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模拟考试较难,班上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空气,有天老葛告诉大家,学校有项义工活动,让学生去参加清扫动物园,由于是在周一去,这就被当成了福利,落在了整体成绩最好的三班同学身上。
怕他们出去疯了一趟收不回心,老葛又说:“这是高三最后一次户外活动,别一疯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多想想你们的成绩,那点分数以后能去哪儿……”
肖彷“呸”一声,不屑说:“肯定又是接了谁的赞助。”
连团支书邵雅琴都说:“又当又立,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
有一部分人表示很兴奋,在讨论庆宜市领导不要脸从首都的动物园里化缘到了一只华南虎,这次一定要看到……
游弋明对什么虎不感兴趣,他心里一直想着领导这只纸老虎。严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把他当空气了,在教室里时,除了看书刷题上厕所,这人就没有其他的活动,兴许出去了他能找到空档跟严修说清楚。
不管学生们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周一的义工活动开始了;他们看到大巴上贴的条幅时,才知道,学校真的又接赞助了……三班的六十多人,除了找家长签字请假的,其他人都去了,一辆大巴刚好能坐满。为了配合他们的活动,动物园划了两个好拍照的地方给他们,大巴开到庆宜市动物园门口,学生们还在车上,老葛说:“男生女生分成两组,男生往大型野生动物生物区,女生往鸟舍,女生由邵雅琴带队,男生——”
他顿了一会儿,不知道该点谁。
“犹豫啥?”有个学生说:“老葛,你让班长来嘛,人家跟着老爹办事,近墨者黑;你可别看不起人。”
邹凯哼笑一声,不甚在意的样子。
老葛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男生由邹凯带队,今天不少人带了手机,有什么情况及时交流,回学校记得交给我保管,被何主任发现又给你们扔水里。”
他说到这儿还看了游弋明一眼,奈何游弋明看着身边的严修。
葛中齐又接着说:“两个小组长记得安排好时间,进园子前跟工作人员沟通好,尽量早点干完不耽误别人正常工作。”
说完后,他跟女生一起下了车,他们在鸟类的区域靠的近,负责清扫鸟类的居住区,给它们换饲料和水,还要扫鸟粪等。
车上几个男生捂着鼻子嫌弃地笑了,车又开了一段,到了大型动物区域,外面空荡荡的一片,地上有些白色垃圾和干结的粪便,除了车上穿屎黄色班服的同伴外,没看到什么大型生物,大家都有点失望。
邹凯笑他们说:“傻逼,他们十一点开门,你们的猛兽在笼子里关着呢。”
叹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来给学校纯打工。”
严修坐在倒数第二排靠里侧的位置,他半侧身看着窗外,拒绝跟里面的一切交流;外侧坐的就是游弋明,高大的男生侧着半个身体关注他,搭了几次讪无果,也不再说话了。
下车前,邹凯组织了个摇骰子的活动,摇到哪个数字就要完成对应的工作,游弋明摇到的是2,负责捡动物干结的粪便,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肖彷在一边笑他。
严修听着大家玩得不亦乐乎的声音,手在书包内测掏了掏,还是没把手机拿出来。
过了会儿,邹凯站在老葛刚刚的位置,问:“还有谁没领到任务吗?”
车厢里寂静无声,严修缓缓把手举起。
“学霸没跟你叔叔要个手机?”邹凯数了下骰子点数,发现各路人马都挺多的了,把老葛给他的照相机给严修,“你负责拍照,你叔叔就是搞数码的你应该会用吧?”
严修摆弄了下相机,是个杂牌相机,开机聚焦拍摄都是同一个按键,还挺简单的,他才点点头。
邹凯今天难得没有讽刺他。
大家开始坐自己安排的任务,跟游弋明同一个任务的又好几个人,他们分了几个区域,都觉得还挺轻松的,游弋明主动提出:“我想打游击。”
他拿着一块竹子折成的夹子,漫无目的地跑着捡粪便,实际是跟在严修身边转。
严修知道这个任务的性质,拍一些大家积极干活的照片,后面写宣传稿要用,于是主要对着穿班服的同学们拍,偶尔聚焦到动物园的风景。
动物园在山上,光看风景就挺美的,看着框在镜头里的景物,不觉也放松了些。
忽然间,一个高大的人挡在他的镜头里,游弋明个子很高,穿着跟缺席的同学借来的校服,拉链敞开,露/出里面黑色背心,把布料柔软的运动服撑得很有型。
他冲着镜头后的严修咧嘴一笑。
一个身子就把整个取景框沾满了。
严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点删除,又转身选其他角度拍起来。
游弋明转换方向,如此几次,严修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干嘛?”
游弋明:“严修,你都很多天没理我了。”
严修没答话,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树荫繁茂,浓重的密阴遮出一片弧形的阴影,取景肯定特别好看。他在调整角度,思索怎么在这里拍到更多的人,葛三粒要求他们穿上长袖班服,严修是越热越白的皮肤,在绿阴下皮肤更加像是细腻的白瓷,他低头认真摆弄相机,俊秀又沉静。
游弋明咽了口唾沫,顿时觉得勇气无限,他到严修跟前,“严修,对不起,我忘了那天晚上要考试。”
严修很反感再提这事,“我不计较了,你以后别提了。”
游弋明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笑容,一侧唇边露出尖牙的弧度,“你说真的?你不生气了?那你怎么不理我?”
怎么不理他?因为根本不想理他。
游弋明又转个弯到了镜头前,高大的男生弯腰低头,带着点笑容,虎牙又白又尖,清澈的声音说:“严修,我想追你。”
严修想拍照的手一松,手指长按变成轻点,聚焦到了眼前的游弋明脸上,这人的五官十分俊朗,眼睛弯起一点弧度,眼眨也不眨地看他,在等一个回复。
严修顿了片刻,放下举在眼前的相机。游弋明的脸融入空旷偌大的背景里,又变得那么遥远,他斟酌了片刻说:“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知道了我的取向,但我最后再明确地说一次,我不想被别人知道,也不想谈恋爱,。”
“我之前也说过了,不可能你是,我也是,我就必须跟你谈;你换个人吧,虽然不正常,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肯定还有很多。”他抬起头跟游弋明对视,“你应该很容易找到愿意跟你谈的。”
他说完就离开了,游弋明还怔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他说的那些话。
什么啊?
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人,抓个同就谈。
而且要不是十年后的严修反复撩拨他,他也不会变成同……
放风的时间过的很快,来时八点现在已经快十点了,男生的活已经干完了,有的学生举着自己的手机在拍合照,有的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零食,邹凯不知道在哪儿搞了个小蜜蜂,带着嗡嗡的杂音大声说:“快点搞完了集合。”
大家把带来的工具收进底部的车厢,又在一块地标前集合,邹凯让严修给大家拍照。
男孩们打闹着站好,严修站在前面把他们框进镜头,就在这时,游弋明站出来接过严修手机的相机,“我没穿班裤,我来拍。”
严修被他推着回到队列,占据他原来的位置。
严修站在第一排的C位,被拍下面无表情的照片。
完成后邹凯给大巴司机打了电话,师傅载着他们开到野生动物门口;邹凯跟邵雅琴沟通了,说还需要等她们一会儿。
距离开馆还有约一个小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很毒了,邹凯就师傅停在门口,大家在车里吹着空调等。
师傅停好车,无聊地看起了短视频,音乐很大声,慢慢的整个车厢就喧闹起来。
“凯哥干这些很像样子!”小眼睛捧邹凯的臭脚,又嫌弃说,“女生就是麻烦,干个活慢悠悠的,不知道她们说的一会儿是多久。”
另一个人一边咬冰棍一边附和:“邵雅琴也是,平时屁事儿贼多,干起事情还是得看我们男的,有些事儿只是我们不想干,实践比她们干得好多了!”
严修不适地皱了皱眉,听到侧面传来游弋明冷冷的声音,“放屁的小声点儿!”
邹凯当了一天领导,心情不错,幸灾乐祸地说:“你今天一个上午又是陪聊又是帮拍照的,拿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贴上了吗?”
游弋明明显有点愤怒了,里侧的严修脸色也很难看。
这本是一句恶俗的批评人的话,当在他们这种取向同性的人眼里,明显就有不一样的意义了。两人并排坐着,游弋明感觉到严修朝里面一挪身体,想跟他拉开距离;他有些惊异于自己的迟钝,现在才想起来,严修刚才说的:你坦荡是你的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是呀,三十岁的严修多坦荡那也是以后的事;十七岁的严修,也许真的对自己的取向讳莫如深。
他顾不上反驳邹凯,更想先安抚严修的情绪。微微转过头去,想叫他一声,见严修仅靠着窗户坐着,眼睛游移到窗外,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
邹凯那边冷笑了一声。
游弋明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心疼。
这时候,邹凯那边似乎接了个电话,冷笑了声,说:“学霸,先别急扭捏,三粒让在馆口拍张大巴的照片。”
这个活动是一个民间关爱动物组织发起的,给学校捐了些硬件软件什么的,三班的活动就是校方的回馈,这个组织也需要照片做宣传,严修点了点头,绕开游弋明的腿走出去。
他走下车,大巴距离写着“野生动物馆”的石碑还有点远,要框在一个镜头里有难度,他又往后退了几米,取好景,拍了几张满意的,准备往车上走。
正在这是,他听到了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啸般的呼吸声。
严修心中一紧,猝然放大的瞳孔中,游弋明透过车窗向他挥手,一张英俊的脸慌张又狰狞,他听到游弋明在喊:“严修,快回来!”
严修浑身僵硬地转过头,距他七八米的距离,那只传说中的化缘化到的华南虎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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