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苗瞬早早就到了店里，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传统料理配方手册，这是他昨天熬夜整理出来的成果。
池温澄已经在后厨忙活着什么，那个巨大的银色锅虽然被收走了，但他还是照常泡在不知道从哪买回来的木桶里。
"起来。"苗瞬走到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温水中闭目养神的池温澄，"今天开始正式训练。"
池温澄睁开眼，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透亮："这么早？我以为你还要跟我多了解了解。"
"了解你个头，又不是去公园角相亲。比赛就在几天后，你以为是在闹？"苗瞬将手册重重拍在操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已经总结了最近10年的比赛题目，把所有可能考到的料理配方都整理出来了，每一道菜都有精确的标准，你按我的来。"
池温澄从水中站起身，随手拿起毛巾擦拭着身体："那开始吧。"
看着他那副慢悠悠的样子，苗瞬心中一阵烦躁："你给我认真点！这不是你平时随便做做菜那么简单，这是关系到苗家声誉的比赛！"
"我很认真，苗老板。"池温澄穿上围裙，走到操作台前，"你想让我做什么？"
苗瞬翻开手册，指着其中一页："先从基础的开始，传统白切鸡。水温控制在80度，保持20分钟，然后降到65度再煮15分钟。这些数据都是秘方，一个数字都不能差。"
池温澄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点了点头："明白了。"
苗瞬在一旁端着温度计，严阵以待："那你开始。"
池温澄开始准备食材，动作依然是那样从容不迫。可当他开始烧水的时候，苗瞬就发现了问题。
"你在干什么？"苗瞬看着池温澄竟然闭上了眼睛，"现在应该看着温度计，确保水温精确到80度！"
"我知道温度。"池温澄的声音很平静，手掌悬停在锅子上方，"现在是78度，还需要再加热一会儿。"
苗瞬不信邪地看向温度计，上面显示的确实是78.2度。
该死，不管第几次见到这死耗子的能力都觉得烦。
"就算我知道你的感知很准确，但按照配方操作是基本原则！"苗瞬地语气渐渐加快，"完全凭感觉做菜，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失败？！"
池温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闭上："80度了。"
苗瞬手中的温度计显示80度整。
……
随着温度达到的也是整个厨房范围的沉默的爆发。
池温澄将处理好的鸡肉放入锅中，然后重新回到那个临时澡盆里坐下，眼睛瞥了一眼苗顺的方向，却很快收了回来。
苗瞬的眉心紧锁，脖子上压抑的青筋几乎在爆起的边缘。
看着池温澄那副淡定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调整火力的模样，苗瞬感觉自己昨夜熬到快天亮整理的配方就像是一场玩笑。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永远屈居在他的下面，不论如何优秀也只是别人的谈资。
凭什么？
这个念头犹如附骨之蛆，在无数次跃跃欲出的时候缠绕他，比如此刻。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配方表花了多少时间？"苗瞬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些都是苗家三代人积累下来的精准数据，每一个数字都经过无数次验证。"
池温澄没有睁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是现在的鸡肉状态和配方里记录的不一样。"
什么？
苗瞬愣了一下，快步走到锅边观察。锅中的鸡肉表面已经开始泛白，肉质看起来比预期的要紧实一些。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随即反应过来，"就算食材有差异，配方的基础原理是不会变的！你凭什么擅自改变？"
池温澄这时睁开眼，平静地看向他："因为食材当下的状态才是标准。"
这句话彻底让苗瞬感觉自己如同被一把烈火点燃了起来。
"食材的状态才是标准？"苗瞬的音调陡然拔高，银发在晨光中显得锐利，"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他走到池边，俯视着依然泡在水中的池温澄："池大厨神，你以为昨天做出一个锅就证明自己什么都懂了？传统配方存在了几百年，不是因为其沒有缺陷，而是因为它们经受住了时间的检验！"
“亏我昨天还认为你让我帮忙，是你这个家伙终于懂得看看旁边的事物了，现在看来你还是那样。”
池温澄从水中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健硕的胸脯滑落，他因更高一头的视线俯视与苗瞬在空中碰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我没有质疑传统的意思。"池温澄的声音依然平和，但苗瞬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激动，"但你这是死搬硬套。"
"死搬硬套？"苗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是苗家的传家秘方精华，是无数前辈用毕生心血总结出来的精华！"
池温澄擦干身体，重新穿上围裙，动作依然从容不迫："那为什么苗家现在会面临困境？不就是因为你们的精华现在有了糟粕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刺中了苗瞬最敏感的神经。
"你..."苗瞬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池温澄，苗家如今落魄，那你混的又很好吗？”
"我混的好不好不影响我陈述事实。"池温澄走回操作台，开始调整火力，"固守传统而不知变通，淘汰是迟早的，苗瞬，我很早就跟你说过这番话。"
苗瞬的瞳孔收缩成细线，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池温澄，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为谁工作。"
"我在为比赛工作，为了赢得比赛。"池温澄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厨子，我会配合你，只是我保证，苗家赢不了。"
苗瞬感觉自己的大脑那根弦就快要烧断，尖锐的热浪不断的鼓着太阳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现在的鸡肉品种、饲养环境、屠宰方式都和几十年前不同了。"池温澄一边调整着火力，一边平淡地解释道，"用老配方做新食材，本身就有问题——"
池温澄的话语戛然而止，下一秒他就被苗瞬如同火焰般的愤怒直直闯进了视野灼烧。
"够了！"苗瞬猛地抓过那本配方手册，重重砸在地上，"如果你觉得苗家的传承这么不堪，那你现在就可以走！"
池温澄的手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有种让苗瞬扼住咽喉般的深邃。
"苗瞬，你是想赢得比赛，还是想证明你的正确性？"
传统？证明正确？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反驳这一切的可笑，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是想赢啊。"苗瞬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眼神依然倔强，"但我不允许任何人践踏苗家的尊严。"
池温澄重新转回身去，继续他的烹饪："那你现在就是想证明你自己的正确性。"
"你！"
不等苗瞬再次爆发，池温澄直接打断了他。
"苗瞬，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年能赢你吗？"池温澄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苗瞬耳中，"不是因为我比你更有天赋，而是因为我不会固执在只会消耗自己灵性的事物上。"
苗瞬几乎是在那句话说出来的同时，就如同被木桩钉在了原地，那种被人俯视、被人同情的感觉，那种一如既往站在低对方一等的感觉……
如鲠在喉的酸涩与愤怒争先恐后试图从钉住的伤口涌出。
锅中的鸡肉在池温澄的精确控制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而苗瞬却只能撑着炸起的毛，徒劳地挥舞着自己的自尊。
"我从来没有否定你本身。"池温澄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面对苗瞬，"但努力的方向错了，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意义。"
好啊，好一个池温澄，好一个没意义。
熬夜整理的配方，数年的坚持，为了这次比赛做出的所有准备，在这个壮而温吞的家伙眼中竟然都是没有意义的？
"池温澄，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苗瞬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你从以前就是根本不在乎任何比赛，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厉害！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池温澄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一些，那随你。"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充满火药味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苗瞬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爷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通电话。
"喂，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有些疲惫的声音："小瞬，你现在在哪？"
"我在店里，怎么了？"苗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你马上回老宅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苗瞬看了一眼还在继续烹饪的池温澄，心中五味杂陈："现在？可是我这边还有训练..."
"训练的事情先放一放，这件事很急。"电话那头的语气不容拒绝。
"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苗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深深凝视了地上的手册，平复着难以落下的眉心。
"我有事要回老宅一趟。"苗瞬对着池温澄的背影说道，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冷漠，"你自己在这里练习吧，反正你也不需要我的配方。"
池温澄没有转身，只是轻声说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苗瞬走向门口，步伐毫不犹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