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静思堂开枪的人如同人间蒸发，那个被利用的流浪青年提供不出更多有效信息。对全市符合“秩序象征”潜在目标的排查，也因范围过大而进展缓慢。
压力重新回到沈时肩上。他几乎住在局里，连轴转地开会、分析、部署，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但只要稍有闲暇，他总会驱车去医院，哪怕只是坐在齐余床边，看着对方安静的睡颜，内心翻涌的焦躁也能奇异地平复片刻。
这天深夜，沈时带着一身疲惫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齐余并未入睡，而是靠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夜色，神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疏离。
“怎么还没睡？”沈时放轻脚步走过去。
齐余回过神，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孩子。“沈时，我可能找到了。”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快速调出城市地图和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分析图。“我重新梳理了前四起案件，包括静思堂未遂的那次，发现了一个我们之前忽略的时空关联模式。”他的指尖在地图上飞快地点过几个位置，连成一条曲折的线，“看这里，每一次案发地点的选择，并不仅仅是象征意义，它们在地理上构成了一种……螺旋向内的轨迹。”
沈时俯身靠近，仔细看着屏幕上的图示，鼻尖几乎能闻到齐余发间清冽的气息。“螺旋向内？指向哪里？”
齐余的手指最终停在城市中心偏北的一个区域——那是一片融合了旧时风貌与现代艺术馆的文化街区。“中心点，很可能在这里——‘时光画廊’，一个下周即将举办大型先锋艺术展的地方。”他的眼神灼灼发亮，“艺术，秩序的极致表现形式之一，同时又充满了被解读和打破的可能。还有比这里，更适合他用来完成‘终极作品’，向所有无法理解他的人宣告胜利的舞台吗？”
这个推断大胆而新颖，跳出了之前所有的侧写框架，却诡异地贴合凶手的心理演进逻辑。
“而且，”齐余切换页面，调出一份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经过增强处理，能隐约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背影，手中似乎提着一个类似画筒的物件，“这是画廊周边三天前凌晨的监控，虽然看不清脸，但走姿和体型，与静思堂那个开枪者，相似度超过70%。”
沈时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无疑是案件发生以来，最明确、最具指向性的线索！他立刻拿出手机，准备通知技侦部门跟进。
“等等，沈时。”齐余却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带着伤者特有的微凉，却让沈时的手背像是被烫了一下。
“这只是我的推测，缺乏直接证据。大规模调动警力，可能会打草惊蛇。”齐余的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需要更确凿的东西，或者……一个让他不得不现身的诱饵。”
沈时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用自己做诱饵？”
齐余笑了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疯狂：“还有比我更了解他，也更让他忌惮的人选吗？他上次就想除掉我，这次，给他一个机会。”
“不行！”沈时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语气斩钉截铁，“太危险了！你的伤还没好！”
“所以，才需要你啊，沈警官。”齐余歪着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那一刻，沈时所有拒绝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齐余眼中毫无保留的托付，一种被需要、被绝对信任的巨大满足感混杂着强烈的保护欲，几乎将他淹没。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齐余。
“……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最终，沈时妥协了，声音低沉。他开始详细询问齐余关于这个“诱饵计划”的构想，两人在病房昏黄的灯光下，头几乎靠在一起，低声商讨着每一个细节，像最默契的搭档，又像共谋的伙伴。
然而，就在沈时全身心投入到与齐余共同编织的抓捕之网时，一份加密邮件悄然发送到了他的私人邮箱。发件人匿名。
邮件标题只有两个字：“小心光。”
内容是一份经过处理的档案片段，关于多年前一桩未被公开的、涉及高智商青少年犯罪团伙的旧案。资料残缺不全，但其中一张被圈出的、略显模糊的集体照中，一个少年的侧脸轮廓，与齐余有着惊人的相似。档案备注写着：核心成员“Q”，失踪，疑似拥有极高伪装与操控能力。
沈时收到邮件时，正在部署对“时光画廊”的监控。他快速浏览了一眼，眉头蹙起。又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他想起之前那些关于齐余的“黑料”，下意识地将这封邮件归为类似的干扰信息。也许是凶手阵营的反扑，也许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齐余苍白的脸、信任的眼神，以及那个即将展开的、需要他全力保护的“诱饵计划”。他不能分心，更不能让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影响判断，动摇军心。
他手指一动，将邮件拖入了垃圾箱，标记为已读。
黑暗中的警示，被他亲手关闭。光晕之外的阴影，正在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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