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后,你是不是也得张罗张罗成亲的事了?要不——我跟我爹说一声,让他把你救出来吧,王府毕竟是个虎狼窝,你呀,也没个靠山,王爷还不是想怎么着你就怎么着你了,你也只能忍着。”
“多谢了,我还是···我还是再忍忍吧,毕竟尉迟将军归隐多年,现在又是多事之秋,要是为了我的事而给他招来非议,我会过意不去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阿瑭啊,你呀,还是太在乎脸面了,我爹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念想了,就想着他以前那些老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死,他心里其实可想做点什么了,就是别人都没给他自己机会罢了。”
侯镇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是真心诚意想帮自己的,可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更应该跟他们一家保持距离。毕竟这次回京,来得突然,又不知道缘由,侯镇心里总还是觉得没底,一切落定之前,他谁也不想连累。
自己已经还不起任何一份人情债了,不管是赵回声,还是安戟,还是在背后默默地帮自己扫清障碍的薄将军。自己既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自然也就给不了他们任何关于报恩的承诺了。他知道这些情,自己这辈子都是还不清的了。
旧债未清,自己身上绝不能再添新债了,拖着它们回到长安,自己会寸步难行的。
“我这个人没脸没皮的,跟着王爷反倒好些,尉迟,谢谢你为难考虑这么多,我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行行行,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这个人也洒脱,绝不会越界干涉别人的私事的。你呢,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王爷的处境,会明白该在什么时候放手的,对吧?”
侯镇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李侗对于处境的迷茫,不会比自己少得了多少的,只是他还有能装装样子的资本罢了,自己却是一无所有,只能忍气吞声。
两人边走边聊,倒是不快,但山上的月色更浓,再加上清风一吹,倒也是让人身心舒坦,没觉得走了多久。
“到了,你相见的人,都在里头了,我就回去睡了,这两天忙得很,我可不能出了岔子,回去以后让人笑话!”
“多谢了!”
走远的尉迟急北,只是冲他挥了挥手,并未回头,侯镇知道,前头这门,得自己一个人去开了。
古罗寺的大殿之内,不知道是法事还未结束,还是因为他的到来,所以新加了几场的缘故,所以听着并不安静。侯镇也只敢蹑手蹑脚地靠近,不敢真的惊动了他。
刚刚来的路上,跟尉迟急北聊了好一会儿,其实自己心里那点心结,也算是暂时被抚平了,要不是觉得上来一趟不容易,侯镇还真想转身就走,不去打开那道大门了。
“怎么不进去?”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敲门呢,身后一个庄重低沉的声音便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响起了。侯镇顾不上这许多,也不敢再四处乱看,直直地拧过身子来,躬身行礼道:“见过长孙大人!”
“这么晚了,下面的花火——结束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城呢,倒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上山来了。”
“深夜叨扰,贸然前来,还请大人恕罪!”
“无事,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明天我就要回长安去了,大概十来天吧,快马加鞭,还是能赶回长安去的。”
“您年岁大了,快马赶···”话到一半,侯镇就知道自己越界了,说的是自己不该说的话,赶紧求饶起来,“大人恕罪,我只是···”
“我知道,只是看我像是觉得看到了你爹一样,对吧?我记得以前我们常常见到的,是你大哥,不是你。你爹不让你出门,只让你习文,对吧?”
“大人记性真好,我···我确实是不擅武艺。”
“哈哈哈哈哈哈!”
侯镇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竟然惹得他捧腹大笑起来。
“我知道你,侯瑭,或者是现在的侯镇,你是个文武两开花的好苗子,是侯家精心培养的兜底人,对吧?我还知道啊,你爹这个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心眼可多可多了!你呢,也不必在我面前自谦,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回长安这件事,不必惊讶,更不必心慌。是陛下召你回去的没错,可我也不会因为一个旧友之子回家,就对他痛下杀手的。孩子,对我——你还是应该多些信任的。”
信任?他是在叫自己放心胆大地回去,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或者是在路上就遭人算计吗?难道自己真的值得他们两头相争?
侯镇不明白,更觉得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呢?那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发掘自己呢?
“多谢大人提醒,我会记得您的帮助的。”
“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等你回了长安,见了我那疑神疑鬼的小外甥,你就会明白,带你回去,对我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的。走吧,别打听了,南诏人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办吧。”
他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大殿之门,示意着让侯镇赶紧离开。侯镇也很懂事,猜到了里面应该是有些不平凡的事情正在发生,作揖拜别之后,他就转身下山去了。
至于他刚刚说的,回京之后便会明白的事,倒是更吊着侯镇的胃口些。
他得回去,回去找温括他们商议一番,或者是——他该去看看自己的大恩人现在如何了。
如果连赵回声一个仵作都能跟着自己一起回去的话,那他一个刺史,要是什么都没捞着,侯镇也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辜负了他如此费心帮助自己,还浪费了他那么多的期待。
匆匆赶回城,刚到城门口,官兵们便轻车熟路地给他打开了城门,侯镇也只好厚着脸皮,先一一道谢,然后赶紧就钻进了城门,进去时还不忘连连躬身道谢。
“走吧走吧,回家回家!”
有人冲他喊道。
“多谢了。”
“谢什么,都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自己在这里,还是有朋友的,可要是回去了长安呢?自己又会面对怎样的境地?
越是这种一帆风顺的时候,侯镇心里就越是慌乱,那一切,都不是他能抓得住摸得着的,所以他心慌,甚至是害怕。
刚刚进城那一刹那,他问道了独属于这座边陲小城的气息,虽然市井味儿很浓,但那是侯镇真真切切生活过、感受过的气息。可现在,他要走了,抛下很多很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准备好告别的时候,他就要被催促着离开了。
他想过很多很多次,自己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离开这里,离开这收留了自己一家的地方。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对这里有什么留恋的,直到刚刚那一刻,他真的又踏足了这里时,清风拂面,侯镇又像是再活了一次一样。
那些他奋斗过,念想过的东西,如今近在眼前,他却不那么在乎了。也或许是前路过于未知,而他又没什么底气自己独自一人前去面对吧,所以怎样熟悉又温暖的环境,总是让他迷恋不已,舍不得离开。
他四处张望着,走了好久好久,才终于到了安戟的宅邸门口,但他又再次畏缩了,他不敢去叩门。
安戟会埋怨自己吗,还是会直接把自己给轰出来?自己曾经或是利用,或是结交,亦或是处于别的什么目的,总归自己跟他,还是有情分在的。而且是他帮了自己,不是自己帮了他。
要是真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自己这辈子估计也是会良心不安的吧?
憋着一股劲儿,侯镇还是上了阶梯,拍手叩门道:“侯镇求见刺史!烦请通报!”
本以为不会有人应门,心里还在暗自后悔呢,没想到大门竟然在这时候开了,里头还冒出来了一个小厮的头来,看着外面轻声探问道:“是侯公子吗?”
“我是侯镇,你不认识我?”
“我是新来的,刺史在等您呢,请进吧。”
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侯镇还是多揣了个心眼的,生怕里头坐着等他的,不是安戟,而是别的什么要杀他灭口的人!
“刺史还没歇息?”
“在等公子呢,府里的下人的休息了,我留下来给您留门的。”
“劳烦你了。”
“公子客气,请!”
推开正厅大门,果然是安戟在等他,看来是他自己多虑了,现在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不敢轻信。
“见过刺史!让您就等了!”
“嗯?”安戟都有些迷糊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打瞌睡了,说话都含含糊糊的,“你来了!坐吧,本来以为你今晚不会回城呢,我这···”
看了自己身旁一圈,安戟才知道自己在这屋里待了多长时间,弄得满屋子乱糟糟的,看着就不像样子。
侯镇还是一样的见机,看见地上有活儿,就想抢着干。刚准备伸手去够地上的东西,就被安戟给叫了回去。
“哎!别弄了,我跟你交代点正事。”
侯镇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戟,才给自己找的这些理由,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得过去。
“刺史,我···”
侯镇词穷了,不如往常来见安戟时那般健谈,脑袋也埋得更深了些。
“怎么了,要回家了,还不高兴?”
“我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我也知道那个褚世安他···”
“好了!”安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先坐下再说,“我知道,朝廷嘛,争论不断,说是陛下不顾情理,启用了很多寒门士子,这在那些上层官员看来,就是犯了忌讳的!不过你——身份比较特殊,也算是稍微能堵住一点那些人的嘴了吧,所以呀,陛下要你回去。不过,不能就这样直白地回去了,还要有考验,而你生活这么多年的黔州,就是考验的最佳场所。我是你的主考官,那些人,都是见证人,他们会为你保驾护航,带你回长安的。”
“那你呢?你怎么办?”
侯镇红了鼻子,有些哽咽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羞愧,还是伤心,还是不舍,总之,是他对不起安戟,也没有完成对他的许诺。
“我啊,黔州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你以后要是建功立业了,史书上一定会留下你的名字的!到时候,有人为你著书立传,就一定会提及我——这个在黔州帮助过你的人!侯镇,你知道我的身份的,被载入史册,对我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了,所以我才想去长安,不过现在好了,你能去了!回去吧,以后可不能干坏事了啊,别跟你爹似的,整天尽琢磨些有的没的,好好干正事,知道吗?”
安戟像个要跟孩子离别的老父亲一样,不舍,但又想什么都交代清楚,生怕以后就再难有机会相见了。
“我走了,你···我跟你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对不起,我食言了。”
“不算,我回去了长安那块地方也未必有我的容身之所,我也难以立足。再说了,我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儿,那御史还不得天天盯着我不放啊?你就不一样了,回去之后,陛下肯定会召见你,到时候你的名字会被整个长安记住,我也一样!”
安戟拉着他的手,不停交代,也不停拍打着,直到说不出话来,两人相对无言着。
安戟也知道,侯镇心里憋得慌,走也肯定不会走得利索,所以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接着说道:“我当初选择帮你,就是看你一定会有今天的!别人努力一辈子,或许连个方向都找不到,但你不一样!侯镇——你得回去,你带着很多人的念想还有希望,你一定要回去,知道吗?不然我这些年花的钱,花的时间,还有精力,不是全白费了?你给我记住了,要是以后我出门,没人问起我关于你的好事的话,那就是你小子办事不厚道,你得时时刻刻记住我,知道吗?”
“我会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行了!”侯镇实话还有话要说,但安戟却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毕竟上面的事,我也不好参与。你呀,以后多两个心眼,别跟个愣头青似的,见着人就笑嘻嘻地打招呼,回头让人算计了,你还帮人料理着后事呢!”
“我记着呢,别担心。”
“别担心?你呀,看着鬼机灵,实际上心眼子实得很!长安那地方,就不用我跟你多说了吧,是人是鬼都在街上游荡,你——得万分小心,尤其是回去这一路,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呢。”
侯镇兴奋地点了点头,一扫刚刚进门之前的阴霾,整个人看着都清爽、欢喜多了。
“好了,回家去吧,家里肯定还有人在等你呢,我呀,老了,也得去歇着了。”
招了招手,目送走了侯镇,安戟也得回房歇着了,就算是他再留恋,再舍不得,他也不得不在此时松开手,还他自由了。
一路上,侯镇都在算着,还有两天离开,自己该得去拜访拜访什么老友,还有什么落下的,生怕忘了谁,以后也再难相见,人家会惦记这件事惦记一辈子的。
“不去了吧?他那狗脾气,还不得咬死我?要不还是去吧,人家好歹救过命呢,别让人当了白眼狼啊。”
边开门,侯镇嘴里还边嘀咕着,就是进门那一下转身的时候,他没注意到院子里那两颗桂花树上,直愣愣地摆动着两条明晃晃的白绫。
等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院里不仅有两条白绫,还有两影!
“芳怡?台平?你俩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这是做什么?”
看着随风飘荡的那两条东西,侯镇也不由得跟着心头一紧,幸好自己回来得早,不然还真可能出了大事了!
赶紧将东西收起来,侯镇就将他俩拽到一旁的空地上,质问到:“这是在做什么?你们俩想干什么!”
芳怡嘟着个嘴,肚子也跟着叫唤起来,眼里也含着呼之欲出的泪水,就是不肯开口。
“芳怡,跟哥说吧,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啊?跟我说啊!”
这种时候,侯镇最怕的,就是他俩出什么问题了,他可不能没有这两孩子啊!平时嘴上骂两句还行,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侯镇才是最慌最乱的那一个。
“三哥说···”她看了看一旁的侯灏,有些犹豫,“他觉得咱们家···”
“你说!”
见她犹犹豫豫的,侯镇赶紧吼着让一旁默不作声的侯灏来答。
“咱们家是不是又要被下狱了?我听说了,长安来人了,是来找你的,所以我们在这儿等你。”
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的,没什么遮掩。
“什么叫等我?等我鬼魂回来吗?啊?你带着你妹妹,这是在干什么,寻死啊?”
“我们家是不是又要完了?我怕,怕你为难,我们就···我们会拖累你的。”
侯镇叉着腰垂着头也,听着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很无奈,扫视一眼过去,侯灏倒是显得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
“我回来晚了,这次是好消息,不是抄家了。你们俩是不是担心一整天了,啊?来传旨的人没说清楚吗,是不是没人告诉你俩?”
芳怡不敢搭话,侯镇就只能转脸盯向了侯灏。
“官兵来了,我以为是坏事,所以就关了门,没让他们进来。他们以为家里没人,所以就走了,我是听人传说的,说是长安来了人,来找你的。”
这时候他倒是说得细声细气起来了,弄得侯镇骂也不好骂,说也不敢说什么了。
“别怕了,这回不是坏事,跟哥回去,你们还记得长安是什么样子的吗?可好看了!芳怡,我带你去做衣裳,特别好看的衣裳,好不好?”
她还是不敢开口,只能再次看向侯灏。
“你平时在家是不是经常欺负妹妹,她怎么老是不说话啊?”
侯镇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气得他在原地直跺脚,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还是侯灏,看着他气消了,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道:“是你说的,妹妹话多坏事,我才教她不要多说闲话的。哥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这么做就是了。”
“我···”
侯镇打量了两人一圈,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为了应付两个小孩子,顺便瞎胡说的两三句话,竟然被他们给牢牢记在心里了,而且还践行至今!
“我真说了的?”
两人齐齐点头,都不敢抬头看上面侯镇那张死脸,上头写着什么样的表情。
“是我错了,我道歉,你们俩别这样了好不好?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这些年说是我带着你们俩生活,其实就是你们自己长大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哥错了,以后不会这样吓唬你们了,原谅我,好不好?”
伸手揽入两个孩子,侯镇这才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家长的责任与重担。在自己怀里躺着的,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自己不能像养了两个牲畜一样,随便喂给他们点吃的,就把他们给打发了,自己还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要一点点去完成。
这才是侯家继续存在的意义,也是他活下去的意义。
“回去收拾东西,哥过两天就带你们走,等回去了,我给你们找最好的私塾念书,你们——还相信我吗?”
“嗯嗯嗯!”
芳怡倒是积极,就是侯灏,还是一副无关我事的样子,反正你怎么着都行。
一阵寒暄完,侯镇本想直接叫他俩回屋睡觉,没想到这时候俩孩子的肚子,竟然不约而同地又叫唤了起来。
“饿了吧?走!咱们去赵大哥家,吃顿好的去!”
“赵大哥睡了吧?”
小姑娘这时候倒是拘谨起来了,平时去赵回声家里蹭吃蹭喝,她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睡了就叫他起来,走!去看看你们亲亲的赵大哥!”
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赵回声有了经验了,侯镇带着他俩去他们家后院叩门的时候,赵回声竟然真的没睡,自己起来给他们仨开的门。刚一伸脑袋,侯镇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本就心虚,现在主人还亲自开门迎接,弄得自己还怪不好意思的。
“来了。”
迷瞪着眼,赵回声招手让他们进来。
“你真没睡啊?”
侯镇有些窃喜,又有点难为情地开口道。
“刚刚做梦,梦到你了,我想应该是你要来了吧?是不是没吃饭?我叫人去弄。”
轻车熟路,他们几个一进屋,连自己该坐在哪张椅子上都是有数的,一点不乱。
“你回去睡吧,他俩吃完了我再叫你。”
侯镇还是有点良心的,毕竟带着一家子来叨扰赵回声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偏偏每次赵回声还真就不发火,弄得不占理的侯镇,愈发心虚。
“别了,我也饿了,我也要吃!要回家了,我给我爹写了信,希望他能早点收到,这样我回家的时候,也会有大餐吃了。”
赵回声晃晃悠悠地把脑袋架到了桌子边上,边闭着眼睛畅想,边砸吧起了嘴来。
“信呢,我帮你润色润色?”
侯镇难得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是如此细声嗲气的,听得赵回声瞬间就坐直了起来,还以为侯镇是在抽风呢。
“哎呀!”抱着胸口一顿揉搓,赵回声差点嘛被他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恶心劲儿给吓晕过去,“你干什么!怎么那么装啊!”
“我装了吗?”
“你问问你弟弟妹妹,看看他们是不是也听见了?你知道你自己刚刚说话什么样儿吗?润——色!哎哟喂,那小声儿尖得呀,哎呀!”
“我那是——幸福!”
“啊?”
“对呀,难道你不开心吗?那你还写信?”
“我是挺开心的,不过我也没你那么扭扭捏捏的吧?瞧你那个样子,跟待嫁的小娘子似的,怎么,回去之后司···”
——马就要娶你啊!
赵回声后头半句还没出来呢,侯镇就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还有小孩子在,不能什么话都往外瞎说。
“哦哦哦,对对对,得保密!是吧,芳怡?台平?”
赵回声还故意呛他的话,愣是没让他在两个弟弟妹妹面前得着什么好脸。
“吃饭吃饭,你们俩先吃着,我跟赵大哥——聊点正事!”
一把将他拽走,赵回声也顿感不妙,可还没开口呼救,侯镇就再次捏住了他的嘴。
“弄得我手都酸了!”
侯镇松开他的时候,整个拇指都快跟着一起抽筋了。
“我还疼呢!你个坏东西!下死手了!”
掂量了一下自己薄薄的嘴皮,也没人心疼他,赵回声也就只能自己安慰安慰自己了。
“刚刚你还瞎说了呢!”
“我不是还没说出口嘛,再说了,你怕什么,又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罪过,反正你也是要娶亲的呀。”
“我···我是怕连累人家温家,回长安的事,还没个定数呢,要不是好事,我还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比较好。温括已经无父无母了,我不能再让他跟我一起受牵连。”
侯镇说得深情,赵回声却不怎么买账,直接把他从自怨自艾的哀悼声中拉了回来,好死不死地说道:“那你还勾引他?”
“什么叫勾引啊?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他了?”
侯镇略显激动,更是觉得自己一向正人君子,是绝不会干出赵回声说的那些事来的。
“你那夹着嗓子说话,生怕人家听了你平时粗声粗气的样子要嫌弃你,还非得换身新衣裳去见他,结果翻遍了家里的柜子,都找不出一身合身的衣裳,最后还得来我家里偷!这不是你是谁?啊?瞧你那样儿,干了坏事还不承认了!”
“什么叫偷,不是你借给我的吗?”
“那你还了吗?”
侯镇语塞,应答不上来,赵回声就更嘚瑟起来了。
“行了,装什么装,你那三五两的小心思,能瞒得过我?不就是想成亲了嘛,人家要是不方便娶你的话,你做妾嘛!反正你也——”
话还没说完,赵回声就注意到了侯镇的不对劲,整个人都蔫了下去,看着真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伤心了?我话说重了吧?我道歉,你别这样行不行啊?”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了,回了长安,他要是想离开我的话,我也不会非得缠着他的。”
“哎哟哟,还矫情上了?不缠着他?我看你是想偷偷摸摸去跟踪人家吧?啊?大老爷们的,非得这么磨磨唧唧的?跟他直说,你可以入赘,不要礼金,不要宅院,跟他过!这不就完了吗?你还想什么呢?”
赵回声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习惯把事情往简单了去分析,不给自己憋出更多的烦恼来。
“他是官,我只是个···老赵,你说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吗?还是说,就在黔州这样一个地方,看着我新奇,所以他才——”
侯镇甚至是有些乞求地看向了赵回声,期待着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又满意的答案。
“他要是真看脸,那他应该喜欢我啊!”
赵回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所以只能换了个法子,大言不惭地吹起牛来。不过这招倒也是有效,侯镇还真的笑了。
“怎么样,问问他去?是不是真的看上你了?哎,到时候啊,他要是说他没看上你的话,你就把他给你那块玉佩呀,拿出去当了,或者是拿出去招摇撞骗!到时候再瞎编两个负心汉和苦命人的故事,在长安那大街小巷里头一传,你不就能赖上他了?”
“人家温家是书香世家,我不能干这种事,坏了人家的名声的。”
“哎哟哟,名声名声!那你别问我了,我也没娶过,也没嫁过,不知道!”
说完,赵回声也不搭理他了,拍拍屁股就直接进屋吃饭去了。
“老赵,你说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我想都给他!”
“你?”赵回声停住脚回头打量了他一阵,还忍不住地啐了一口,嫌弃地说道,“要是你家那小院儿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别拿出来显眼了,温家就算是落魄了,那也是太原的望族,高祖皇帝的重臣!你呀,还是——练好身子吧,毕竟入赘这种事,可不是绣花枕头能做好的!懂我意思吧?”
赵回声那一脸的不怀好意,弄得脸皮子本来就薄的侯镇,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我就真的什么都没剩下了吗?”
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侯镇也确实是没摸出两个钱来,除了这一身壮实的肉之外。
当然了,还有一幅聪明的脑子,不过温括应该也没什么兴趣。
“哎对了,明天晚上才是正儿八经的花火节,这事儿可是你起的头,咱们也要走了,你还是要去看看的吧?”
“当然了,毕竟是我应下的这件事,虽然咱们所谓的正事没办成,但也不能让人脸上挂不住难堪了不是?我还是要去的,你就带着芳怡和台平在家,收拾东西吧。”
“我不去?”
赵回声嘴里还塞着菜呢,问起话来的时候,也是汁水满天飞!
“哎呀!你看看你,吃完再说嘛!弄得是一身都是汤汤水水的!”
侯镇还在那儿嫌弃呢,赵回声就忍不住地哼唧了起来:“哎呀,还是·司马好啊,司马吃饭的时候,就想得的讲究,细嚼慢咽,不像我,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说着,赵回声还四周环顾了一圈,把最后一句话,送到了在场的三个侯家人每个人耳朵里!
我还没吃相了,就跟你们是吃饱了饭来似的,你们仨还不是一样?
见色忘友的狗东西,等你回去没钱吃饭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边戳着碗筷,赵回声还得听着侯镇给他的安排,明明自己是拿钱出去的那个,赵回声也不明白了,到底为什么自己还要受侯镇那个老小子的摆布呢?而且每次还心甘情愿的?
“要走了,不知道长安有没有给我留混口饭吃的位子。”
赵回声扭过头去,暗示着侯镇可别忘了给他许下过的承诺,他可是还期待着呢。
“我记着呢,别老瞎叫唤了。”
侯镇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反正你还欠我钱,到时候富贵了,可别忘了我哦。到时候长安城里,能不能人人尽知我赵回声的大名,可就看你的了。”
“想出名啊?”
“当然了,我在黔州的名声,我爹娘又看不到,不在长安出点名,我不是白白跟着你浪费这些年的光阴了?”
侯镇没有应答,反而有些反常地摸了摸他的头,跟个老父亲一样,算是郑重许诺了吧。
“明天,算是黔州最后的热闹了吧?”
赵回声也同样很反常,既没有打掉侯镇的手,也没有叫唤着让侯镇滚远些,反而还心平气和地坐到他身边来,继续跟他聊起了天。
“这是什么话,人家以后又不是不过了,还最后的热闹呢,就你嘴毒!”
“再热闹咱们也看不见了呀,我听说了,说是过两天就启程,哎,你怕不怕?”
“怕什么?”
侯镇知道他的意思,但他还是想问问看,赵回声心里的顾虑是什么。
“怕——让人在半路杀了灭口,让人栽赃嫁祸,回去长安就是一顿牢狱之灾在等着咱们,或者是——直接就给咱们来个斩立决!”
“你怕了?其实你可以留在这里的,等我回去了,要是安全,我再接你回长安就是了,这样要更保险一些。”
“不要!”赵回声还非得逞能,甚至言语间还有些不服气呢,“我不是那种靠着你卖命换取名声的小人,我要是不愿意搭理你了,我直接就走了,什么长安不长安的,我也不会要的。我既然想陪着你走完这段路,那就没有中途退出,最后再来捞好处的道理。即便是你认了,我也不认!我赵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也是重信守诺的,不会为了点名声就出卖自己的亲兄弟的,侯纪绅,你小子可别把我看扁了!”
“好!那就随你,一起回去吧。”
侯镇心里门儿清,他赵回声要真是个无耻之徒,自己跟他还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呢,他又怎么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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