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的脑子宕机了,他在那瞬间几乎不能思考,眼前的一切如慢镜头般缓缓推进。
“卧槽,有老虎啊!”
“谁放出来的啊?”
“救命!快走!”
他看到这种大型动物随着呼吸吹动的胡须,转头车门口的同学转身往车厢深处跑,看见有人捂着嘴,看见游弋明满眼慌张地在叫喊。
“严修,快上来!”
严修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车门处跑。
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他跑后面的老虎也跟着跑,严修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靠本能驱使手脚动作。
车上也乱作一团,七嘴八舌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有的在发出无意义的尖叫,有的在叫严修快点快点,有点在叫着它要追上来了,还有的在叫:“叔叔,快关门!”
老虎追得很近,距离还有几步,严修感觉这东西快追上自己的脚跟了,就在这时,“砰”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严修拍了拍车门,无人回应,他的脑子无规律地转动,思考不出有意义的解决办法,老虎已经快贴近他的身体,他被逼得紧紧靠着车身,才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老虎见他不动也不追了,脚步又沉又缓地往他靠近,巨大的身影在他面前放大。
严修在想,没有办法了,自己会被撕碎,会死得很难看吧。
绝望的呼救声卡在喉底,他想自己真是木讷啊,到死了也叫不出一声……
就在这时,有人拍着他身侧的车窗,严修转头一看,游弋明就站在旁边,嘴巴动着在说话,叫他往那边走。
他已经没法思考了,像是溺水的人,但凡有人伸出手,他就不假思索地靠过去,然后紧紧抓住那只手。
车里的游弋明已经站到贴近严修的车窗,他四处看看,没找到砸窗户的锤子,抡起灭火器就往车窗侧边砸。
这不如专门的锤子省力,“哐哐”几下,震得他手都麻了,车窗变成雪花般的碎片,扑簌簌地往下落。
严修犹如惊弓之鸟,被这动静震了一下,回过神来,往车窗那又靠了两步,那老虎也跟着靠近,老虎估计不是成年虎,站起来可能有一米六七的样子,但也就比严修矮上一点,那边的学生看着车窗碎成一个大口子,怕那大长虫冲进来,连忙叫着:“游弋明,你有病啊?发什么疯!”
“叔叔,叔叔快走!它进来我们就都完了!”
“对啊师傅,车玻璃破了!快开车!”
司机也是一脸为难。
“开你祖宗!”游弋明把灭火器往地面一砸,“谁再叫我就把他扔下去!”
他说完把头探出去,只能够到严修的脖子,游弋明又往外探出半个身体,弯着腰往下。
严修还在还猛虎对峙着,身体紧紧贴着车身,突然感觉一双手伸到他的腋下,整个人忽地就被拎了起来,严修还在剧烈地喘着气,听到身后的人跟自己一样,凌乱地喘成一团。
他感觉自己被捞着往上提,就在他双脚离地时,老虎又往前进了一步,就在他刚刚的位置,他把脚往上收 ,听到游弋明气息紊乱地说,“头往下。”
严修听话地把头往下压,感觉自己被拉进了大巴的窗框,他的上半身已经进了车窗,又听到游弋明说:“抬脚,有玻璃。”
他还没反应过来,垂在外面的脚被粗粝的毛发拱了一下,恐惧地把脚一收,脚腕在车窗的碎玻璃上划了几道,随即他感到游弋明的一只手握住他的两个脚踝往上抵着,另一手卡着他的肋骨,以一个艰难的姿势把他甩到里侧的座位。
严修的双脚落地,终于能用上力气了,急忙坐稳了。那只老虎很长,立着起来爪子刚好能扒上窗户,猛力一挥,刚刚还没掉下的玻璃又簌簌落下,游弋明喊着:“快开车!”
司机这时候不犹豫了,一脚油门踩到底,老虎被甩到地上,追了几步之后才停下。
车厢里一片沉默。
严修直到现在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脏急速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
游弋明坐在他的里侧,他一样十分紧张,碎玻璃掉在他的衣领上,脸上,出现了不少小小的出血点。
严修的脚腕是在是从碎玻璃上擦过的,伤的比较严重,一道道鲜血流下来,沁在白色的板鞋上。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还有种奇怪的念头,有种说法叫吊桥效应,自己也大概中了吊桥效应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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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没成年的孩子,大家都吓坏了,直到大巴开出园区,才回过神来,跟家里打电话哭诉,互相交流着刚才的惊险一幕,没人想看大型野生动物了,甚至在大骂动物园不负责任,说他们还在园区就把这些危险的东西放出来。
游弋明也逐渐缓过神来,他刚才的肾上腺素高度分泌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后怕,转头看看严修。
严修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两侧鬓角还在淌着汗水,刘海被浸湿了,凌乱地拨向一侧,脸色苍白如纸。
人在情绪异常激动或紧张时,机体内激素快速分泌,代谢加快,产物以各种方式挥发,有的和人体定植菌群相互作用,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气味。游弋明的鼻子似乎也捕捉到源于严修身上的气味,不香,更不是什么难闻的味道,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仿佛是冬天的味道——寒风挟裹湿冷的空气微微刺痛鼻腔,细雪拂过后浸透着甘甜和洁净的水汽。
游弋明上下看了他一眼,问:“严修,你还好吗?”
忽地又看见他双脚下的血迹,刺目的红色沾在鞋子上,沾在灰色运动裤的裤脚上。
游弋明撩起他的裤脚,果然看到脚腕处有几条不浅的口子,他想低头细察,被严修收脚的动作制止了。
严修:“没事,已经不流血了。”
游弋明有点懊恼地说:“刚刚太紧急了,那东西眼看要抓上你的脚。”
他的意思是:事发太突然了,他没有很快注意到严修突然收脚,划在碎玻璃上。
严修这时也看见游弋明右手的小鱼际到手腕处,有几道和他一样的伤痕,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有些虚脱地说:“真的没事,谢谢。”
游弋明还想跟他说说话,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怕他脱水,管肖彷他们要了瓶电解质水给他,严修也没拒绝,喝了两口放在椅子上,侧头闭目休息。
他哪里睡得着,听着纷乱的说话声,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
邹凯那边联系上葛中齐,一听说这事,他们也顾不上做任务了,连忙回到园区门口。
女生们回到车上就问相熟的男生怎回事。
葛中齐急忙去看严修,见严修睡着了就没说什么。
严修其实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不想应付他们。
葛中齐便坐到车头处听邹凯汇报,说这事儿时是动物园的责任,他们提前放出了这种危险的动物;还说要向上面反映,治理这个动物园的责任。
邵雅琴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问:“你没提前沟通过吗?”
邹凯顿了片刻,发怒到:“沟通什么?动物园应该十一点开门,他们没到十点就放出来,不是他们的问题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吗?”
邵雅琴:“动物园周末十一点开门,周一到周五十点开门,这在动物园门口贴着的;出发前葛老师交代过,尽量不影响他们正常工作,如果不能提前完成,跟工作人员沟通解决;而且你们都已经走过工作处那签退了,别人认为你们离开了也正常。”
邹凯愣住了,他以前周末来的,他哪知道还有两个时间……
有几个男生今天也忍不住了,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正义感不允许他们沉默,“班长,你一直说十一点之前结束,我们都以为你沟通好才这么说的。”
“班长,你不是去办事处了吗?我们还以为你去让别人给我们延长了时间。”
“今天还只有严修一个人在外面,如果大家都没有回车上,那简直不敢想象……”
邹凯愣了一下,他没有去沟通,他是去办事的超市买烟了。
他暴怒说:“严修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我只是忘了打个招呼——”
严修的眼皮动了动。
“是啊——你只是忘了打招呼,别人差点丢了命”游弋明冷笑一声,“邹凯,我以前觉得你就是人品不好,我现在觉得你不仅坏,还蠢;你爹在哪高就啊?我这高低也要举报一轮,查查这蠢货基因是不是市委遗传给你的。”
邹凯憋红了脸,“好好好——游弋明,你们等着。”
葛中齐说道:“邹凯,确实是你的问题,这件事太严重了我得跟你爸——”
“葛老师——”游弋明又开口了,他冷笑着说,“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不是你吗?带着未成年的学生出来,差点发生性命危险,把这么重要的职责托交给不靠谱的学生,一句轻飘飘的斥责自己就完美脱身啦?”
一时间空气十分安静,仿佛呼吸声都能听得到;刚刚游弋明怒砸车窗的样子犹在眼前,如今平静地诘问老师,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其实游弋明已经很愤怒了,只是严修在一边安静地休息,不想大发雷霆再把人吵醒。
他又放缓了语气说:“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严修,你还是等着看严修怎么追究吧。”
葛中齐面子上很过不去,但他想到了严修的家人,其他人都还好,就是赵经理,比他爹妈还关心他。他要怎么交代,跟赵世崎说是班长没安排好吗?
赵世崎不是这帮小孩子,那是个糊弄不了的老狐狸。
车缓缓地往学校开,大家默契地没再提这件事。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仿佛是冬天的味道。
这是一种有前调中调尾调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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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吊桥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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