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樾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进卧室内,他看向床边趴着的人。
那日出事之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地想要杀人喝血,来抑制体内的暴躁不安。后来他强压下那股冲动,跑了出去,最后遇到了宫少怀,后面的事情浑浑噩噩间,他已经记不清了。
床边趴着的宫少怀很疲惫,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和几缕毛燥燥的胡渣。
言樾看着这样的他,莫名有些心疼。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看见宫少怀会伤感,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离他远去。
摸向宫少怀发梢的手顿住。
因为宫少怀此刻睁开了眼眸,清晨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一半斑驳了光影,一般躲在阴影之后。
言樾望着那双疲惫又迷幻的双眸,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
宫少怀清醒之后,炽烈又充满关怀的话语充斥在言樾耳边:“哥哥终于醒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
又要丢下他?
言樾有些心虚,他躲开宫少怀炙热的目光,那双眼底微红,很明显就,在他昏睡的时候,这家伙哭过。
可堂堂城主大人,怎么还会哭鼻子?
言樾属实不懂。
但转念一想,脑海中的记忆又迷糊看不清。
迷迷糊糊的画面中,一只小狐狸不停地冲着小老虎撒娇,最终小老虎叹了口气,任由小狐狸作弄。
小狐狸不知轻重,像个头一次初尝禁果的懵懂小孩,酸爽的同时又带着些许烦躁,蛮力也就控制不住,伤了几分小老虎。
“哥哥,现在感觉身体如何?”宫少怀起身坐到床边,让言樾靠在他的怀中。
言樾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紧紧想贴靠在一起,言樾更是嗅了嗅,熟悉的梅子酒味道,让他特别安心。
“阿怀,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言樾的目光一顿,因为他的记忆残缺不全,与之前失忆完全不同的是,这次他记得宫少怀是谁,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我感觉我好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或者说一个与我朝夕相伴的……同类?或是朋友?”
宫无痕用自己残存的魂体救了言樾,但同时,也带走了言樾的一部分记忆。
他在言樾身上寄生,随意最后脱离言樾身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带走了他的部分记忆。
想起宫无痕的交代,宫少怀自私地不希望言樾知道真相。因为真相,无疑是在揭开言樾过往幸福的伪装。
宫无痕过去对言樾的好,都是源于那场占卜。
他不希望言樾知道那件事,如今活着的言樾,就很好。
宫少怀相信,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了。
被孙茸抓住的周杞,在警备厅接受连续一个月的审问,在此期间,宫少怀都没有踏入警备厅一步。
中间有次孙茸来找他,向他汇报审问的情况,但宫少怀不为所动,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孙茸怕他这样下去出事,便打电话叫来桑魏。
于是,刚到医学院实习的赵一一便也跟着桑魏第一次来到了城主大人的别墅里。
那是赵一一第一次在电视和新闻报道以外的地方近距离接触城主大人。和往日传说中的威压孤傲不同,反而一脸疲惫和哀伤。
他协助桑魏给言樾做了一次最为全面的检查,最后才确定言樾身体上附着的宫无痕魂体已经彻底消散了。
但言樾却因为宫无痕的自爆而受到影响,一直昏睡不愿醒来。也就是说,天火之毒虽然顺利解除,但言樾内心深处还在抗争者过去。
桑魏告诉宫少怀:“也许这一次他醒来,会向之前一样。若是真的忘记一些事情,别去刺激他,若是他装的不愿意说和提,就当不知道。作为前任妖王,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宫少怀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言樾的身世,宫无痕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这件事成为了他心底永远的伤疤。
一个父亲爱自己的孩子这本身没有错,但他错在为了帮宫少怀改命,而让另外一个无辜的少年踏入这场本不该属于少年的责任和灾难。
万幸的是,宫少怀知道了真相。
万幸的是,言樾还活着。
万幸的是,他有弥补的机会。
对周杞的审问工作,因为宫少怀的情况,孙茸便自作主张不再询问他的意见,联合章雪以及宫北辰一起,轮番上阵,各种酷刑以及毒药,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逼得周杞强大的心里素质最终崩溃下来。
最后,他交代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我只是想复活我的爱人,这有什么错!”
周杞的爱人是宫无痕的夫人,当年他强娶梅花豹omega不成,反被宫无痕发现上报长老院以及妖王,被长老院除名。
怀恨在心的周杞,便一直跟宫无痕作对。
天火之灾的时候,趁着宫无痕帮助言樾施展禁术献祭时,又暗算了宫无痕。两百多年间,又不断给宫少怀制造麻烦。
宫少怀让孙茸给他带了一句话——
[我爹从未喜欢过你,他所爱的人一直是我的父亲。]
周杞疯了。
孙茸根据宫少怀的办法,在他的记忆中找到了冯轲。
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冯轲已经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桑魏知道后,心疼不已。
毕竟是他曾经亲手带过的小师弟,如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还变成了没有腺体的omega的,以后都要考最新的仿生腺体以及抑制剂来缓解痛苦。
宫少怀给桑魏也留了一句话,让他尽全力解救冯轲。
毕竟,他那天能及时赶到,协助宫无痕以命换命救下言樾,也多亏了冯轲的报信。
当初因为宫北辰的话,让冯轲产生了动摇。
所以在此遇上周杞后,他便将计就计。
最后,也在关键时刻帮了宫少怀。
否则,言樾在出事那天,学校活动现场的人,都会成为变异之后言樾的屠杀的对象。
他的报信,不仅救了现场所有参加活动的人,更是救了言樾,救了宫少怀。
唯独,没有救下他自己。
在医学院待了几天后,冯轲就自杀了。
他留下的遗书里,陈列了自己的罪刑,以及对桑魏朦胧的爱意,和对自己父母的亏欠。
不过冯轲没有死。
把他抢救过来的人是赵一一。
他是赵一一第一个亲自上手没有桑魏在一旁指导做手术的患者。
那是半夜两点多,赵一一在值班。
巡查护士说,发现病房里的病人自杀了。
赵一一立刻去病房,然后冷静下来,按照自己跟随桑魏之前学到的知识,死马当活马医。
第二天桑魏知道后,提着嗓子眼来找他。却不是训斥,反而一把抱住他。
“一一,谢谢你。”
“老师,您谢我什么?”赵一一问。
桑魏说:“我以前喜欢过他,后来他犯了错离开,但我没想到他会变成那样,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虽然知道都已经过去了,但我心里还是觉得如果我当初再好好教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被周杞蛊惑,走上这条路。”
“老师,这世上路有千万条,分叉路口也有千万个,他有无数次可以回头的机会,选择权在他手里,决定如何全在一念之间。”赵一一说。
***
言樾似乎能感受到附着在他身上的小白已经消散了,但宫少怀依旧守口如瓶。
既然言樾忘记了那些,那边从此做个无忧无忧的omega也成。
“没有,哥哥只是忘了和阿怀的事情。”
“什么事情?”
宫少怀在他耳畔呢喃了几句,言樾当即红了脸:“你、你混蛋!”
看着这样生动的言樾,宫少怀的内心终于平静了很多,他的言樾,他的哥哥,终于不再受苦受累了。
往后余生,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他,护他。
言樾醒来之后,宫少怀一直寸不离身。
哪怕是去上班,也要求言樾跟着。
毕竟言樾虽然救了回来,但身上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书城那边,宫少怀跟洛风眠说的是,言樾以后不再那里上班了,但洛风眠强调了一句“就算您是城主大人,按照莫兮城的法令,您也无权替他人离职或者要求我们辞退他人”。
就这样,洛风眠对外继续宣称言樾只是身体不舒服,休息一段时间就回来上班。
他是个生意人,还指望着言樾给自己拉客户,买卖会员卡和书卡呢。
一连三个多月过去,言樾在宫少怀的细心照顾下,终于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原本清瘦的脸蛋也开始变得肉乎乎,跟个小团子一样水灵可爱。
宫北辰在帮助章雪夺权鹿修城之后,便住回了别墅。
不过他住在一楼,正对着宫少怀书房下方。
又是一月后,洛风眠托宫北辰问宫少怀,问言樾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
言樾自己也着急,天天待在宫少怀身边,被他放在办公室跟个吉祥物一样,谁家城主大人上班时间撸虎啊!
而且那家伙,心思不纯,总是借着各种理由“头疼啊”“没劲儿”“好困啊”这类的话来搪塞他,然后就是把他抱在怀里,非要自己变成小老虎的样子,然后一个劲儿地跟着发|情的痴汉一样,对着自己一顿猛吸。
言樾被他搞得不耐烦,许多时候都有点生无可恋。
在得知宫北辰询问上班的事后,立马表示自己想去上班。
宫少怀不同意他就爬上他的身上,咬他的头,耳朵,头发。
反正他是小老虎,跟个大猫一样。宫少怀也不能真的教训他。
在他坚持不懈,软磨硬泡的攻势下,宫少怀终于服软,同意他回去继续上班。
但前提是,每天上下班必须由他接送。
言樾为了‘自由’,终是答应。
时间一晃到了七夕那天。
言樾看着书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也趁此推销了许多书卡和会员卡,人少的时候,言樾算了一笔账,光是这半天的忙碌,下个月他的小金库都能攒够两万妖币了。果然七夕会员卡和书卡优惠活动是最划算了,运气好的还有不少顾客给的打赏小费,言樾开心死了。
想起自己以前承诺给宫少怀买的大金链子,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给阿怀买条大金链子,再打造一对黄金戒指和一对手环,还有黄金耳钉,刻上我和阿怀的名字……”
“哥哥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言樾听到声音回头。
宫少怀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一样。
“阿怀,你怎么来了?”宋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别墅里睡觉吗?
宫少怀藏在身后的那只手臂忽然伸出来,手里拿着一捧蔷薇花,递到言樾面前:“七夕快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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