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景城已经渐冷。
晚上八点，正是林景街最热闹的时候。
虽然这几天天气不好，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整座景城都被湿气包裹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这条街的生意，整条街都热热闹闹的，霓虹灯烘托着氛围。
每家店都有顾客光临。
除了卡在一排饰品店角落里的一家白色店面，店面倒是不小，透过落地玻璃朝里看就像一个小型的艺术展。
门前颇有艺术性的木板上刻着“沙浪”二字。
祁声靠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眸，暖色灯光照铺下来，让这无人问津的小店显得没那么可怜。
她拉下口罩，叹了口气，透过落地窗看着对面的热闹景象，有点羡慕。
她才开这家店没几天，基本上还没什么人进来过，她也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拉客什么的一概不知。
大多数人都习惯性地走进自己熟悉的店，所以显得她这间店铺有点格格不入。
一道玻璃碰撞发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她看向被打开的玻璃门，风吹动着门上挂着的玻璃吊坠。
“我的宝贝！”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化着烟熏妆的女生朝她扑过来。
祁声立马站起来扶住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她，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语气温柔没有丝毫威慑力，“怎么又去喝酒了？”
江知鱼先是捏了捏她的脸，祁声没阻止，等她捏够。
“今天才拍完一个商务，他们请吃饭嘛，也不能不喝。”
祁声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爱你~”说完就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祁声端着杯蜂蜜水，把她扶起来，“喝了再睡，不然明天头疼。”
“收到。”
难为她喝得醉醺醺了还事事有回应，喝完又倒回去。
看着她喝完，祁声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有点好奇地开口，“你们美妆博主现在都开始接商务了吗？”
说起这个，江知鱼像是触碰什么开关一样，立马起死回生坐起来，眼里带着怒气。
“我跟你说，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你以为我想接啊，我不是签了公司吗，不接这些低质商务他们就要收回账号。”
“啊？为什么，那个账号不是你自己的吗？”
江枝鱼揉了揉脑袋，头上仿佛有黑线，“所以我现在就是非常后悔，自己干多爽啊，非得去签那个破公司。”
祁声不懂这些，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我们小鱼同学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江知鱼打量了一下店里面的装修，极简风很有艺术气息，很适合网红拍照打卡。
她开口问：“最近店里怎么样？”
祁声有点挫败，挠了挠下巴，发现口罩还挂在上面，又把它取下来。
“还是老样子。”
突然下巴被轻轻捏住，祁声望过去，看见江知鱼凑过来打量着她。
祁声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冷白色，明明是欧式大双眼，但由于她老是垂着眼显得格外清冷，光透过睫毛在眼底铺上一层阴影。
“啧啧，你这张脸不去当明星都可惜了，成天带个口罩干嘛？”
祁声推开她的手，“最近有点感冒。”
这几天老下雨，祁声刚开始也没在意，忙着往店里搬东西，结果开店第一天就感冒了，还好没有很严重，只是有点咳嗽。
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开店第一天感冒，开店一星期了也没什么客人来。
祁声叹了口气，“我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年轻人别老叹气，别慌嘛，肯定会有人欣赏你的艺术的。”江知鱼醉醺醺地靠在祁声的肩膀上，把玩着她的手指。
江知鱼从高中起就喜欢捏她的手指，说自己是手控，刚开始祁声还不适应，最后还是没磨过她。
“顾昼呢？”
祁声不合时宜地提起这个名字，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感觉到江知鱼顿了一下，还甩开了自己的手吗，她就觉得这俩肯定又闹矛盾了。
“别跟我提他。”
“又吵架了？”
“他怎么那么爱吃醋啊，我就是不小心碰到我们公司一个小弟弟的手他就跟我闹。”
祁声摇了摇头有点好笑，“你确定只是碰了一下？”
江知鱼心虚地摆了摆脸色，“那我也是为了工作啊，他凭什么跟我闹脾气，还不理我，他就是有病。”
“所以你就跑我这儿来了？”
“不管，反正你今天必须收留我。”
看着扒在自己身上的宛如狗皮膏药的江知鱼，祁声撇开脸笑，“知道了，不赶你走。”
“哼哼，这还差不多。”
两人就这么靠在沙发上聊着天，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聊。
“要不试试直播呢？”江知鱼突然转到这个话题。
“直播？”祁声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啊，不是没客人吗？你又不会宣传，试试直播呢？”
“我不会啊。”
这倒是真的，祁声基本上不怎么上网，江知鱼总是说她是土狗，跟她讲段子也听不懂，跟个小老太太一样。
“不会我教你啊，你忘了你鱼哥是干嘛的？”
资深美妆博主江小鱼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那我画沙画会不会很无聊啊。”虽然有点心动，但祁声还挺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就不是玩网络那块料。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江知鱼这会儿实在熬不住，打了个哈欠，往二楼走，“今天先睡觉，明天我教你。”
想着肯定也不会有客人来了，祁声把店锁好，关了灯上楼。
祁声洗完澡出来，顶着毛巾擦了擦还没吹干的头发，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
她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江知鱼，把灯关掉，只剩下放在她这边的床头灯，靠在床头，戴上耳机搜了搜直播。
搜出来基本上都是带货的，秉着学习的态度，祁声点进去看了会儿，看着主播慷慨激昂地讲解他们家的有多好。
“宝宝们，我们家这个眼线笔绝对全网最低，完全防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质量绝对保障。”
“来，3，2，1，上链接！”
祁声继续往下滑，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化着精致的妆，嘴里鼓鼓的。
“宝子们，这款抹茶千层低脂、健康，很浓郁的抹茶味。”
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就又吃了一口，脸上带着很甜美的笑，非常让人信服，这个蛋糕肯定很好吃。
祁声有点震惊，看着他们的直播感觉很有趣，等反应过来时就发现下单了很多东西。
祁声被深深折服，一个没收住就看到凌晨十二点半，她赶紧关了床头灯拉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
一阵闹铃声把祁声叫醒，她没有赖床的习惯，阳光透过没关紧的窗帘钻进来，看起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祁声起身洗漱完后看着床上蒙着脑袋的江知鱼，没着急叫醒她。
等买完早餐，她才拍了拍江知鱼叫她起床。
“起床吃早饭。”
床上的人扭了扭身体，模糊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让我再睡……五分钟……”
知道江知鱼的五分钟不可信，祁声直接把她拉起来坐好，直接断了她不吃早饭的念想。
“不行，早饭得吃。”
五分钟后，二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江知鱼顶着鸡窝头，眼底乌黑，机械般嚼着嘴里的包子。
祁声随便点开一个直播看起来，听到声音，对面的人回了回神，“在看直播呢？”
“嗯，学习一下。”
“你不用看那些带货主播，你可以看看颜值类的。”江知鱼喝了口豆浆，给她建议。
想着试试戴口罩直播的祁声放下手机，“要露脸吗？可以带口罩吗？”
差点把刚喝下的豆浆喷出来，江知鱼幽幽的眼神扫过去，“你有刷到戴口罩直播的人吗？”
“倒是没有，可我又不是颜值主播啊，画沙画的话只需要把画露出来就行了吧？而且我也不是很专业呢。”
祁声低了低头，尝试新的东西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她习惯性窝在自己的小窝里，待在自己的安全区。
“每个人刚开始的时候也都不专业的，你得先吸引一波粉丝。”
祁声有点担心，自己开的店抖没能吸引来顾客，不知道直播会不会有人看。
现实果然又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因为紧张，她一直拖到下午五六点才开始直播。
祁声看着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孤零零的4，这个4也不是很稳定，没一会儿就跳到1，反正就个位数来回跳转，看头像好像还是些老奶奶。
她还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一名沙画师。”
江知鱼给她讲完怎么开直播后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看起来很急的样子，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她别戴口罩。
祁声叹了口气，把手机拿远了些，没再管有没有人看，走进画室，开始画沙画。
为了今天直播，她没有开店，怕分心，这会儿倒显得她多虑了。
店没人来，直播也没人看。
祁声抛开这些杂念，开始专心创作，她非常喜欢沙子在她手里流动变化的感觉，而且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进来照在沙子上，像在发光。
祁声坐在凳子上，几缕发丝垂下来，阳光洒进来衬得她皮肤透亮，身上像是渡了一层光，整个人像是笼罩在朦胧的光雾中。
画着画着就忘记时间了，两小时后终于画爽了，她全然忘记在直播，伸了伸懒腰，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
一转头，看见手机架在那才想起来还在直播，以为还是没人看，她倒也没在意，但是看着左下角有什么东西刷的很快，屏幕中间也被一些特效堆满。
祁声有点近视，她微微眯着眼睛，还是没看清，走过去拿起手机，才发现观看人数不知什么时候从个位数变成了五位数。
整个屏幕被特效占满，她还没回过神，看着左下角的评论。
【啊啊啊啊啊！近距离看小姐姐更美了！】
【神仙啊啊啊啊啊啊】
【小姐姐是做什么的？】
【死亡角度也绝美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开了多大的美颜呢呵呵】
【我靠，榜一简直壕无人性！】
【妈呀这个自然光真的配享太庙啊！】
……
祁声看着评论正在快速滑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缓了一会儿，她把手机架回去，看着评论，坐在凳子上有点紧张，又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一名沙画师。”
看着一些尖锐的问题，祁声顿了顿没理会，呆头呆脑的，“第一次开直播，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见谅。”
她现在还有点懵，看了眼时间打算关闭直播。
“谢谢大家来看我直播，祝大家今天愉快，再见。”
着急忙慌关了直播后，祁声赶紧给江知鱼发消息。
【声：我刚刚结束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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