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宫少怀便注意到了赵一一的存在，他没动，等言樾松口之后，这才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赵一一，说：“去告诉你们负责人，就说人，我宫少怀亲自带走了。”
赵一一愣在原地，宫少怀已经给言樾披上衣服，打横抱起他离开这里。
而原本在会场内同样等待言樾发疯杀人的周杞，此刻也在寻找着。
等他发现的傻愣着的赵一一时，却惊觉自己迟了一步，他循着空气中的味道追了出去，却也只能看着宫少怀抱着言樾上了车，最后驱车离开。
“该死的！”周杞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派人拦住宫少怀的，这样以来，活动表演现场，言樾中了当年他从那些死去的妖族身上提炼出来的天火之毒，绝对会忍不住将现场的人类杀了。
前任妖王当众厮杀人类，这得是莫兮城乃至整个妖族和人类历史上多么血腥的一个画面。可计划的再完美，却没有变化快。
等他发现自己计划落空，打算离开时，却被孙茸带领的一众警备厅人员团团围住。
“周长老，好久不见。”孙茸走上前，淡淡一笑：“麻烦您跟我们回警备厅喝杯茶，叙叙旧。”
“喝茶叙旧？”周杞冷哼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不过他这嚣张的话刚说完，就被一只狸花猫给扇了两巴掌。
章雪趁着他还眩晕的时候，又忍不住挠了他几下，导致周杞原本干净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让你对我老婆大人这么说话，老子挠死你！”章雪对着周杞浑身炸毛起来。
围观的警备厅其他人员满脸震惊，只有孙茸上前，从后面抱住章雪，轻道：“好了，他已经被你打伤了，又中了毒，跑不了。”
孙茸熟练地给章雪顺毛，这只狸花猫才逐渐消气温顺下来。
“有点困了，昨晚你太用力，我腰还疼着呢！”章雪一边说着，一边变成狸花猫，跳上孙茸的肩膀上，然后找个舒适的方向，就窝在孙茸的颈窝处。
孙茸也不恼，反而摸摸他的脑袋，又转头对其他警备厅的属下说：“留下一队人马继续在学校巡逻，剩下的人跟我回警备厅。”
***
另一边，驱车回到别墅的宫少怀立刻抱着言樾上楼。
因为他察觉到言樾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
而异变的方向，正是当年他亲自杀死了那些被天火之毒感染的族人的样子。
“不！”宫少怀此刻心里慌极了。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哥哥，别这么对我……”
他害怕极了。
害怕言樾变成那不人不鬼，又嗜血好杀的样子。
“阿怀。”小白忽然窜出来。
宫无痕的灵魂漂浮在空中，看着着急的儿子，叹了口气。
“阿怀，他会没事的。别着急……”
宫少怀抱着言樾上楼的脚步顿住，他望向漂浮着的宫无痕的魂体，说：“有我在，他会没事的。”
说着，他抱着言樾进了卧室。
他将言樾平放在卧室床上，然后看向宫无痕的魂体，郑重道：“哥哥不会死的。我们父子欠了他那么多，总该是要偿还的。”
“你想干什么？！”宫无痕忽然意识到宫少怀的意图，企图阻止他。但魂体状态的他根本不是宫少怀的对手，更遑论干涉宫少怀的想法。
只见宫少怀拿出一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腕，以及言樾的手腕。
“你要换血！”宫无痕此刻总算明白了他的想法，立刻吼道：“你疯了！换血你会死的！没有妖族能在天火之毒下活下来，包括你！”
但宫少怀依旧不紧不慢，他同时释放安抚信息素，生怕言樾察觉。
而此刻的言樾，得益于宫少怀此前的鲜血，已经不省人事昏睡过去。宫少怀释放的安抚信息素又让言樾睡得更加沉稳。
“睡吧，哥哥，一觉醒来，你就会好了。”从他得知言樾是中了天火之毒后，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宫无痕有句话说的对，天火之毒无解。中毒之后，发疯嗜血残暴杀人上瘾，最后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像是渺小的人类在天灾面前无能为力的样子，即便他们的科技再发达，在大自然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两百多年前如此，两百多年后也同样。
以现有的医疗水平根本做不出天火之毒的解药，而且中了此毒，发作极快，基本一天之内就会摧毁人的身体，造成五脏六腑溃烂。若是实力强劲的妖族，一周之内也会逐渐丧失理智，沦为被血腥和暴力驱使的杀人狂魔。
所以，两百多年前，宫少怀才会义无反顾杀了那一百多名的妖族。
从一开始的害怕，到逐渐理智和麻木，看着倒下的一具具尸体，一个个同族，他别无办法，只能杀了他们，好让他们解脱。
而现在，若让他动手杀了言樾，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死。
宫少怀看着熟睡中的言樾，摸摸他稚嫩的脸蛋，缓缓开口：“哥哥，从前我混球的时候，的确是想过要杀了你，但现在……现在我根本做不到。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再一次伤害你，所以哥哥，你别怕，等换完血，你就会好的，这莫兮城和万妖之王的位置，也都会是你的。是我自私地占有了两百多年，今日之后我便还给你。”
“阿怀……”
宫无痕想阻止他。
“你先暂停，我有办法救他！”宫无痕飘到两人中间。
他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什么办法？”宫少怀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
宫无痕着急道：“你我父子联手，启动九尾赤狐一族的禁术，以你半生修为封存他体内的天火之毒，待到研制出天火之毒的解药，再解开封印也不迟。”
“真的可以？”宫少怀有些惊喜。
宫无痕心虚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言樾，而后应道：“是。别忘了，我可是妖族的大祭司。”
他的手抚摸上宫少怀的脸颊，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宫无痕淡淡一笑：“一切交给我，放心，我定会将他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给我三滴你的心头血。”宫无痕看着宫少怀，凝重道，“施展禁术，我必须恢复真身。”
宫少怀没有怀疑他的话，照做。
因为宫少怀相信他的父亲。
三滴心头血被宫无痕的魂体吸收。
他立刻幻化成了九尾赤狐的真身。
宫少怀看着父亲，第一次觉得他原来是那么的帅气和高大，可靠和令他充满依赖。
“我先帮你止血。”宫无痕转身，赤色的尾巴尖扫过宫少怀手腕上的伤口，立马恢复如初。言樾手腕上的伤口亦是如此。
“儿子，去准备一些吃的。”宫无痕说。
宫少怀不解：“不是应该先救哥哥吗？”
“救他没错，但我怕待会儿封禁天火之毒后咱们父子消耗太多没法维持身形，所以你先下楼准备一下。我也好趁此机会熟悉一下此禁术。”
“好。”宫少怀半信半疑，但还是在宫无痕的催促下离开卧室下楼。
不过等他出去后，卧室的门立刻被关上，正在下楼的宫少怀立马察觉到了不对返回来，但却无法打开门。
门上有封印阵法！
“宫无痕，你开门！”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宫少怀心中慢慢诞生着。
他忽然意识到，两百多年前，人妖两族对于天火之毒就没有办法，两百年后依旧如此。宫无痕跟言樾一样被封印了那么久，若真有法子，也不会等到他自己打算换血，用以命抵命的方式来救言樾时阻止自己。
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便是宫无痕打算牺牲自己，保全言樾。
“不！宫无痕你开门！”
“你不许那么做！”
“开门呐！”
“宫无痕，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我不恨你了……”
可无论他在外说什么，那门依旧没有打开。
宫无痕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所以问他要了三滴心头血。
一滴用来在门上设置阵法防止宫少怀闯进来，一滴用来维持他自己的真身，而最后一滴，则是用来将言樾体内的天火之毒引到自己的魂体之内。
当所有的天火之毒进入宫无痕的体内之后，他再也无法维持真身和卧室之门上的阵法。
宫少怀破门而入，便看到一只魂体自爆的九尾赤狐跌落在地。
“不！”
他飞扑过去，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往那只九尾赤狐身上输血，可无论他怎样输血，怀里的小狐狸都肉眼可见的在消失。
“阿怀……咳咳……”
宫无痕虚弱地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儿子，他挤出一抹微笑，说：“阿怀，别浪费你的血了，没用的。”
“不，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宫少怀此时有些语无伦次，完全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他只是特别害怕失去宫无痕。
明明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明明他有很多问题都还没有问他。
“阿怀。”宫无痕的小爪子搭在他的手腕上。
宫少怀心像是停滞了一瞬。
“没有妖族拥有永恒的寿命，我们都有这么一天的。成为妖族大祭司是我身为九尾赤狐的责任，但当年调换你和言樾的事，我从未后悔过。阿怀，我这一生，勤勤恳恳为妖族，唯一一件事，便是对不起和言樾。但若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你是我儿子，亦是九尾赤狐唯一的血脉，所以我必须让你活着。这是我唯一的自私和妄念。至于言樾，是我对不起他，如今……也算是弥补他一些。”
宫无痕吐了一口血，但没有停止，他继续说着。
宫少怀就那么安静听着，生怕自己打扰了他，那些话就会停下来，而宫无痕也就从此消失。
“我知道你们当年喜欢打闹，你看不惯言樾。但是阿怀，言樾很好。他每次都会将你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我，特别是在你断尾的那个时候。你发烧躺了一个月，我和他轮流守着你，直到你恢复如初，我又怕你独自报仇后被长老院记恨，所以才把你关着。但那个时候，言樾总是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看你。被我撞见了好几次，他也坦然没有觉得不对。我想，他那个时候大概就喜欢你了。”
“阿怀，既然互相喜欢，就好好照顾他。言樾这个孩子，很孝顺，也很有责任心，但唯独一样，他是个孤儿，我走之后，你们可以互相照顾彼此，我也就放心了。”
“阿怀，我的好儿子，你如今这般优秀，父亲很高兴。”
“再见了，阿怀……”
怀里的身影消散了。
宫少怀的脑袋微微摇晃着，将自己靠在床边，埋首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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