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
沈清秋的声音满含冰霜,整个人的身上像是附了一层血影与杀气。身居高位养出来的威严与杀戮敌人滋养出的戾气,即便是沦落凡尘多年,依旧会在某些特定环境被激发。
这一刻,别说什么冷静、淡漠、克制、优雅等君子外皮。暴怒使他撕开所有伪装,愤恨令他第一时间就施展禁术。
今日,他必将对方斩杀!
沈清秋径直将腰带取下,一把捋掉杂七杂八的配饰,化而为鞭,快速朝对面之人甩去。
鞭为软兵器,靠腕力驱使,主打一个‘取材方便、出其不意’。快速抽打、一触即离,若有需要,也可增加长度,靠缠绕将敌人拉近,一举制住。
冰哥本就因梦境被破而心神不定。
这种使用精神力构建的梦魇困境,当被对方以力破除后,会对施术者的精神造成极大损伤。
当他看到沈清秋“解腰带”的动作时,还有些怔愣和迷茫。
直到——凛冽的破风声传来,充当装饰的腰带化为能击杀人性命的软鞭,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袭来,抽打着、发泄着对方的怒气。
“师尊!我错了!弟子错了!”冰哥不顾精神上的刺痛,连忙四处躲闪——
沈清秋的武功技法,即便是受困于没有灵力附加,都能与不使用灵力的冰哥对半开。
如今怒气与禁术加成下,精神受损的冰哥,若是还敢如之前一般‘轻巧应对’,必然要吃大亏。
————
沈九以为他做了个美梦。
有一个真正的好人师傅将他从秋家牢笼里带出来,纵容他的恶劣脾气,尊重他的胆小谨慎,对于他的各种试探宽容大度,一点点理顺因悲惨过往而炸起的逆毛。
甚至说,上一秒他还沉浸在自己两情相悦的佳人同意他的示爱,只等着将这个消息告诉宠爱自己的师傅,求他帮自己上门提亲。他将拥有能够携手余生的温柔妻子、以后还会拥有几个天真可爱的孩童陪伴。
准确的说,梦境里的,不是已经成年的沈清秋——而是年少那个被抛下、舍弃掉的沈九。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看不清’救赎之人时,就简单的将希冀交付。
谁没点悲惨童年呢,谁不曾幻想少年时会出现一个超级英雄,拯救年幼无力的自己,于水火之中呢。
当他‘梦见’过去,遇见传奇故事中,会拯救少年于困境、将人从泥坑里拉住的白衣,啊,黑衣少侠时。沈九从一开始的警惕,变得懊恼。
而在‘对方专程来秋府将他接走’、并无条件赠与他最需要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教授他仙家法术、任他自由生长的时候。沈清秋的主意识,源于骨子里的警惕性,被压下了。
沈九以为自己终于入了仙人的眼,脱离困境。而被宠爱的人,是不需要‘胆小慎微’、‘四处警惕’的。
他本以为,他很幸运。
上有永远不会老的修真者师傅为自己保驾护航、扫平一切;下有几年后就会出世的糯米团子;身侧还有举案齐眉、如花似玉的羞涩佳人。
人生是何等圆满。
即便他明知这是幻想,是一场用来弥补童年遗憾、安抚那个被抛弃孩童的一场骗局。
但也无妨了。
梦境里,就让他假装一下——他的人生本可以如此顺遂又完美,只要他想,这场梦境可以永远不醒来。
而身为长大后、拼死累活爬上仙尊之位、又被人拽下神坛的主人格。也可以稍微歇一下,陷入沉睡之中,获得难得的安眠。
可,后面他遇见了什么?
他本怀着世间最美好的期待,放任梦境编织最完美的展开,他即将拥有最圆满的结局。
却在提及心上人的下一秒,坠入万丈深渊。
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师傅,居然在他提出‘想要娶妻’的时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即兽性大发,扒了他的衣服,将他压在身下。
不顾他的哭诉与求饶,恶狠狠的将他当做女子对待。难以忍受的撕裂感几乎将他撕碎,而他的反抗,竟是那么微弱又无力。
就这,对方居然还硬邦邦的要求他‘要习惯’?
他以为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如同长辈一般尊敬的仙人。
却不理会他的求饶,不解释莫名其妙的行为,只在他身上疯狂噬咬吮吸,说些‘弟子会永远陪着您’之类的狗屁话语。
极致的羞辱感与疼痛使他惊醒,本已陷入沉睡的主意识当即被唤醒——年少沈九,终究是害怕又无力的。
而几乎刻在骨子里的、那抹额头上的血红印记,
终于让他将眼前之人的脸,分辨清晰的同时。
??也让他——
跌入更深层的深渊。
梦境中,本不该有其他人的脸。
所以。这场梦境的主人,原来。不是他。
多可笑啊。
当‘沈清秋’被唤醒,独属于沈九的软弱与期待褪去。他所看见的,便是雌伏于人、衣衫尽褪、遍体鳞伤的残局。
他又被骗了。
哪有什么美好幻想、圆满梦境。
沈九是不可能等到救赎的。
失信的少年不会遵守约定带他走。
想象中的完美恩人,也不过是其他人的刻意谋划。
唯有自救。
也只有自救。
他选择的路,才是正确的。
送上门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他当年想离开那潭淤泥,求主家放人没有用,等同伴带他走等不到。真正让他解放的,是一把用来装饰的、没开刃的剑。
沈清秋死死抓住了杀人如麻、毫无底线的无厌子,又一举火烧秋家,才换得逃亡的契机。
而年少无知的沈九,在梦中,居然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眼前人,将信任与感激奉上。
忽略所有违和感,封闭双眼不去看、紧闭双耳不去听、停下所有的思考,只一心沉沦于甜蜜梦境。
结局,当然是理所应当的,被狠狠刺伤。
————
“师尊!师尊!”冰哥的求饶声萦绕于洞内,各种的‘弟子错了’‘弟子不敢’‘弟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响彻其间,伴随着鞭子击打的声音,如魔音穿耳。
沈清秋收回手中的腰带,大咧咧的随意将衣服稍稍整理,盘腿坐下。
禁术的时间有限,既然没有一招毙命,他也无其他办法,还不如先调息恢复,压制这该死的阴冷气息。
那股自他清醒后就一直隐藏于血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随着他方才的情绪波动,被激活了。若非这股气息突然反扑,令他周身血脉出现停滞,他有五成把握,能将洛冰河一举杀之。
只是。往日这股气息都是靠冰哥输入大量灵力才能压制,而今,沈清秋并不想让对方近身。
他还做不到一炷香前对敌人下了杀手,一炷香后却‘吩咐’敌人为自己干活。
不仅仅是沈清秋要脸,更重要的是,他刚在梦境中被背刺,很难说如今这种情况,对方会不会如梦境一般,欺师犯上。
毕竟。如果你曾经被狗咬过,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狗说的‘我不咬人’。将后背暴露给背刺过、对立过的敌人,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
‘唔-’阴冷气息的反扑越发严重,沈清秋左手紧抓心口,毫不犹豫的将右手手腕放在唇边,以尖锐的牙齿咬开动脉,以鲜血压制经脉里的波涛汹涌。
“师尊?”冰哥原本躲得远远的。他看着面露痛苦之色,衣衫散乱,额头隐有汗滴的沈清秋,脚步极轻的一点点靠近对方。
却在距离他三丈远处,被喝止。
“站住。”沈清秋睁开的眼里满是猩红血色,杀意在他身上如摧枯拉朽般的浮现,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而汹涌。
“再向前一寸,杀,了你。”
声音沙哑,口中含血,暴虐的气息随字句一点点扩散,连空气中都开始染上狂暴。
极致的生死危机感浮起,鸡皮疙瘩从脊椎猛的爬满。冰哥能感觉到,这次是真将对方得罪狠了。
以往的每一次,哪怕是昨天的魔物、说着要将他丢入青楼,沈清秋都能平淡的调侃:“相信你能干出来”。
即便是他们两个互打互杀那么多次,沈清秋都不曾气得要走火入魔。
但这次,沈清秋是直接以强横的怒气破碎梦魇,还在一开始就动了禁术。鞭子抽打过来的时候,对方也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还有一点,这次的‘鞭打’中,是动用了魔气的。
沈清秋不是没动用过禁术,甚至可以说他一直是以各种禁术、禁咒、血符等方式在与冰哥抗争。
只是,他之前的所有,从来都是用的血液中蕴含的灵力、抽取自己的生命力以献祭、忍受各种苦痛,才施展出来。
而现在。沈清秋一介纯种修真界人族,一个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的仙尊。
居然能使用魔气了!
即便这是怒气之中的不自觉行为。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出来。
但……这已经说明了,魔气、或者说天魔血,对他的污染,已经深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地步。
洛冰河是人魔混血。
沈清秋,是被改造的混血。
冰哥想到这两点,突然心里猛的一甜:沈清秋天天说他是杂种。
现在,他与自己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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