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玉最终还是没让医师配药。
因为每天晚上,周定衡都雷打不动地钻入他的房间,给他渡灵气。
窗户一动,便有人轻车熟路地进来。
这条路走了太多次,就连衣角都没乱。
谢鸣玉半躺在榻上,看见这一幕,讥笑道:“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堂堂剑尊会来爬我的墙。”
周定衡充耳不闻。
谢鸣玉伸出手指戳了戳:“说话。你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吗?”
周定衡抓住了捣乱的手,沉声道:“别乱动。”
没意思。
谢鸣玉见他不接话,悻悻收手,躺了下来,任由周定衡摸着小腹。
灵气流转。
周定衡说:“比昨日又大了一些。”
谢鸣玉来了兴致:“大了多少?”
周定衡用手掌丈量,片刻后道:“一指宽。”
谢鸣玉:“这么快?”
他摸了摸肚子,里面的东西确实大了不少,都能摸到明显的轮廓。
周定衡:“躺下,还没好。”
谢鸣玉“哦”了一声,又躺了下来。
许是这段时日周定衡日日用灵气滋养,肚子里的东西长得飞快,比之之前也活跃了不少。
医师来把脉,都啧啧称奇,说肚子里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东西。
还奇怪,为什么少了灵气的滋养还能长得这么好。
谢鸣玉不语,只是暗地里掐了周定衡一下。
“好了没?”他百无聊赖地问。
其实已经好了,可周定衡还是没松开手。
谢鸣玉踢了一脚:“好了就给我放开。”
周定衡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得寸进尺,将谢鸣玉搂在了怀中。
两人靠得很近,他的肩膀宽阔而有力,靠着还挺舒服的。谢鸣玉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缩着。
周定衡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轻轻一动,就能感受到炽热的气息。
谢鸣玉冷不丁地问:“你觉得他是邪星吗?”
指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周定衡:“不是。”
谢鸣玉笑了:“这么肯定?”
周定衡默默摸着小腹,半晌才道:“我能感觉到,他不是。”
谢鸣玉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开玩笑道:“可是所以人都说他是,那么不是也得是了。”
周定衡:“你想说什么?”
谢鸣玉的手拖住了他的下颌:“你敢与天下人为敌吗?”
身为剑尊,理应庇护天下。
邪星降世,天下将乱。这是天机阁给出的预言。世间多蠢人,相信预言的人占大多数,要是周定衡不信,就是与天下为敌。
周定衡依旧笃定:“他不是邪星。”
谢鸣玉:“如果他是呢。”
上古魔神的残影消失在了他的身体里,这些日子以来他细细了解,残魂应当是被肚子里的东西生吃了。
能生吃上古魔神的残魂,那么就算不是邪星,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鸣玉心中有了底,摸着肚子想,就算你是邪星,也要护得他平安降世。
他这人就是这样。
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就是要做。
要是没有邪星降世这场意外,他估计恨不得把肚子里的东西给打了。可现在所有人都逼着他要肚子里的东西的性命,那么他就偏要对着干。
不管是好是坏,生下来再说。
就算是邪星,他也会想办法兜住。
周定衡不知他的心理变化,只淡淡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更何况,他不相信肚子里的孩子是邪星。
那不仅是谢鸣玉的孩子,还是他的孩子。就算真的是邪星,从小用书香熏陶,教会于道义,就算是歪的也能掰正过来。
这一回答倒是出乎了谢鸣玉的意料:“你愿意?”
周定衡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有千斤重:“我愿意。”
谢鸣玉:“就算是放弃剑尊的身份?”
周定衡的回答是:“我从未留念过剑尊的身份。”
剑尊,对于周定衡而言,倒像是一种桎梏。约束着他不能行差踏错,被困在方圆之内,无论做什么,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必须修身养性,冷淡无情,成为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神像。
或许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厌倦了。
唯独在谢鸣玉的身边,他才到找到一丝鲜活的感觉。
谢鸣玉嘀咕了一声:“算我没看错你。”
第二天。
太阳凌空而照。
第一缕日光斜斜落在了长老的脸上。
长老惊醒过来,一抹脸,努力清醒过来。
这是在哪里?
对、对……邪星。
这些日子以来,长老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天天蹲在谢鸣玉的门外,看守着他不让邪星跑了。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只能用这个笨法子。
只要持之以恒,总会有一天能说动谢鸣玉,让他明白天下大义的。
长老清了清嗓子,又开始了每日一次的任务:“魔尊,我想就算是你也不愿意见到天下大乱吧?这天下才安定多少年,要是再乱起来,就没有普通人的活路了。魔尊……”
长老碎碎念,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话术。
他没说厌,别人都听厌了。
只有他一个人乐此不疲。从太阳初生说到日上三竿,说得喉咙都冒烟了。
“咳咳——”长老清了清嗓子,连一口水都不舍得喝,哑着声音说,“魔尊,你明白我的苦心了吗?”
路过的洒扫弟子好心提醒:“长老,里面没人。”
长老:“?”
长老:“这怎么可能!”
长老猛地站了起来,跑得比谁都快,一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头发丝都找不见了。
长老跳脚:“魔尊什么时候不见的?”
洒扫弟子想了想:“大概是你说车轱辘话的时候。”
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听着就头大。
长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肯接受这沉痛的事实。
坏消息:魔尊不见了。
好消息:剑尊与魔尊一同不见的。
长老摸着胡须安慰自己:“一定是剑尊发现魔尊不见,追出去了,没过多久就会回来了。”
问题不大。
只是长老从白天等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依旧不见他们两个人回来。
长老的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
不仅邪星没看住,甚至连剑尊都给他弄丢了,这该如何是好。
长老颤颤巍巍,还在说服自己。
剑尊肯定是去处理邪星了。
剑尊秉公职守,绝对不会徇私枉法。
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这么等啊等啊,剑尊和魔尊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长老无法,只得回去复命。
天机阁的神算子拿着算盘算了半天,沉吟:“命数有变。”
他伸手一指,星河灿烂铺开。
原本猩红色的邪星闪烁了一下,逐渐黯淡了下去。
长老抱着一丝希望问:“可是邪星已除?”
神算子摇头:“邪星仍在,只是——”
这天机阁说一半藏一半的性子实在是令人恼火,长老迫不及待地追问:“只是什么?”
神算子:“只是邪星的命数已经发生了变化。”
长老不解:“是好还是坏?”
神算子:“说不准。”
邪星带着凶煞之气气势汹汹而来,非要搅动人间生灵涂炭,可现在邪星的轨迹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仅导致之前的预言失效,还让未来成了一团迷雾。
“可能变好,也可能更坏。”
长老眼巴巴地看着:“能不能再算算清楚?”
神算子点了点,又摇了摇头。
长老:“什么意思?”
神算子神秘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长老的手突然有点痒。
要不是这神算子的修为同样高深,他早就强行让人开口解释了。
要么就不说,说了就直接说完,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实在是让人难受极了。
神算子也察觉到了危险,望着手中的罗盘:“变数,还在西方。”
长老猜测:“西魔州?”
神算子闭口不言。
问就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长老决定派人再去西魔州一探究竟。
西魔州依旧荒凉,杂草丛生。
马蹄踏过黄沙,留下一道道蜿蜒的马蹄印。
要问西魔州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当然是多了一个商行。商行背后的势力倚靠魔尊,在西魔州中畅通无阻,挖掘矿脉、精炼矿石,俨然成了一介巨头。
但奇怪的是,商队同样在中州一路畅通,将矿石贩卖向西面八方。
西魔州的矿石精度很高,数量也多,供货十分稳定又价格低廉,与各大宗门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别的不说,谁会和钱过不去?
利字当头,其他的血海深仇都要往边上放放。
再说了,各大宗门之间也是竞争的关系,你买了我不买,岂不是落后别人一步?大家都买了,也算不得什么勾结魔修。
大笔的矿石出去,大笔的灵石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荒凉的西魔州也建起了城墙屋舍,魔尊麾下的护法教人识字,布道农事,一眼看去生机勃勃。
西魔州欣欣向荣,也没有人再去想着侵占中州的地盘。
一时间,中州与西魔州竟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叶师兄,你在看什么?”
以前咋咋呼呼的叶景闲,现在也成了别人的师兄。历经几年的磨砺,肩膀宽阔,神情冷峻,比以前成熟不少。
他直直地看着城门口。
一行商队正在入城。
领首的青年一袭红纱披肩,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眼尾一颗红痣熠熠生辉。就算是西魔州的天气阴沉也遮不住那抹霞光。
“叶师兄,你说,我们能找到邪星和剑尊吗?”
小弟子喋喋不休,充满着第一次出门历练的兴奋。
都没有注意到叶景闲的失魂落魄。
小弟子说了半天没等到回答,问:“叶师兄?”
叶景闲还直勾勾地盯着。
红纱青年策马入城,眉眼招摇,身后跟着一匹小马驹,上面坐着一个孩童,口中喊着:“爹爹,你等等我!”
孩童生得眉目眼熟,像是一位故人。
在他的身边,一匹白马亦步亦趋地护着,上面乘着一个剑客。
剑客手中的剑很普通,神情冷淡,只有看向青年和孩童时,才会流露出些许的柔情。
商队从城门进来,途经叶景闲的面前。
剑客一抬头,正好与叶景闲对视。
叶景闲脱口而出:“剑尊……”
小弟子:“叶师兄,你说什么?”
叶景闲掩饰:“没什么。”
小弟子也没多想:“叶师兄,我们还要找邪星吗?”
叶景闲看着商队的背影。
剑客上前一步,用披风盖上了青年的肩膀,两人目光交汇,神情亲昵非常。没有人舍得打扰到这一幕。
只有孩童调皮,跳着脚挤到了两人的中间,仰着小脸不停地叫着:“爹爹,爹!”
爹爹是眼角有红痣的青年。
爹则是剑客。
青年伸手就要去掐孩童的脸,轻斥:“调皮。我和你爹说正事呢。”
剑客弯腰抱起了孩童:“是不是饿了?”
孩童用力地点点头。
一家三口说了几句,走入了客栈之中,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不用了。”叶景闲回过神来,低声说,“已经没有邪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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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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