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李修士将手中剑一扔，倒退几步站至贾老爷身边，拱手正经道：“老爷，我想起来师门里还有个小师妹，等着我回去成婚，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就要领着身后的小童离去，却被贾老爷一把揪住衣领，贾老爷嗤笑道：“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时候没想起来你还有个师妹，用上你的时候你倒是想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这斯不靠谱，来人，给我绑起来扔柴房去！”
李修士明显就半吊子水平，顶多御剑砍砍东西，其他的一概不通，连几个普通家丁都打不过，和小童们一起被五花大绑押走了。
李修士出场酷炫，但退场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岑雪边摸着头边问：“他虽然废材，但有他在至少可以撑一时半会，你把他绑走了作甚？”
贾老爷却不复刚才惊惧的模样，他贪婪的扫视着眼前的岑雪，目光带着舔舐意味，仿佛要贴上去在岑雪身上舔舐几口的恶心。
岑雪被他看得直皱眉。
“不过是养着当低级养料罢了，要是可以拿下你为我制作高级的养料那再好不过了，拿不下就剁了喂我的乖乖们。”
贾老爷如是说道。
岑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贾老爷浑身的气势变化起来，从怯弱变成了恶心的觊觎。
贾老爷摸了摸胸前的观音玉，红光一闪，一只似人非人的小怪物从空中闪现，它落地砸出一地的裂纹，张嘴露出尖利的一排排獠牙，那獠牙像狗才有的，身体却是人形。
看上去像畸变物种。
贾老爷摸了摸怪物的脑袋柔声道：“这是我特意催化出来的狗妖，妖精化形本来要个百年千年，但旺财从出生到化作人形，才用了不到三个月，它最喜欢吃你这种邪祟，越强的它吃起来越香！”
贾老爷顺着脑袋上短短的绒毛道：“皇城里的贵人们可喜欢了，争着吵着要我多做一些，卖给他们镇宅呢。”
寻常妖物化形短则百年，迟则千年，这也是妖精稀少的原因，他们不似人类，一生下来就开悟，要花上很多年才能从固有之中挣脱，从混沌之中开化，再花时间吸收日月精华，而后修出人身。
这是万物自然之法理。
但方长春没想到下山一趟，可以看见超脱法理之外的存在。
贾老爷的狗妖只催化了化形这一步，跳过了开悟这一步，以至于这只狗妖只是拥有了人身，然而思维却还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狗，而非像真正的妖一样可以用来思考万物众生。
方长春望着那只不断咆哮，在贾老爷底下乖巧异常的狗，不禁在心头涌上厌恶。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贪财的人类，却没想到，原来为了贪财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方长春瞬间想重新将那池子的红鱼捞回来放生算了。
赔什么赔，就该把他的鱼都吃光。
怪物的怒吼声将方长春思绪拉回，它趴伏在地上像狗一样晃动尾椎，然后一冲而上，岑雪躲避开，獠牙在划过木箱，在箱子上留下一道牙印。
头颅仁兄已经抛弃岑雪老实缩进木箱之中，顺带将箱子盖上，留岑雪一只邪祟单独对付那只怪物。
那怪物嘴里的呜咽声越发凶狠起来，再度冲向岑雪，却被一颗砸过来的雪球迷了眼睛，从空中掉落，落雪飘扬，这别院是有人每日扫雪的，只是架不住方长春用绿檀笔划拉了一堆雪过来，权当迷雾用了。
在大雪迷了人眼时，方长春跑上前拽过岑雪就跑，等到眯眼的雪花散去，庭院众人已经找不到岑雪的身影了。
贾老爷眯着眼睛吩咐怪物：“给我找，翻遍整座宅院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怪物趴在地面上嗅闻着岑雪的味道，一路追踪而去。
方长春拽着岑雪左绕右拐，又再一次迷失了方向，这别院的回廊实在是又多又绕，屋子都长得一个样子，方长春着实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方位，又该往哪走。
岑雪在他身后轻飘飘的不发一言，直到方长春把自己绕到了一个死角，他才施施然开口：“哥哥是要出了这座院子吗，莫不如问问小雪？”
方长春扭头道：“不，我们去柴房，那李修士虽然没什么灵力，但他带着几个小童，我不能看着他们被贾老爷研制出来的怪物吃掉。”
“哥哥总是这么心善，明明那姓李的还拿剑打算劈我。”岑雪幽幽叹了口气，露出一抹微笑，而后手遥遥一指，指了个方位道：“我能看见，他们应当在那里。”
天生灵眼，可观万物本相，岑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灵力流动，虽然李修士身上的灵力很弱，但也足够被他看见了。
方长春快步几步，忽然停下来问：“你能看见这么多东西，日出之向为阳灵，日落之地为阴灵，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处是西方？”
那双天生灵眼不可能分辨不出阴向之灵，那他一开始又为何带错了路，带着方长春从西走了西南。
岑雪没想到方长春这种时候还记得这事，他撇了撇嘴角有些无奈道：“我这眼睛又不是随时随地可以看，很耗力量的好不，那时候只是懒得看，谁知道会真走错啊，哥哥还真是不懂得体谅人家。”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他只是纯粹给方长春茫茫寻人路添点堵而已，又没有别的坏心眼。
方长春也只是福至心灵逗逗他而已，闻言不再追问，带着岑雪一路寻到柴房，将看门的两个家丁蒙头打晕，打碎门锁进去，果然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着的李修士和三个小童。
小童哭得不像样子，李修士正苦着脸安慰着。
“别哭了别哭了，我也不知道那贾老爷那么凶猛啊，我只是打算骗点吃的喝的过几天就溜走了，怎的这么倒霉恰好遇上邪祟闹事了呢？奇了怪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见的邪祟屈指可数，单单今日倒大霉了。”
岑雪恰好推开门，闻言开口嘲讽道：“碰上我你确实倒了大霉运。”
这声音令李修士万分熟悉，他忍不住抬头望向门口，见是那个煞神邪神，又往后退了退，将身后三个小童遮了个严实，自己梗着脖子豁出去道：“要死要刮悉听尊便，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这邪祟要是讲点理，就该知道我和你之间的问题，祸不及孩童啊，我告诉你你要当个有礼貌讲道理的邪祟，不能天天就是害人啊吃剑的····”
方长春和岑雪还是第一次见和邪祟讲道理的修士，一时有些新奇，只是听久了便觉得厌烦起来，岑雪掏了掏耳朵，干脆走到门口抱着木箱独自发呆起来，他是可以带方长春来救人，但不代表他自己要亲自动手救这等聒噪的人。
方长春认命地上前，在李修士的鬼哭狼嚎中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大约是没在方长春身上感受到邪祟的气息，李修士抓着方长春的手开始又哭又闹道：“求求你了，杀我一个就够了，别杀我身后这三个小的，他们都是我在路上捡的，差点饿死他们，我只好带着他们坑蒙拐骗，就骗些吃喝，没做什么坏事。”
世人喜爱踏上修道一途之人，所以李修士仗着自己还算不错的御剑术，到处骗一些商户给他们提供吃的喝的住的，这家霍霍完就去霍霍别的，倒也人道，没专挑着一家霍霍，没曾想这次竟覆没在贾老爷这了。
三个小童缩在李修士的后方瑟瑟发抖，手紧紧抓着身后的桌椅，闻言并不反驳，方长春便信了一半。
再加上这李修士身上并没有令人不适的气味，想来确实只是一个骗些吃喝的废材修士。
“我叫方长春，不知阁下大名？”
“区区贱名，我姓李名存真。”
李存真，去伪存真，倒是一个好名字。
“汪！”
一声怪物吼叫响起，方长春突然想起狗的嗅觉灵敏，被催化出人形之后也应当保留原身特性，只怕那只怪物已然记住他和岑雪的味道，实在不宜带着李存真和他身后三个小童一起跑路。
于是方长春拉起李存真道：“我们分开跑，那只怪物和贾老爷交由我们引开，你带着这三个孩子一路跑出府去，莫要停留。”
生死存亡之际，李存真也不扭捏，拽过三个小童行了个礼，脚下像装了风火轮，风风火火地走了，一点头也没回。
岑雪抱着木箱子吐嘈了一句：“比那只汪汪叫的怪物跑得还快。”
方长春没理会岑雪的吐嘈，拽过他选了个反方向就跑，边跑边咳，咳了几声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今日只怕要大闹一场才能全身而退了。”
他的语气坚定，原本贾老爷是个普通人，方长春是不想和他起冲突的，奈何这贾老爷是个疯子，求财求出了个怪物，不知道多少生灵遭了殃。
岑雪却仿佛只听见了大闹一场四个字，琥珀瞳亮晶晶的，他道：“闹，好啊！从何处闹起！”
方长春停下脚步，定定看了他一眼，不确定道：“你是不是太兴奋了？”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岑雪道：“有嘛？哥哥看错了。”
方长春：是吗？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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