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见状,欢快的吹了个口哨,神色间明显松了口气:
“新人欢迎,新人再见——”
符宁闻言,心里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还是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
“这是个会死人的疯子游戏。”
中年人看向他的眼神怜悯,但还带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
“第一天晚上,往往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你猜——今晚死的会是谁?”
……是我。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瞬间,符宁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说实话,他和这几位玩家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他们的任务是完成任务活下去,符宁的任务是帮助他们活下去。
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怪物,然后尽可能拖延时间,以此来保证玩家们的成活率。
但这不代表符宁的命就不是命,他也会死。
所幸自己还有四次机会,还有掌握主导权的一丝可能。
想到这里,符宁垂眼,敛去眼中的黑沉暗色,沉默跟在四人身后,开始和他们一起打量周围环境。
在符宁愣神的间隙里,年轻人早已推开了那扇密闭的老旧铁门,四人抬脚而入。
剧情里介绍的没错,这里确确实实是个狗场,但眼前的场景却显然和故事里所谓的“幸福快乐”大相径庭。
空气里满是潮湿的腥骚气息。狗厂很大,无数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狗们挤在铁笼里。
厂里没有灯,现在又正值傍晚,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荧光狗瞳。
这座属于“狗疯子”的狗厂里没有人,只有见到生人后昂扬起头,叫得撕心裂肺,仿佛的即将把他们生吞活剥的疯狗。
“房间呢?”
其余四人似乎对这种环境早就司空见惯了,虽然也被吵得心烦意乱,但还是开始摸着黑在这硕大的狗厂里找住的地方。
“操,这疯狗咬我!”
黑暗里传来年轻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烦死了,叫叫叫,真想一脚踹死。”
“别耍混。”
他们身后,高大的铁门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缓缓关闭,在聒噪的环境中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几人彻底陷入了黑暗的世界里。
“……天要黑了。”
女人抬眼,看着窗外即将和铁门归于一体的黑沉夜色,终于轻声开口。
“吱呀——”
木门在黑暗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和喧嚣的环境比起来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眼睛此时此刻终于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符宁朝房间探头,那些隐匿在角落里的黑色剪影终于慢慢现出轮廓。
右手边的灯线无风自动,轻轻掠过他的手背。符宁见状,捉住那条细线,朝下轻轻一拉。
昏黄的光线瞬间盈满整个房间。里面摆设很简单,巴掌大的旧灯泡吊在中间,不知道因何原因晃动着,光源在这样的影响下明暗交错。
晃荡的灯泡下就是孤零零的单人床,不贴墙边,就这么端正摆在中间。床上虽然放了被褥,但那蓝白斜纹的布料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的洗礼,早已微微发黄。
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危险。符宁见状迈步向前,指尖往床铺上一捻,干净的,这应该就是游戏给他们准备的房间了。
他出门,抬头朝黑暗中的其他楼层看去,果然都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其余四人没有留在一层,全都朝楼上去了,不过也正常。
符宁看着狗场中间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深黑洞。他身上布料太少,裹挟着腥气的冷风擦过皮肤,带来一阵令人浑身战栗的作呕感,风就是从那里来的。
谁都不想待在离死亡最近的危险之地。
符宁又在这个圆形走道里转了一圈,除了引起一阵狂吠,没什么其他发现。
他回到唯一有灯的房间,坐在床上思索着今晚应该怎么活下去。
那四个人是老玩家,既然他们说第一晚会死人,那么大概率一定会死人。
谁会来杀死他?是那个“狗疯子”,还是怪物?亦或者“狗疯子”就是杀人的怪物。
怪物是可以被杀死的吗?如果他今晚不在房间里睡的话,能否躲过一劫?
该死,他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杀人机制,自己的命都难保,更别说通过牵制怪物来保证那几个玩家通关了。
想到这里,符宁烦躁的捻了捻指尖,眉宇间多了几分火气,觉得这狗逼系统简直是在为难他。
“喂,你没什么其它信息能给我吗?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活着都是问题。”
他试图在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前最后垂死挣扎一下。
系统闻言,沉默了很久,久到符宁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反馈了,已经开始思考其他可行办法,它那电子音才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幽幽响起:
【祂们爱你。】
“……你说什么?”
符宁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或者就是这该死系统的在耍他,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渐渐从他心里升起来。
这简直像个滑稽的黑色幽默,除了能让符宁在临死前自作多情的感叹一下自己魅力真大外没什么屁用。
“汪汪汪……”
门外沉寂许久的狗叫声重新沸腾了起来,于是他不得不先终止了这个话题,警惕盯着门缝外的大块深色,整个人蓄势待发。
“咚咚咚”
……怪物杀人前会敲门吗?
门外的人声很快打断了符宁的思绪:
“新人在吗?出来一下,有事叫你。”
是玩家里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符宁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但是没去开门,而是沉声道:
“我准备睡了,有事?”
男人闻言也松了口气,似乎符宁还活着的消息让他心安不少。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
“咱俩换个房间,快,零点到我就完了。”
符宁闻言,缓缓开门,内心有些疑惑。他已经默认自己就是今晚的目标,早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知道这位玩家为什么语气听起来还是这么慌。
“怎么了?”
中年男人快步进了门,对自己引起的吵杂声音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装镇定道:
“你去三层吧。”
他掏出从楼上顺来的手电,朝走廊里一照,声音艰涩:
“这层的狗的颜色…有黄的吗?”
冷白的光线扫过铁笼,狗群在灯照下显出身形。有大有小,品种各异,虽然污臭且脏到几乎看不出本色,但……确实没有土黄色。
符宁心下了然,但他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想动的意思。
青年倚在门口,昏黄的灯光映入他的眼底,给那冷漠神色覆上了一层虚假的柔光:
“我凭什么听你的?抽到死亡票,我愿赌服输,但这不代表我就愿意乖乖等死。”
他缓步退回门中,脸上是带着些许阴郁的事不关己:
“慢走不送。对了,我运气一向很差,所以你活下来的概率应该会很高。前辈,保重。”
说到这里,符宁淡漠眼底终于有了些许异色,仿佛对自己的死亡毫不在意似的,朝他冷冷一笑:
“祝你好运。”
“等等。”
男人瞳孔骤缩。死亡的恐惧令他每根神经都在战栗着,他咽了咽口水,把手电筒递给眼前青年,声音凶戾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拿着用吧,我明天去拿。”
他们都知道明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中年人双手攥拳,盯着符宁的浑浊眼珠中有种神经质般的疯狂,伸在他面前的手不容拒绝。
上次阻碍他的玩家现在估计早成了游戏的养料,尸骨无存。如果这小子再不识好歹,就别怪他干出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了……
出乎意料的,符宁接了,而且瞬息间变了脸色,朝他和善一笑:
“谢谢。”
在灯光的影响下,那些疯狗叫声愈发激烈。青年伴着狗吠声远去,脚下步伐不紧不慢,身影伴随着灯光慢慢消失在过道尽头。
他没有再回头去看中年人。
三楼的房间摆设和一楼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走道里狗叫声听起来似乎更加癫狂了,而且无论品种大小,都是清一色的土黄色。
符宁这次没在走廊徘徊。他进了房间,把兜里的狗尸随手放在铺上,自己则坐在床边,拉了灯,静静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他脑里快速思考着系统刚才那句话。
爱他?他不明白自己一个普通人,遵纪守法诚信好公民,做过最出格的事可能就是课上公然和老师叫板,职场上佛系摸鱼按时早退,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怪物爱上的变态。
不过为了活命,好歹要试试。
所以到底怎么勾引怪物?让它能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情况下瞎了眼放他一命?
直接表白?正常人可能会被吓死。怪物的话……说不准。色,诱?但符宁不觉得自己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衰仔有什么值得别人贪图的美色。
该怎么在几分钟内表现出他的吸引力,从而让对方“真正”爱上他?
符宁想着想着不禁一阵头疼。他怀疑系统真是在耍他,搞这么一出就为了在他死前看上一出不要钱的好戏。
夜色如墨般黑沉。冷白的月牙勾上天际,给这诡异的黑幕增添了一丝柔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外的狗吠声停了。不光是符宁这一层,而是整个狗厂的声音全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了,像突然被人按下终止键。
片刻后,青年微弯的背脊终于挺直,猝然睁眼,眼底是一片清明。
他起身,拍平手边微皱的床单,悄无声息朝门口走去。
“吱呀——”
老旧木门发出刺耳声响,在寂静无声的黑暗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符宁见状,头皮一紧,迅速伸手拉住门,凝神细听周围环境里的异样动静。
没有任何发现。除了楼下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甚至连走廊里那股属于动物的腥臭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再三确认四周没有别的动静后,符宁打开了手电筒。
微弱的白光扫过走廊深处。挣扎片刻后,仿佛不敌,终是溺死在了这片无声黑暗里。
两侧狗笼里空无一物,干净的伤佛那些生物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两侧走廓,至少在他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符宁见状松了口气,刚准备去看看楼下什么情况,眼眸在触及地板的瞬间却顿住了。
他的手在空中转了一个角度,手电还没归于原位,动作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里。
目之所及之处,符宁脚下除了他自己的影子,身后还有一个更高,更大,黑沉如窗外夜色般怪异的深色剪影。
那东西没有呼吸,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默无声的站在他身后,仿佛只要有一个动作,瞬间就会被对方如猎物般撕咬上来。
该死,他早就已经是它的盘中餐了。
符宁当即冷汗就下来了。明明楼下冷风轻拂,在这炎热的夏日里足够凉爽宜人,但他的背后却早已湿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对方明显比他有耐心。符宁不动,它就这么耐心贴在他身后,像个等待接受小姐邀请的礼貌绅士。
不过符宁如果妥协,那么他失去的可不是真心,而是自己的命。
该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哐”的一声闷响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
微弱的白光在翻腾后闪了几下,最终沉寂于一片黑暗中。
砸中了!
符宁心里一喜,顾不了腿上的麻痒之意,摸着黑朝楼梯口狂奔而去。
他脑子里紧绷的弦刚有片刻松懈,腿上却突然一紧,整个人身体前倾,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不疼,因为跌到了一个还算柔软的缓冲物上面。
说不上是什么触感,温热且毛庠,体温顺着皮肤传递到符宁的小臂之上,令他整个人都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黑暗里明明有两个有温度的生物,空气里却唯有符宁一人的喘息声,急促又重粗,他在努力压制喉头泛起的腥甜和呕吐感。
“我喜欢你。”
符宁哑声道。
不管那该死的系统是想耍他还是在骗他,至少此时此刻,符宁想活着。
空气里一片寂静。他们就这么僵持着,它没要符宁的命,符宁也没胆子在它眼皮底下撒腿就跑。
罢工许久的手电简这时才终于重新开始工作。它慢悠悠闪了几下,亮起微弱的白光,片刻后由暗转明。
隐约模糊的背景里,符宁只看到一双莹光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下那不知道是否能称之为嘴的东西微动。
符宁指节攥到发白,尽管不能保证自己能否活下来,但还是尽量平和道:
“我喜欢你。”
此时此刻风轻掠过,手电滚动了起来,终于将明亮的光线打到他们之间。
那东西面目怪异,身体庞大。符宁扑在它不知道哪个部位,上空那张甚至不知道能否称之为脸的东西在挣扎蠕动着。
他这才知道,自己背后原来不是站着人,居然只是这个怪物伸出门口的一张脸。
片刻后,那东西终于低头。模糊不清的轮廓在冷光下显出真形,半张脸依旧狰狞,半张脸眉眼上挑,鼻梁挺秀,眼睛黑而沉静——那正是符宁自己的脸。
片刻后,怪物张口,嘴唇微动,喉咙里发出许多意义不明的音节。
“我——我喜欢你。”
它终于笑了,凑近符宁的脸庞,鼻尖深深吸了口气。
这种怪异的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符宁,甚至任何人类的脸上。
邪魅阴森,笑起来如同深渊厉鬼,又像某个狂乱的精神病患者,散发着沉迷**般的诡谲气息,神情中透露着本能的渴望。
至少看起来,似乎确实是喜欢他的样子。
符宁见状,指节渐松,看来系统的鬼话也不是完全不可信。
“!!!!!!”
怔愣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符宁微微低头,看着那张脸上溅到的一抹鲜红,黑夜里微微散发着热气,那是他自己的血。
怪物俯首,埋在符宁腹上。它的脸上沟壑交错,无数杂乱线条和暗沉血色勾勒在一起,最终组成了一个复杂而精细的图案。
海浪上的黎明。
闭眼之前,符宁紧紧盯着那个图案,脑中一时间只想到这样一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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