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从小是个不安分的主,爬树掏鸟窝样样在行,手攀着旁边扎根的树苗叶草,脚蹬着凸起的石块,三两下爬到顶,撑着手跳到崖顶。
短发女孩儿身看着纤瘦却意外灵活,照着表哥的路线翻到顶上去了。
小赵昭咽了口唾沫,抬头往上看。
“我们拉你上来,真的不高。”
表哥和女孩都朝他伸手。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
手掌全是湿凉粘腻的触感,被溪水长期冲刷得石头上全是苔藓,他个子矮,够不着那根树杈,只能先踩着凹陷处、贴着石壁往上。
眼见着爬了一半,上面却没有着手点,他不敢扭头看下面,只是僵着身子不动。
“昭昭!你右手边,有个树杈杈。“表哥在上面喊。
右手边……
他侧眼瞥到那根垂着得树枝,那棵树歪着长在旁边得土坡上,主干向着溪水,几根枝桠垂在旁边。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踮脚伸长手一把抓住那根树枝,另一只脚蹬住石头,一口作气登上石壁,表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傍边的女孩儿把他往里一拉,三人扑倒在那块干净的石板上。
“终于上来了!“表哥松了口气,爬起来拍拍裤子。
嘶——
突如其来的刺痛与灼烧感从赵昭手心传来,他低头边看见手心泛起一片小红疹。
“表哥!我的手好痛。“赵昭摊开手。
表哥拉过他的手看了看道:“应该是不小心被八角虫蜇到了,我们可以涂点艾蒿,奶奶说那个可以消肿。”
赵昭点头。
表哥四处张望,他们这一片到处都长着艾蒿,随便找找便能找到。
这片地几乎没人来,走出水边,四周杂草渐浓,表哥埋着头辨别,短发女孩也认得艾蒿,循着另一边扒着杂草。
赵昭站在中间,手心的灼痛感越发强烈,他捂着手,紧紧攥着手心。
脚下杂草有些绊脚,表哥和女孩仍旧埋着头。
他想往前走,身子往前走,脚却被绊住。
脑子里好像被藤蔓缠住,又像烙红的铁线缠绕,像被撕碎的纸偶,在烧毁页码的书中穿行。
浓雾自脚下蔓延,恍惚间,泪水和汗液滑进眼里,密林深处,一双黑色的瞳孔穿透所有,直直投在他身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林中走来。
他警觉,四周除了他已经空无一人。
视线慢慢往下滑动,树木变得密集高大,一只手抬起他往地面贴近的脸,拇指摩梭他的嘴唇。
手指慢慢向上滑动,合上了他的眼。
一道穿透物外的声音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送他回去。”
……
一片虚无之中,赵昭睁开眼,他一直走,一直走,一片无边雪白中,一粒黑点慢慢变大。
他往那个方向跑去,拼尽全力。
视线拉近,黑点胀大成为一个黑洞,没有犹豫,他跨了进去。
这次是一副画,似乎是流动的画,他站在流动的画面中,顺着画面的流向往前走,画中的人从呱呱落地的婴儿,逐渐变大,但他在画的背面,看不清画中人的脸。
画像一条流动的水,他站在原地,彩色的河流分成两道。
他低头,沉思,有些难以抉择。
他抬头,流动的彩色河流像不断分叉的树枝,从这里,到天际,形成了数不清的无数小的河流。
赵昭站在原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脚跨出河流,从河道分叉中间大步向前。
河流汩汩向前,在他背后,彩色的河水顺着脚印流去。
一条新的河流出现了。
……
当小赵昭在颠簸中醒来,四周黑漆漆,只有有几束手电筒的灯光。
他趴在姥爷背上,姥姥在前面打着灯。
表哥被他爸爸牵着,耳边全是担忧的训叨:
“你们几个小娃儿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天乱跑。”
“不是利娃儿两个回来说了,你们几个就要跟野猪过夜了。”
“还带一堆小娃儿跑到那山沟沟上,你硬是不怕出事!“
表哥埋着头,一身不吭。
摇晃着,小赵昭又在姥爷背上睡去。
第二天一早,表哥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叫他出去玩,姥姥姥爷只是简单叮嘱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再往后山跑。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有些无聊,便带了两瓶哇哈哈,揣在兜里,跑到表哥窗前。
表哥像一只团成一团的小狗崽子,闷在被子里没动。
他抬手轻轻敲窗户,按照表哥给的暗号,但是表哥仍旧没动。
“昭昭来找堰堰了啊,昨天没得事嘛?”二妈从屋里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赵昭摇头:“没得事,表哥怎么还没起来。“
“你表哥昨天半夜发烧了,今天好些了,在睡觉。”二妈说着,搬了把小椅子出来,问:“坐一会儿吗?二妈在煮肉嘎嘎,昭昭就不回去了噻。”
昭昭摇头,放了一瓶奶在板凳上便噔噔跑开了。
院子里的杏树开着花,小赵昭在树下秋千上晃着脚丫,姥爷为他搭的秋千,他会在树下给他讲山里的故事。
那天过后,去小溪的孩子都再也未提起过那天,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把那天和姥爷讲的故事混为一谈。
但他的手心却留下了一道红印。
赵昭低头伸出手,昏暗的巷子里,灯光透过雨伞落下,手心是一道突兀的红痕。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的程过,程过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从他手里拿过伞:“到楼下我就走。”
但走到巷子口,赵昭便钻出伞跑到屋檐下,径直往楼梯口跑。
“谢了!”他远远道了句谢谢,头也没回,咚咚跑上楼。
巷子口,程过举着把破伞,看着巷子里透出的灯光。
楼梯的灯一层层亮起,赵昭的身影从一楼一层层往上走,到四楼后,伴随着一声开关门的声响,人影消失不见。
明天放假,赵昭关了闹钟,头往被子里一埋,任由呼出的热气将自己闷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掀开了他盖在他头上的被子,新鲜的空气融入,一只柔软带着凉意的手捏了捏他的脸,他下意识拍开。
“昭昭再不起来,待会儿院长要生气了。”
稚嫩的童声让赵昭一惊,他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程过?”
或者说,是小时候的程过,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是限定Q版程过。
“嗯?叫我干什么?”小程过虽然没比床边的柜子高,却很是成熟,从床边的架子上拿出一套衣服,开始轻车熟路地往他身上套。
这些衣服看起来有些旧,有的颜色有些暗淡,像是会褪色的衣服一股脑扔在洗衣机里,各种颜色混杂导致的。
还未开口,小程过把一件灰扑扑的高领毛衣翻面,熟练地往他头上一套。
“唔唔……”
赵昭被毛衣扼住了头,小程过用力一扯,他的脑袋成功被解救。
“我们得快点,听说今天会来人看我们,我们早点去吃饭,肯定有鸡蛋。”
小程过一边把外套递给他,一边翻出鞋袜就要往他脚上套。
“我自己来!”他可受不起这个,从程过手里夺过袜子,三两下套好又穿上鞋。
鞋子有些大,不太合脚。
但程过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他没机会插嘴,只是顺道打量周围。
刚刚他睡觉的地方像是旧式学生宿舍,上下床还有老式衣架,除了他睡的那张,屋里还有三张床。
走出屋,穿过走廊,他瞥见这一排屋都是一样的布置,有的房间里还有年龄不一的孩子在穿衣服或是洗漱。
程过拉着他跑出住宿楼便停下脚步,贴着耳朵对他说:“院长说乖孩子才会有人要,我们不能在外面乱跑。”
“程过你知道的真多。“就一个看起来只有**岁的小孩子而言。
“为什么突然叫我名字?“小程过拉着他的手,觉得今天的昭昭有些奇怪。
“我不能这么叫吗?”
“你平时都叫我哥哥,为什么今天只叫我名字,是讨厌我了吗?”
小程过有些委屈,平时早上起床,捏捏昭昭的脸,他都会甜甜地说:“哥哥我再睡一小下好不好。”
但是今天却很冷漠地叫了声“程过”,他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昭昭是真的不叫他哥哥了。
虽然孤儿院里很多小孩长大些便不会再叫他哥哥,而是叫他程过哥哥,但是昭昭的话,他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赵昭没想到这一出,他手被小程过攥着,两只眼睛被他盯着,莫名的愧疚感冒了出来。
他犹豫片刻,顶着巨大的羞耻道:“我不讨厌你……哥哥,我们快去吃饭吧!”
赵昭感觉自己耳朵快要冒烟了,如果他是一辆蒸汽火车,他都能原地嘟嘟嘟地开走了。
即使是在梦里,叫一个小孩哥哥还是太羞耻了,更何况他是程过!
好在小程过开心了,继续拉着他往院里食堂走。
说实话,认识程过这么多年,他几乎没见过他笑,没想到小时候的他在自己梦里居然这么可爱。
往食堂走的路上,他打量着这个过分真实的孤儿院。
孤儿院一共两栋楼,楼层不高,都只有四楼,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墙皮大面积脱落,背面还爬满了爬山虎。
这个孤儿院看起来资金并不充足,养这么多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连吃个鸡蛋都这么高兴,日常生活条件如何也是显而易见。
孤儿院并不大,没走几步,便到了程过口中的食堂。
十几张黑漆漆的大方桌,每个桌子配上四条长凳,桌子中间放着两三个装菜的大盆,旁边摆着叠着的瓷碗和摊放的木筷。
一些大点的孩子把小点的孩子抱到凳子上,一个长凳上挤挨着三四个小孩,都眼巴巴的望着桌子中间那盆水煮鸡蛋。
宝宝你是一个蒸汽小火车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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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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