾的朱砂痣妖艳异常。
他推搡戚九忙弄的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这样不会进水吗?万一跟刚才一样漏电怎么办?”
戚九没有往常一贯微笑,随意把林郁的手禁锢在身后:“下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浸水。”
因为戚九的举动难以预料,林郁的身体被迫重心放在他身上,才能保持平衡。
他惊奇发现,戚九身体柔软,还有微微暖意,甚至仿生出心脏的跳动。
简直是过于浪费,如果没有心跳和皮脂软度以及恒温系统,这具身体将会更加轻便。
不知道他的嘴是不是一样软。
林郁惊觉思维跳动太大,想挣脱戚九的束缚,他的力气哪能敌过。
和摔在他身上相比,林郁还是选择老老实实被戚九拧干这衣物。
都雨和颜以难在旁边乖乖帮老太生火,靠近炉火烤干衣服。
陈朝陪着老人聊天文地理,靠满嘴跑火车的幽默,把老人哄得服服帖帖。
林郁余光发现,老人表面上和陈朝亲切,眼神却透过铜镜观察自己。
他故意插入一句话:“老先生做什么工作的?”
气氛突然有些冷淡,还是老人笑着打圆场:“我原本是个教书先生,现在在街头卖卖菜也就过去了。从赵先生变成了糟老头子哈哈哈……”
赵先生眼光毒辣,没去接陈朝话茬,先回答了林郁的话,他知道这位不客气的客人才是主角。
“哦?真巧,我前一阵也是教书先生。”林郁收起獠牙,扮演乖顺小辈角色。
陈朝直接站起来,听到耳朵里的话,怎么一点不像中文?林郁这个成天说杀了自己的疯子,能当老师?
他的师德存疑,陈朝思考得出结论后,默默点了个头。
赵先生用慈祥的腔调感叹:“原来是同僚,幸会幸会。”
戚九专心用手指尖的小型吹风器,帮林郁烘烤衣服,听到赵先生的话后,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林郁心里快意,大方摊开衣袖,任戚九摆弄。
他扬起唇角,点出老先生那丝顾虑:“老先生认识我?原谅我记性不好,小时候掉水里被泡傻了。”
戚九不合时宜笑出声,真是幼稚得可爱,明明是林郁不满他的强势,故意揶揄他。
赵先生捋顺下巴那撮白胡,起身弯腰作揖:“您就是立爷吧?小人有幸见过一次您的尊容,刚才怕那群官爷和您作对,才没说您的踪迹。”
林郁单手把他扶起,淡漠地说:“坐。”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赵先生浑厚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层层皱纹下露出混浊眼球,想不出丝毫办法与眼前大人求活路:“唉,立爷。想杀就杀我吧,我们家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不用杀了她脏您手。就把她卖给餐馆洗碗,还能挣几个铜钱。”
林郁低垂眼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凉风吹进来,太阳穴直疼。
“你说的每个字加一块,可看不出一点害怕。赵太太听了你的话,没揍你算仁慈。”
林郁微微正色:“说正经的,你能护着我们,大概这个叫立爷的跟你们没仇吧?”
赵先生的僵在脸上,尴尬笑了两声:“立爷,您说的是。”
“立爷全名叫什么?”
赵先生双手握着光棍摩挲,沉声道:“罗立。”
林郁:……
陈朝、颜以难和都雨都忍俊不禁,笑声只回荡在年轻人间。
只有赵先生和赵太太带着疑惑对视。
林郁叹口气继续问:“立爷是干什么的?”
赵先生思绪放远,回忆起人们口中的罗立:“立爷是陈永安老爷的手下,陈老爷的每条街都是你主管,经常干些讨债、杀人越货的活儿。”
林郁眼中闪烁着精光:“赵先生对我颇有微词啊。”
赵先生毫不畏惧,半开玩笑说:“立爷,这条街可没人敢对您有意见。”
即使能看出赵老头心里藏事儿,他不说,也没法过问。
林郁收回戚九刚吹干的衣袖,果然轻快很多。
他主动送了个定心丸:“今晚麻烦赵先生,我们明天就走。”
颜以难和都雨也都跟着点头。
赵太太脚步蹒跚,走过来搀扶着老伴,回到侧屋休息。
毫无特色的夜里,悬挂着系统设置的赛博月亮,院里意外凉爽清亮。
所有人都进入梦乡,林郁溜出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柴屋。
他把粗木放在地面,斧尖砍进木质纹面,用全力一点点劈开。
夜半,才堆出墙边一臂高的柴火。
林郁用袖口擦干汗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回到众人睡觉的主屋。
天还没亮,林郁拉着他们匆匆离开。
陈朝睡眼惺忪,还不忘用老师这个词阴阳林郁:“林老师,你这个宿管大爷当的好啊,昨天闹腾一宿,都不能多睡会。”
林郁木着脸:“想死继续睡。”
颜以难跟林郁待久了,自然能看出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也就没了顾虑,直接问道:“林郁,我们是去罗立……立爷在的陈府吗?”
林郁微微点头:“在你们醒之前,我让戚九找到陈府位置,问了个早晨送菜老头。才知道那位立爷消失的时间,刚好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混进去之后,应该能直接冒用他的身份。立爷原本就是街头霸王,用他的身份也好找人。”
戚九替林郁说出省略的话,让他们更容易理解:“那个女鬼临死前说,一个女人害死他家先生。这等风云人物,全城肯定没几个。用罗立身份也能尽快找到,他原本就和杀人越货关系密切,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以难和都雨向戚九竖起大拇指,简直就是翻译官,有他在,满满的科技安全感。
陈朝迷离双眼,似懂非懂。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保持清醒。
林郁把手背在身后,已经习惯了这身装扮,大摇大摆走进陈府的后门,没人敢拦。
他伸手拦了个人,还未开口,那人毫不犹豫低头跪下,上半身几乎匍匐在地面上:“立爷,有什么吩咐吗?”
林郁语气嚣张,直接命令道:“给他们几个安排住的地方,离我近一点,以后给我办事。还有,陈老爷现在在哪?”
那人回道:“是。陈老爷在书房。”
他在前面快步走,示意陈朝他们跟上。
林郁根据戚九说的路线,左拐右拐,不负众望地迷路了。
他又装作凶巴巴地模样,吓唬了好几个下人,才能找到陈永安在的书房。
他敲了敲门,听到那一声“进”,低着头推门而进。
陈永安在看账本之类的账簿,神情专注。
良久,他才出声询问:“昨天有事没回来啊。”
林郁说出自己备好的一套说辞:“西边那条街,有个姓赵的一家,好几次触霉头,稍微教训了一下。”
陈永安抿了口茶:“不急,这几天府里的事麻烦,先交给你处理。等我忙完这一阵,给你放几天假。”
林郁抱拳:“是,那我先去忙了。”
陈永安叫住他,临时吩咐了些事:“邢新新那边,你照看着点,别让她再坏事了。”
林郁退到门口:“是。”
林郁出门,从窗纸外,偷偷瞄了一眼陈永安身形,他把账簿合上,放在书案的某处暗格。
他不急不缓地绕出书房,像刚被安排好事情。
故技重施,边熟悉路形,边迷路到处吓唬下人,借此找到自己住的那处。
陈府极大,罗立似乎是陈永安的左膀右臂,重要到专门为他开辟一处院落。
林郁走回自己的住处,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明明是虚拟世界,凭什么还要模拟疲惫的感觉。
他的脸也微微润色,潮湿的面颊盈满秀气的嫩粉。戚九不由自主替他擦汗,自然到谁都默认是正常的行为。
这也达到了戚九的目的,是猎人吞掉桀骜不驯野兽的绝佳耐性。
接受他的獠牙利齿,靠时间研磨,一步步纳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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