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了岑雪吗?
方长春在于阿郎的话语顿悟。
这个法阵从第一道关卡起,便在筛选那个最后活下来的人,每一次祭祀都是一场杀人盛宴,反杀者被赋予可以苟活的权利,并给予自以为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其实不然,只有杀到最后的人才能真的活下来。
然后准备下一次祭祀,进入下一场杀戮。
同理,活到最后的那个,继续苟活,直到最后一场祭祀完成,最后一场杀戮秀落幕。
这个人会以杀入邪,身上的人命债足以让他被催化成为镇住镇眼的邪祟。
原本的于阿郎就是这么走下来的,如果没有误入的岑雪,他或许便是下一个如岑雪一般的存在。
一个未成的杀戮阵眼,一个已成的逃跑阵眼,组织杀戮的人毫不犹豫选了岑雪。
方长春想,岑雪或许也是这么诞生的。
在成为邪祟之后,他失去人的记忆,即便保留了人的理性。
用生命滋养起的法阵阵眼,岑雪必定凝聚了万千怨气在身,以此来维持法阵运行,这就是他身为阵眼被迫承接过来的因果和怨气。
难怪他随手拨弄便弄坏了那琵琶,一个人的恨怎么比得过这么多人的怨呢?
万千怨念交集于身,或许明明是和这一切都无关的路人,偏偏因为生来适合用于作阵眼,所以承接过了这么多人的命和怨。
一辈子作为工具阵眼,为维系法阵运转而苟且偷生。
方长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便是…要找到岑雪才行。
于阿郎,你可千万不能…吞噬了岑雪。
这个法阵…从此刻起就应该彻底停下来。
不要再死人了。
方长春分不出谁对谁错,也说不好到底如何,他到底只是一棵无知的树,对人对事的了解大多都来自下过山的其他小妖。
他下山以来,只见过苦难,却说不出这苦难因何,也不知该怎么改,怎么变,他变成了一棵虚无茫然的树。
他无奈彷徨,却又总不肯放弃。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可以改变这一切。
只是他还没找到而已。
方长春固执地想。
于阿郎想要的那个天地,变成邪祟之后,真的可以找到吗?
是更遥远不可触及?还是可以变得唾手可得?
于阿郎啊于阿郎啊,拼尽一切去拥有常人没有的力量,又杀了那么多人来完成祭祀,你真的能创造属于你想要的新天地吗?
方长春没有答案。
天地茫茫一片白与黑。
有人拖着什么东西,月亮正好停在塔的正上方,月光莹莹照耀塔尖,他寻着月亮的方位登上通天塔。
在最顶层的塔尖处望见了那幅画。
是春神送给冬神的画作。
他伸出肮脏不堪的手抚上画作,一抹红色血迹在他指尖抚过的画纸上蔓延。
他嗤笑一声。
“什么神,你若是真存在的话,为何不睁眼看看这个世间。”
他说完后不再停留,继续往前,循着东方,来到一个窗口前。
窗外是漫无边际的黑夜,无星亦无光。
从这里往下望,可以望见横躺了一地的尸体,血液将雪地染成血地。
他叹了口气:“就差一点了,付青,我离…重新改写这个世间,就差一步了。”
于阿郎叹息一声后登上窗户,不太明亮的月光透进来,照着他身后拖着的东西,是一具不知道从哪里刚挖出来的腐烂无头尸体。
死了有一段时日了,有一截尸身甚至早已变成了白骨,还残留着的血肉冒着蛆虫,但于阿郎却没有在意。
他将骸骨抱了上来,让他和自己坐在同个窗台之上。
他轻柔道:“付青,你告诉我,人绝对不能失去反抗之心,也决不能向邪恶妥协。”
“我一直记得,我没有妥协,我要以我的方式,去了结这一切。”
他将头靠在尸体肩上,用自己的力带着尸身不倒,那具尸身仿佛变成了一个穿着城主府修士制服的青年,他伸手轻轻揽回于阿郎。
月亮又一个移动,啪得两声巨响,有什么人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落。
砸在他亲手造就的血地人尸之中。
变成邪祟的第一步,是死亡。
背着木箱子的少年一脸疑惑地浮现在于阿郎的尸体旁边,看见了腐烂的尸身下是一具摔得稀巴烂的尸身。
旁边还蹲着只迟钝的邪祟。
正是于阿郎。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保持着理智,成功变成了邪祟。
邪祟一见了岑雪,就露出牙要来咬,只是还没咬到,就被他身后木箱子里跳出来的人头砸飞。
这颗人头自从来到通天塔里就一直不安分,总想着跳出来乱跑乱动,岑雪也习以为常。
他上前捡起人头,又看着眼前的于阿郎,歪了歪脑袋道:“我怎么在这?”
“我不是在夏神的神殿吗?”
“我记得…我只是一个转头,就有人把我吸到了一个好奇怪的树林,怎么走我都走不出来。”
他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新生的同类邪祟问:“你有见过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吗,他叫方长春,我得找到他才行。”
于阿郎没回答,他眼神涣散,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然后盯着岑雪怀里的人头移不开眼睛。
“为…为…什么?
刚成为邪祟,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他嗓子眼卡了卡,才捋顺了舌头道:“在你那?”
岑雪却没听明白:“什么在我这在我那,你说清楚点。”
他对邪祟比对人有耐心,但也不多,见于阿郎又磕磕巴巴说半天,他一巴掌上去拍了下他的喉咙,于阿郎只觉得有什么阴冷的力量穿过了他的喉咙,于是他的语言便连贯起来了。
“付青。付青。”
语言连贯了,思维好像没了。
来来回回就只会讲付青两个字,其他的也不说,岑雪无奈地拽起他,像拽着当初的甄红一样,随手拽在身后。
于阿郎没有反抗,眼神只黏在岑雪怀里的人头上。
大概是眼神太炽热了,岑雪怀中的人头没忍住跳出来又踹了他一下。
于阿郎被踹得老老实实,一点反抗都没有,全然不见做人时的戾气。
果然,做人就是有戾气。
岑雪进了塔,塔内是纵横交错的树木,树梢上挂着飘飘荡荡的修士尸体,他啧啧称奇,直觉哦不,肯定是方长春干的。
他绕过那些尸体,看见了被上完色的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这里刚发生过混战,他只是有些预感不好地搜罗着地上的尸体。
“哥哥!”
岑雪在尸体中穿梭起来。
他翻开一具又一具和方长春身形有些相似的尸体,确认不是后便会不断松口气。
于阿郎用迟钝的脑子想起来岑雪要找的人是谁,于是拽了拽他的衣袖,向他指了个方向。
那是春神壁画的高台。
岑雪一跃而上,在壁画前找到了着青色衣裳的身躯。
方长春犹如睡着了一般躺在地上,胸前破了个大洞,还有被利剑穿过的痕迹。
岑雪颤抖地摸上他的脉搏,却寻不到一点跳动。
“哥哥?”
虽然他知道方长春终有一日是要死的,但未曾想过是今日,也未曾想过是这样的死法。
岑雪想,他只是在看不见前路的树林里绕了一圈,怎么出来方长春就死了呢?
他转身掐住于阿郎,恶狠狠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于阿郎沉默了一下,面色冷静道:“他。”
他指了指方长春,又指了指自己:“我杀的。”
岑雪白的像纸的脸色阴云密布,琥珀曈里凝聚戾气,他掐紧于阿郎的脖颈,虽然知道对方是邪祟,早已感知不到窒息,却还是紧紧掐着不放。
“你吃了我吧。”
于阿郎突然道。
“我杀了他,你恨我,那你就吃了我吧。”
岑雪张口就要咬,但他顿了顿,转身看了眼方长春,又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方长春还活着,会让他吃了这只邪祟吗?
方长春总念叨,伤人的邪祟是投不了胎的,但眼前的这只又不是人,而是喝他一样的邪祟。
那可以吃吧?
岑雪犹犹豫豫又要下口,但又始终顿住。
可是方长春也不让他把人头吃掉。
方长春总说,邪祟也有好坏,不能一概而论,也不能一吃了事。
可…可…
他都死了,凭什么还要听他的?
岑雪眼一闭,心一横,就要咬下去,杀了方长春的能是什么好邪祟,那定是无耻之徒,吃了了事。
最后岑雪也没下去口,他放开镇定的于阿郎,头一扭,卸下木箱子,趴在方长春的尸身旁边,小声抱怨:“我怎么就下不去嘴呢。”
“哥哥,都怪你。”
“你应该起来阻止我,你知道吗?”
“你要是不阻止我,更应该起来告诉我了。”
“你怎么不起来呢?”
“你不看着我连吃他的**都没有。”
“啊,我连吃东西的**都没有了。”
于阿郎看了他一会,少年龟缩在青年身边,喋喋不休的小声抱怨。
他想起那个时候,他手中的匕首还捅在付青的胸前。
付青刚刚断了气息,他也是这样躺在付青身边道:“都怪你。”
都怪你。
你怎么…都不起来阻止我呢?
千赶万赶还是没赶上昨天发[裂开],工作还是忙,年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我真的想百无聊赖的码字就好,不想不想忙碌啊[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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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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