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咋想的啊？”
她咋想的？
言穗想，反正单昭也不可能真的干什么，绝对是吓唬她的，她就没退，还能坐实他轻浮的罪名，她就不用觉得抱歉了，多好！
琴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和六殿下搞到一块去的。六殿下有什么好，除了长相不输，一没二殿下温柔，再没二殿下贵气，二殿下多好啊！
单洺也想不明白，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了能挨那么近的关系了。
“我说了，我只是和她闹着玩的！”单昭手撑着脑袋，一脸的无可奈何。
“哪有和姑娘家这么闹着玩的！听说你父皇又罚了你，本宫还想着和你兄长去看看你，这不来不知道，你有多该罚！”渝贵妃手叉着腰，气极了。
要是他们俩人是真的倒没什么，偏是假的，假的！
她这混蛋儿子，以前就天不怕地不怕，本想着去军营练几年回来能懂事，结果回来还毁起女子清誉来了，越来越混蛋！
单昭本还想反驳言穗不是一般女子，但一想这么一说只会挨更多骂，还是算了，保持沉默也挺好。
“母妃，我昨日查案，查到今天早上，到现在还没休息，能不能让我睡一觉再训我啊。”单昭打了个哈欠，神情略显疲惫。
渝贵妃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又生气又心疼。
“母妃你就让他休息吧，反正父皇罚他抄书，短时间内不会惹祸的。”
单洺插进话来，给弟弟解围。
渝贵妃叹口气，朝单昭摆摆手，单昭立马溜之大吉。
留单洺和渝贵妃哭笑不得。
言穗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也没想明白单昭是怎么查到大皇子妃身上的，大皇子妃为什么要去陷害只爱看狗的徐侍郎？
苏菁也不知是福是祸，还没进门就捡一大胖儿子。
这些问题在当晚发现单昭躺在她家屋顶上看月亮时得到了解决。
“你不是该抄书，怎么还敢出来？”言穗拦住要去赶人的毕延，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让我抄书，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单昭极为散漫地躺在屋顶上，略显嚣张。
“来我这干嘛？”她仰着头，觉得有点累。
“就是觉得这个位置看月亮极为舒适，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可不像你一样来去自如。”她又不会武，哪能轻易爬上屋顶。
单昭突然坐起来，“简单”
话音一落便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在她身边，极为自然将她拉入怀里，凭空跃上，抱着她落在屋顶。
言穗长输一口气，单昭最大的优点，就是行动力极强，可有时候也让人恼火得很。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被他反应极快躲了，接着她便踹了一脚，踢在他腿上。
“你干嘛？”
“我有说要上来吗？我又不像你飞来飞去成习惯，多吓人你知不道！”
说完又是一脚。
“胆小……”“错了错了……”
眼看着巴掌又要呼过来，单昭赶紧识时务改口。
言穗偏头，一愣，原来从屋顶看的月亮，是这样子的。
敞亮迷人眼。
“我没骗你吧。”温热的气息出现在耳畔，她心上一动，回头见他眉眼带笑，一时分不清令她心动的是月亮还是人。
“没人告诉你不能离姑娘家那么近吗？”她有些恼怒道，忽的想起他与姜谣聊得开心那一幕，所以他与谁都是这般不设距离是吗？
单昭有些委屈地往后退，对她突然又冒火的情绪感到疑惑。
言穗偏头不看他，长得好看的人有着天然的优势，那张看着美好的脸上稍稍出现一点委屈的神情，就会不由自主的心软。
“你怎么查到大皇子妃的？”察觉到自己情绪不该被如此牵动，言穗在沉默片刻后，提起别的来。
“在领头那人钱袋里发现半个瓜子壳，以及银钱较新，便从茶楼和钱庄两头查。有一茶楼店小二对这个人有印象，说他那日与一人坐在茶楼，排除掉他的同伙，那就是与他进行交易的人。通过钱庄交易记录和店小二对那人的印象，就找到了大皇子妃陪嫁的侍卫。”单昭在一旁慢慢道来。
“徐侍郎暂时没有参与党派之争，大皇子妃不过是借他生事，京中治安是由我五皇兄负责，她这一出，是想让单拓受到京中百姓唾弃。如果这件事情没查出来，类似的事情只怕会跟着发生，直到所有人对单拓不满，彻底失了民心。”
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即便她没问，他也全说了出来。
用百姓的性命去毁对手的声誉，这般残忍，令人心寒。
见言穗还不理自己，单昭便继续说。
“不过她的目的没达到，单拓挨家挨户去受伤百姓家里安抚，极为真诚又周到，反而赚了一大波百姓的好感，都觉得他是干实事、体察民心的好官。”
“他能做到这般，倒也令人敬佩。”言穗皱眉，那个一开始就在心里的结，如今愈发难以打开。
单昭：“……”
他在旁边说这么多，就换一句对单拓的夸赞？那他还连夜查真凶，避免事态恶化呢，怎么也不见她夸一句？
“你倒是不吝惜对他的赞许。”他有些怪异的来了这么一句。
“难道不是吗？”言穗瞥他一眼，对他的阴阳怪气不明所以。
“是。”短促又低声回应一声，单昭扭过了头，竟也有些生气。
而言穗的眼里只有月亮，抱着自己的双膝，把头埋下去，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等单昭忍不住再回头看她，便是瞧见她这一幅乖巧又痴迷的模样。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满目皎皎明月。可哪天的月亮不是如此？对单昭而言，这不过是一轮跟昨天一样的月亮罢了，何况他还见过塞外的月亮，真正诱惑人的月亮。
他气归气，但也不忍打搅她。也是，走路连步子都不会迈太开的小姑娘，哪会像他一样日日翻墙爬屋顶。
好久好久以后，直到琴心在地面大呼一声“小姐！”，言穗才回过神来。
“咳咳……”单昭站了起来，朝她伸出了手，要送她下屋顶。
是那只那日递给她青玉簪的手，她忽然就明白了。
如所有话本子里情窦初开的姑娘一般，她没能避免对从天而降解救她的英雄心动。英雄救美的故事纵然老套，但在引人幻想上从不失效。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默许单昭靠近她，可她今日才想起来，这只手不会只朝她一人伸来，他不会成为她的英雄。
言穗倔强地自己站起来，这种陌生的高度和没有支撑的不安全感袭满她的全身，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肘，以此来保持自己的平衡和冷静。
“还劳请六殿下再送我下去一次。”
突然的陌生和疏离令单昭不安，甚至有些惊慌，他实在是不懂姑娘家的心思。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抱着她安稳落地，比任何一次都要轻柔和平稳。
言穗落地便快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合格的商人要懂得及时止损，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大概有些累了。”
认清现实唯一的后果，就是不可遏制的难过，纵使克制如她，也避免不了被这种难言的情绪抽空力气。
“还望六殿下往后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来言府了，总归是于礼不合的。有事的话，大可派人前来，不必亲自跑一趟；无事的话，还请六殿下不要过多打扰。”
言穗说完所有的话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屈身行了一礼，转身便回房间，也不管他有没有走。
单昭愣在原地，想不到言穗给他见的第一个礼，竟这样出现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那话的意思……是不想见他？
言穗回到房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他离开。
大概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皇上或许没说错，世间哪有这么多真挚的感情，有的只是如泡沫般的幻想。
单洺在大半夜看着弟弟拎着个酒壶跑进他的承慕宫，直直走过来趴在他的案桌上，虽是如此，也看得出来这家伙没有半点醉意。
“你还在处理事情啊，都这么晚了。”单昭瞥一眼兄长手底下的案卷，看着就令人头疼。
“我这倒没什么，你怎么跑出去一趟，还不高兴的回来了。”单洺看着他有些好笑，反常得很。
“哥……”他看起来有些别扭，“这小姑娘心里都想什么啊，下午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不想见我了。”
单洺失笑，“我还没问你呢，上到贵女嫔妃，下到宫女奴婢，你都能跟人家聊得开心，但也不见你像对清砚县主那样对她们，为何独独对清砚县主这般特别。”
“我哪有对她特别？”单昭疑惑反问。
“难道你说不想见你的小姑娘，不是她吗？”
“我……她……”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单洺笑着摇摇头，觉得颇有意思。
单昭拍案而起，“她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她呢！”
说完便跑，和来时一样如风一般。
这世上居然还有能让他弟弟伤脑筋的人，半夜看卷宗的单洺瞬间精神了起来。
半个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言穗收起爹爹的来信，信中除了对她的关切以外，只剩让她一切如常，多去看看姑母和皇帝，说是可以像孝顺爹娘一样对他们。
她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摇摇头，进宫跟见了鬼一样，每次都能碰上单昭，他总是冷着脸在她身旁路过。
*
春猎已经在筹备中了，她本想寻个理由不去，但皇帝却一定要她去见识见识，没准能相中什么好儿郎。
有意思的是，言穗劝他少操心国事，反正有三个儿子巴不得有机会表现自己，不如让他们去表现。皇帝听了她的劝，政事什么的都分给四个儿子去干，自己闲了下来，结果操心起王公大臣子女们的婚事来了，包括她，真是见了鬼了。
春猎当天她和谢书慈坐在一起，她发着呆呢，忽然有人站在面前将什么东西甩了下来。
她定睛一看，一只蝴蝶出现在桌面上，是花枝编成的蝴蝶。
再抬头，是旗乐公主有些鄙夷的眼神，这眼神她见过，之前旗乐看姜谣就是这表情，如今看她也是了。
倒也合理，她虽是和单洺暗地里合作，给他提供消息提供银钱。但她不会和大皇子合作，旗乐肯定知道的，不管在其心里，她是站二皇子还是五皇子，反正都是敌人。
“这是春猎一个习俗，在他们进猎场前，可以收到女子的赠花，花给谁便代表看好谁。”在旗乐走后，谢书慈给她解释。
言穗点点头。
“你想给谁？”谢书慈突然凑过来问她，时间久了，谢书慈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对她拘谨。
“我不了解他们，还未必给呢。”言穗回过头，见她有些期待的样子，反问道：“你想给谁？”
谢书慈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在她耳边道：“给二殿下。”
言穗：“……”
她怎么记得，单洺最不擅长的就是骑射。
看到她质疑的眼神，谢书慈忙补充道：“我知道二殿下根本不会射箭，大家都知道。我就是怕他收不到赠花，虽然他不通骑射，但他擅舞文弄墨啊，他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
言穗笑笑，“我懂了，虽然他不会射箭骑马一般，但他仍是你心中最完美的男子。”
“你别瞎说！”
言穗刚说完，嘴就被谢书慈捂住了。
“我只是怕他没人赠花尴尬而已。”谢书慈说着说着脸还红了。
言穗看在眼里，这表现，很难不令她乱想。
“你不许再乱说话！”
被捂着嘴的言穗老实点点头，谢书慈这才松开手。
哎！言穗心里叹气，她真是胆子大了，敢捂她嘴威胁她了……
“你跟我一起去吧。”
“还不好意思了？”
“哎呀……”
“好好好。”
言穗无奈，这哪还有当初她第一次见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样子，就一情窦初开，爱撒娇的小姑娘。
她跟着谢书慈往男子们准备的地方去，来来往往都是女子，拿着花进，空着手出来。
单洺在男子中极为显眼，即便穿一身狩猎服也掩不住他书生的气质。要不是皇子必须参加，他估计不会想进来。
“咳咳。”
眼看着到了跟前，谢书慈还扭扭捏捏的，她只得这样出声提醒。
“二……二殿下，这个……这个……给你。”
单洺一愣，他还能收到猎场赠花？
“谢谢。”他有些愣的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这花枝蝴蝶刚离手，谢书慈赶紧跑了，言穗原地愣住，看看出口，又看看单洺，两个人都不明所以。
“额……她……脸皮薄，二殿下千万注意安全。”言穗找补道。
单洺笑笑，“那就麻烦清砚县主替我给谢小姐道声谢了。”
“小事。”言穗点点头，打算去找谢书慈，刚一转身额头就撞上硬邦邦的东西，疼得她往后退。
睁开眼，抬头又是单昭面无表情的脸，刚刚撞上的是他的肩膀。
低头便见他手里数不清的花枝蝴蝶。
言穗不打算和他说话，潦草行了一礼就绕开他。
即将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五皇子单拓，忽然想到什么，便叫了一声。
“五殿下！”
单拓看过来，带了点疑惑。
“这个给你。”她笑着把手里的花枝蝴蝶递了出去。她想着反正无人可送，不如送给五皇子，可以混淆视线，至少大皇子那一党，会暂时分不清她到底支持的谁。
单拓接了过来，虽然意外，但举止从容。
“谢过清砚县主了。”
“祝五殿下能够一切顺利。”她笑着行了一礼，便不多留，快步离开。
单拓看着她离开，又看看手里的花枝蝴蝶，不自觉笑了起来。
不远处两兄弟旁观了这一场景。单洺转动眼珠子去看弟弟，只见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但凡有眼睛都看得出其心情不太好。
单洺抠了抠手里的赠花，不知所措。
言穗在原来的位置上找到谢书慈，见她回来了，谢书慈赶紧站了起来，“我走后他可有说什么？”
“说谢谢你。”言穗老实回答。
“哦。”看起来有点失望。
言穗叹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
她刚一坐下，谢书慈又凑了过来，“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六殿下手里好多赠花，不过也正常，他是将军，大家肯定都看好他。”
言穗点点头，不想聊他。
不一会儿，哨声响起。
“要开始了！”
她忽然又有了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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