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后来又去买了几个福字,打算贴到窗门上——好容易和师傅一起过年,今天一定要顺顺利利的。他走进院子,却是遥遥看到了李水徵,甚至听到那人在笑,风吹着他的衣裳,不知道在和师傅胡闹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少年郎脾性大,想冲过去和他动手。
但瞥见两只手上满当当的年货,想到今天是除夕——动刀弄剑的话,不合适。
他也不想在陈匪照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
于是当作没看到李水徵,推门走进厨房。
“你回来了?”迎面撞上她。
“我买了剪纸,待会儿要一起贴吗?”他道。
“好,我先出去一会。”
她丢下这话,推开厨房门,对着李水徵偏头。
李某自是跟过去。
*
两人来到宅子外,陈匪照开门见山:“你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也不该再和我见面。”
李水徵一怔,没当一回事,“为何?我都大老远.....”
她打断他:“你把我费尽心思研制的解药,当作是一桩买卖,和我要做的事完全相反。李水徵,或许是我身上哪里吸引你了,让你一而再三的想靠近我,但我清楚,我和你不是同路人。”
李某不说话,嘴唇往上扬了扬,眉头却是皱着。
陈匪照:“我只是个普通人,对你没帮助。”
“帮什么?我也是普通人。”
“但你想要不普通的生活,你想爬上权利最高位,我很记得你的过去,”她顿了顿,他感到急切,凝视着她想找到一声叹、一声惋惜,但什么都没有,她道,“我们不合适,连朋友都做不了。”
他们的关系,明明没挑明,但陈匪照什么都说明白了。
李水徵:“今天是除夕,我只是想.....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年夜饭......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
小时候他没这个运气,长大了也不能有此机会吗?
非要一个人孤零零的?
“是你选错了人,”陈匪照道,“我们偶然结缘,该断了。”
“不是!我们经历了很多!”李水徵失态了。
笑话,这“断了”二字怎么能是他听到的?他和裴姑娘难得相逢,即便彼此不挑明关系,不清不楚的,也能相交到尽头。
实在惊诧,李水徵从中原来大宛的路上从未想过会从陈匪照那儿听到这些话,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不是吗?
右手一伸,想挽留她。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李水徵,你做了那样的事,却还想在我身边待着,哪有那么好的事?”
*
他独自站了许久。
一开始心里是茫然的,像被挖了个大洞,流出血淋淋的水。但今日是除夕,她那样好的人,不会说这样绝情的话,于是他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该回去、要回去和她说清楚!可在这时,身边走过几个行人,谈笑风生,好生亲昵——李水徵感到愤怒,一股巨大的暴戾从心里掀起,他眼神阴狠,见到不远处有个铁皮桶,便泄愤似的过去踹了一脚。
轰轰闷响,行人们吓了一大跳。
窃窃私语的,对他避之不及。
当真是稀奇,李水徵在旁人面前总是很温和,即便在杀人时,也常面上带笑。可这会儿他在失控,想回去追问陈匪照为何这样对他。身前的铁皮桶滚到一边,又滚了回来。
他感到嫌恶,瞥了眼,接着眉头一颤,发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时候在饥荒里,是否也做过这一举措。
那日子夜,他被一人问爹娘去哪了。
当时他踹了铁皮桶一脚,现如今......
李水徵面色惨白,他为何会这般失态。
不明白,也冥顽不灵。
*
陈匪照回去时,见到春渡在腌她拎回来的鱼皮,她有些惊喜:“你知道怎么做吗?”
少年在走神,她贴过来后吓了一跳,脱口就问:“李水徵呢?”
“被我赶走了,”陈匪照一怔。
“走、走了?”
“嗯,留他做什么。”
她答得好生随意,他却喜上眉梢,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唇角高高上扬,“不和我们一起过年了吗?”
“当然不,”陈匪照拿出他买回来的剪纸,“等你弄好,我们出去贴窗户?”
“好!”
*
过了一会奕妁和裴昭也回来了,大家忙活着,有的打扫屋子,有的布置屋子,还有的做年夜饭,好不热闹。
天逐渐黑了下来,他们把里屋的木桌搬出来,坐在院子里吃饭。
包打听也在,这人白天待在棺材店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年三十还坚持开门,直到傍晚才关了店过来。
奕妁:“他是不想干活吧。”
几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遥遥便听到脚步声。
“谁?”包打听问。
“一个傻子,”奕妁背对着门口。
“我听到了!”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玉面粉唇的少爷推开院门——正是洛玉秋。
他一身喜庆的红色,手里提着好些东西,身后也跟着两个奴仆,双眸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亮亮的。
陈匪照向他问好。
裴昭坐她身边,看到那人后不自觉地低眉,手指摸了摸桌上的茶杯,突然想喝一口茶水。
“我来的是时候吧?”洛少爷笑盈盈地进来,吩咐下人把带过来的东西放好,熟门熟路的,好像这是自己家那样。春渡盯着他提在手里的两壶东西:“这什么?我不是让你.....”
没说完,奕妁和他隔着一个座位,探头过去:“让他干什么?”
“没,”春渡不答了。
“这是梨花酿,还有我家厨娘做的一些糕点,尝尝吗?”洛玉秋说着,来到饭桌前。
识相的下人给他搬来一个位子。
他刚好坐在裴昭身旁,将东西都放到桌上。
现在虽说是隆冬,但或许是节日的关系,身边又坐了那么多人,裴昭觉得有些热。
她扯了扯衣领,往旁边挪。
陈匪照好久没喝梨花酿了,这时刚好伸过手去拿酒,看到她的不自然,眼神一顿,在下一刻对上洛玉秋的眼神。
“陈大夫很喜欢喝梨花酿吗?”他问。
“.....对,好久没喝了。”
“那还好我带过来了,春渡他还说.....哇!”没能说完,有人踩了他一脚。
陈匪照顺着洛玉秋的视线望去,被点名的少年喉头动了动,举起手,“我也来一杯。”
洛玉秋哪会不知道他的用意,瞪了他一眼。想不搭理他,但又见到陈匪照,还有她身边坐着的裴昭,这彼此间的关系——作罢。
陈匪照心满意足地接过梨花酿,倒了一大碗,裴昭问:“这好喝吗?”
“好喝呀,要尝尝吗?”她看向她。
裴昭犹疑,摇头了。
陈匪照:“我听说你们也和离了?”
这个“也”字用得有些妙。
春渡正想尽办法坐到师傅身旁去,竖起耳朵偷听,闻言后愣了愣,悲喜交加。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裴昭:“嗯,但放妻书....还没拿到。”
“再问问他,不过是洛少爷的话,肯定会给吧?”
裴昭迟疑地点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有那心思。”
之前好像说过,在街上偶然见到了在买花的她,动了心。
但有些荒谬,裴昭想。
“谢公子.....没和唐贞你联系了吗?”她忽地开口问。
“怎么突然提到他,”陈匪照一惊。
“我听奕姐说白天李水徵过来找你,被你赶跑了。”
“那又和谢恒有什么关系,”陈匪照好像恼了,低眸又喝下一口酒,梨花酿清甜可口,和那日在苗疆喝的有些相似。
“我们不会再见面,”她说。
“可今日是除夕呀.....”裴昭不知怎的说道,抬头想看一眼外面红红的灯火,却撞见洛玉秋瞧过来的视线。半晌后,桌子底下被塞过来一张纸。
“你要的放妻书,”他小声说。
她愣愣地接住,两人像做贼似的,在分赃。
*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会天,决定出门去消消食。
街上人声鼎沸,数不清多少盏的灯笼像万朵金莲在盛放。
陈匪照本来还和其他人走在一起,被人群冲散后,听到不远处有震耳的拍掌声,便走过去,发现大家这是在看戏曲。
可她从小不爱看戏,也无法欣赏,站了一会便要离开。
而一丈外的街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戏台上的人在唱:一时迷恋,有福难消,索性别离。旧日姻缘,今夜重相会。
好烦——谁要复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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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番外(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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