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
老板也是个爽快人，见有生意来了马上放下手上的活，将擦的锃亮的锅底熟练浇上一层面糊。
只能听到火焰滋滋作响，浓郁的白烟瞬间腾空飞起，旋绕在半空中，时千愿定定注视着，下意识出声“嗯”了一声。
好像在应着某人的问题。
过了很久，那他勉强把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苦涩憋了回去，仍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很是清冷淡漠。
硬要说，便可以比喻成不近人情的佛子。
“我跟你说，我这生意可是做了十多年了，这周围里圈外圈也就属我家最好吃。”
老板一边翻着面皮，一边絮絮叨叨地对着时千愿讲话，这如出一辙的话术，倒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不少人间烟火气。
时千愿从那暖炉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他把身后的兜帽扣在了头上，黑色的兜帽黑压压的，遮住了半张脸，只不过兜帽下却亮的惊人。
露出半张冷漠淡泊的脸，五官凌厉，薄唇紧紧眯成一条缝，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小声应着。“嗯。”
老板也感受到眼前这位兴致不高，但却丝毫不冷场，笑呵呵抬起眼来。
时千愿也正好抬眸，一双薄凉的眼与那憨厚郭时的眸子相对视，好似似曾相识。
“我记得你。”老板一边吧蛋饼从锅上铲下来，往里面夹着菜，愣了半晌后笑呵呵说道。
“你那个朋友之前经常带你来，老顾客嘞，我记得很清楚。都好几年了吧？大学了？”
“毕业了。”
时千愿也没想到这个老板仍旧记着他们，当年的确和光年翻墙丢出校门，买了好几次这家的杂粮煎饼。
但，这时候被老板认出来，也是他没想到的。
“这么快？得有个五年了吧。”
老板对时间这么快流逝，略微有些惊奇，挑着眉，但还是熟练的包装着。
“差不多。”时千愿淡淡应道。
“我不吃韭菜，葱，蒜，调料也不要。”
“好。”
老板连忙将手中，正准备放上的调料拿到一边去，略显无奈。“小伙子吃这么清淡，唉，吃太清淡了也不好。”
这次时千愿没再搭话了，只是默默环顾着四周，那似曾相识却与过往截然不同的一派场景。
或许也只有这一个小摊，是他熟悉的了……
老板轻叹一声，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要海鲜酱还是番茄酱？还有沙拉酱。”
“……不要。”
“好。”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响起，时千愿抬起眼时，一个油光滑亮的牛皮袋子，已经打包好，送到他手上了。
“16，再送你瓶红牛。”
老板瞥了眼手机中发亮的消息，一边喝着罐装红牛，一边想要扔给时千愿一瓶。
“我不喝酒。”时千愿依旧言简意赅，拿出手机付了钱，接过袋子，便在周围找了个位置坐。
周围的位置很乱，很脏。
时千愿不由簇着眉。
最终，他还是找了个较为清冷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眯着眼，有些恹恹盯着手中的杂粮煎饼，却不下嘴。
周围灯火通明，明明是黑夜，却亮如白昼，也就只有这种偏僻小城才有难得的烟火气，时间也缓慢的流淌，簌簌……
他依旧扣着那低低的兜帽，拉着一张冰块脸。
“你喜欢看烟花吗？”
“还行……”
“明天中央街有场烟花展览，去看吗？”
“嗯。”
烦……
心中的杂乱纷嚣一涌而上，像苍蝇一样在耳边环绕，熙熙攘攘，簇拥着疯狂的向他大闹挤来。
时千愿一向冷静，也不愿让自己沉沦于什么**之间，很少遵循过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
喝酒这种令人醉生梦死，沉醉其中的基本没有的。
但他今天突然来了兴致，
喝一杯吧……可能会好受点。
时千愿沉默不做声，但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他直起身，身体有些乏，疲劳，酸痛。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可能……喝完酒之后，会好一点？
脑海中影影绰绰，闪过一丝近乎杂乱的片段。
— —
“滴滴……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嘀嗒……嘀嗒…
下雨了。
时千愿冷漠地站在街角，定定的看着手中始终无法打通的电话……
刺鼻的酒精味，忽明忽暗的灯光，他始终无法散去的血腥味，像铁锈一般。
【请0712号时言到三号诊室就诊】【请0712号时言到三号诊室就诊】……
尖锐摩擦，像是铁皮碰撞的报号声不断在耳边徘徊着。
忽的一阵黑……
没了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起，电话声在此传来。时千愿定住颤抖的手，接通了电话。
“时哥，在哪里？我在广场这，没看见你。”
“……”
“时哥？说话呀，发生什么了？！”
“我妹妹，没了……我妈也……”
他尽可能的冷静下来，平静的诉说着，却仍旧掩盖不出从喉咙深处中不断涌出的颤音。
“你说，她……她们犯什么事了？怎么……怎么就…死了？”
“等等我，马上来。”
不多时，一道车影迅速的疾驰而过，时千愿站在医院门口，面色阴郁，精致苍白，浅色的眼几乎看不清情绪波动……
连平常少有的生气，也顿时尽散。
那年是最绚烂的一年，分分合合，圆圆满满，却落得一个最终破碎分割开的结局。
“光年，新年了……”
“嗯。”
那个温和爱笑的少年郎仰着头，隔着厚厚的衣服能感受到他颤抖的手。
他还是笑着应答。
“新年快乐，祝你平安。”
随即马上低下头，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最终蜷缩的手指还是舒展开，时千愿微微垂下头，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不语。
“我爸来了，这里……嗯，交给他吧…我们，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时千愿停顿片刻，便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湿气蔓延到掌心，令他有些心悸。
不由得瞳孔微缩，愣在原地。
“没事……我没难过。”
“我们去过年。”
瓢泼大雨，衣服都被沾湿，两人同穿一件黑色大衣，能感受到周围体温的升高。
“对不起，今年的烟花……错过了。”
“是挺可惜的……”时千愿一听这话，心头愈发不安，整个身躯微微一颤，连带着掉落在脸颊上的雨点都变得薄凉。
“我们还有，很多年的烟花可以看。今年的烟花，我们未来有很多时间去弥补……”
只可惜，后面连着好几年的烟花都再也没了人去观赏，也没有当初那种热闹与惊艳。
时千愿和光年也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只不过……时千愿可能也永远无法知道，
在他失去所有亲人的那个夜晚，
有个人等了他一晚。
未燃尽的烟花在手中盛放，只留下冷寂般的余静成灰，坠落于地……
嘭铛……
那是年少时的欢喜，也付诸东海，再也没回来。
“新年快乐……还有我想说，我爱你。”
“接下来的路，陪你一起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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