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仍在下雨。
她们冒着雨拍了一天的戏，进度不紧不慢。
季喻还有和别的演员的对手戏，姜之桓先下了戏，回到车上。
范文米忽然说：“之桓姐，你看网上的消息了吗？”
姜之桓：“什么消息？”
她最近确实没怎么上网。
范文米给她找出来，递给她手机：“就是这个，你看看。”
姜之桓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接过来，看到是营销号爆料，说是一档恋综准备邀请各界优秀女性，打造首创ip。
这还不算令人惊讶的。最惊人的消息是说，季喻也会参加。
姜之桓不屑：“假的吧。什么瓜啊，别乱吃。”
范文米小声说：“之桓姐，十有**是真的……视频平台已经登上节目了，也有官方微博，说是不日官宣嘉宾。”
姜之桓闻言，心里信了有这样的一档恋综，只是仍然不信季喻会去。
但她手上诚实地去搜相关消息，果然看到了官方发布的嘉宾官宣预告：就在今晚。随同发出的是六名嘉宾的各自一分钟初印象不露面短片。
姜之桓默默记下，把手机还回去，一言不发。
范文米见此，也不说话了。
车子一路开回去，到了酒店。
姜之桓回到自己的房间，登上小号，浏览着网上对于那档综艺的评论。
综艺名《是朋友？是恋人？》，从节目的简介可以看出是和恋综一样的模式，但将采用直播的形式，并把相处时间拉长到两周，对嘉宾之间独自相处放宽一定的界限。
网友们已经一致认定这档节目就是女同天堂，弯仔码头。
由于节目组已经盖章会有一名大众熟识的演员参与，大众纷纷加入讨论，猜测究竟是谁。季喻会参加的谣言，也便由此传开。
姜之桓翻动页面，手指一停，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是哪个人那么爱凑乐子，模仿电影节，弄了个希望参加节目的提名人选大投票。
而提名候选人高居第一的是她。
提名理由是：“此人凭实力入选，每日铝铜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天天对女粉抛媚眼；每一部戏里必搭一位或爱或恨所演绎角色的女人；粉丝女同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的是深柜；没有否认自己喜欢女人。最后，美得天怒人怨，上节目对眼睛好。”
姜之桓一时不知是什么心情。好像意外闯进了一个大party，在场所有人突然直勾勾盯住你，告诉你：我们其实都在等你一个人。但你其实并没有被邀请。
提名第二的才是季喻。
提名理由很简单：“姐姐请和女人在一起【爱心】”
第三名是席可思。理由之一是跟姜之桓玩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姜之桓乐了，反手给席可思投了一票，然后截屏发给席可思。
席可思秒回：【……】
席可思：【行了，跪安吧，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姜之桓：【你个自恋狂。】
席可思：【没你自恋！总爱看自己的同人！】
席可思发来一个坏笑表情：【有没有看过你和季喻的同人啊？】
姜之桓：【……】
这个她不敢看。因为心里真有鬼。
席可思最近也忙，姜之桓又是个不经常找人聊天的性子。现在她才问：【和季喻搭戏感觉怎么样？】
姜之桓犹豫半晌，打字：【我感觉……我有点喜欢她。】
席可思下一秒立刻疯狂夺命call。
姜之桓看时间，距离节目组官宣嘉宾还有一小时，她慢吞吞地接了电话，一边关注着消息。
席可思在那头尖叫：“我就知道你们俩有情况！之前我就看出来了！”
“你果然沦陷了！姜之桓！”
姜之桓被吵得耳朵疼，“你小声点。”
席可思深呼吸几下：“确定不是因戏生情？”
“……早就有感觉。”
“好吧。那她性取向？”
“是一样的。”
“姐们儿，我支持你。加油冲！就季喻这条件，你还不抓紧点？你看你都把她性取向问出来了，那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手到擒来的事儿？”
姜之桓：“……你冷静一点。”
席可思接着问：“她人怎么样？你客观具体一点。”
姜之桓沉吟几秒，目光定在紧闭的房门上。
只是无话可说的室友和搭档拍戏的同事。
“她很好。”
席可思一梗。这哪客观具体了？去大街上随便揪个六岁小孩问都能得到这种答案。
但她还是继续当着参谋：“我是说平时的相处，她对你，有没有让你感觉有点意思？”
姜之桓听着，暗暗心想，何止是有点意思。争吵之前，她们之间只差个近乎透明的窗纸。但之后，她们都选择把窗纸糊得厚一点，再厚一点。
姜之桓轻轻叹气：“可能吧。”
席可思听出点落寞。她一下子就想劝人放弃了。
追求季喻，还是太难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过于遥不可及了。更别说姜之桓单身至今，只有别人追求她的份。
席可思一时说不出话，最后默默地鼓励她：“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们相处时间还多着呢。没准拍着拍着，戏外就擦出一点火花来了呢？”
姜之桓哑然失笑。隐秘地生出些期盼，又慢慢被她压在心底。
许久没联络，席可思有一箩筐话分享，电话煲了快一小时，姜之桓一直注意着时间，此时说：“你看到那个恋综的消息了吗？”
席可思问她什么恋综。姜之桓分享给她。
席可思：“还有这种好节目呢？怎么不来邀请我呀！”
姜之桓漫不经心，刷新一下平板界面：“你想去啊？”
“想去啊！”席可思随口应着。
姜之桓手指一停，看向手机屏幕，想问她，那你的心上人呢？但最后还是没问。
她重新看向平板，节目组最新微博出来了。
她第一眼看到那一群人里，最熟悉的名字。
季喻。
姜之桓顿时失语。
怎么回事？编辑错误了吗？
她不禁轻喃出声：“为什么你会参加？”
席可思：“你说什么？”
姜之桓仿佛被人用力扼住咽喉。窒息将她吞没殆尽。无法发声。
席可思这才看到爆火的热搜，尖叫起来：“为什么季喻参加了！？”
“不是，之桓——”席可思仿佛系统宕机，“这这这怎么回事？她真的要去啊？”
姜之桓勉强稳住心神，下一瞬，看到嘉宾里竟然有于情——还有纪和辞。
她死死皱紧眉，怒火一股脑地直往心里灌。
姜之桓想立即去质问季喻，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到底在想什么？一直以来，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但转瞬间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熄火。
她是季喻的谁？凭什么因为季喻和别人一起上恋综就生气？
之前她还能故意在人面前生闷气，让季喻明白。而如今——持续冷战的如今，她连暗自气恼的资格都没有。
姜之桓调整过急的呼吸，悲从中来，止不住地失望难过，喉咙里像咽下去一块割肉的石头，眼圈被堵得一阵酸涩。
忽然，她听到房间外细微的响动。
季喻回来了。
姜之桓分神一秒，想象自己冲出去张牙舞爪的场面，又立刻打住，觉得太滑稽、太可笑、太怨妇了，不可能实现。
她疲惫地对席可思说：“我先挂了。”
席可思支支吾吾一会儿，还是叹口气：“行，挂吧。有什么事想说了记得和我说，别总闷在心里。”
姜之桓：“嗯。”
电话挂断。
姜之桓留神听屋外的动静。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像猫儿一样踩过去，渐渐远离，如同水滴落入水面，消失。
姜之桓满心想着那个恋综，忍不住一个冲动，打开了门。
季喻停在自己的房间门前，听到响声，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姜之桓面对她，控制着焦虑不安的呼吸，张唇，却又闭紧。
漫长的对视，隔着沉静如海的距离，她们仿佛听到海浪闷声来去，轮番重重地打在身上，让她们不堪重负。她们何至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进退不得，束手束脚。争吵的场景历历在目，姜之桓并没有火气，只是心上堆了一片坍塌的废墟，难言地压抑着心。
季喻率先挪开目光，垂眸不发一言。
姜之桓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已经明白：她不欲被问究。心头浮动的所有情绪瞬间冻结凝固。
她第一次恨自己如此敏锐，如此心软，一点也不愿去逼迫。
也是。彼此天天面对着不带好气的脸色，她时而抓狂、时而倦怠、时而期冀，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已经不胜其烦。或许季喻也会觉得这是一场过于漫长的厮杀折磨。哪里像爱人的姿态？分明是一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仇敌。选择去喘息一下新鲜的空气，是难得的解脱。
姜之桓费力地抬脚：“我倒杯水。”
季喻侧目看她步步路过自己，走进厨房。
一场分明在爆发边缘的风暴竟如此隐没下去。
季喻默默收回视线，静悄悄进入房间。
姜之桓把冰水放下，脱力地靠上吧台。她盯着玻璃杯壁，上面逐渐凝结水珠，缓缓滑落。
她轻轻抬手，掩住双眼。
掌心湿润，引发一片缠绵不休的潮湿。
戏外二人的关系摇摇欲坠，戏里二人的命运却在紧紧交织。
她们带着满身的伤痕，托着湿泞沉重的衣裳，在不知名的林子里跋涉。此夜太长，黑暗落在她们身上，像磐石碾压着微不足道的蜱虫。
雨已经小了。但赵明芮再也撑不住，沉重倒地。李玉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比常年练武的赵明芮坚持得久。她急忙去探，在赵明芮肩上摸到一支断箭。
她早就中箭了。
扎得不深，像是只被乱箭射中。但箭不拔出，伤口无法愈合，血流不止。李玉白摸到她滚烫的额头，心立刻颤抖起来。她疾速将她背起，向着前方的黑暗，咬牙奔跑。
不知是否命运真的眷顾她们，前方柳暗花明，竟出现一间草庐。点着幽幽的烛灯，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却令人无比安心。
李玉白背着人，去叩响草庐的木门。
她们二人走到这里，皆已经变得狼狈不已，泥泞不堪，不复在宫中高贵的模样。
李玉白苦苦哀求。
一个貌似双十年华的女子在许久后应门，拉开一条门缝，见到同样是两位女子，立刻大开木门，将她们迎进去。
里面窄，小，拥挤，弥漫着浓郁的发苦到令人作呕的药味。还有一名苍老的长者，坐在破桌边，对着烛火，嗅着干药草。
她看向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开口，嘶哑如枯木摩擦：“是客人吗？”
女子上前一步，拍了两下她的右肩。长者点点头。李玉白发现她的双眼前蒙着一层白翳。
女子转而面对她们，指了指里面厚厚的草堆。李玉白知道她的意思，把赵明芮轻轻放在草堆上。她蓦地转头，看向一直未曾出声的女子。女子已经去和长者交流，手放在她的手上，简单比划着。
长者转向李玉白的方向：“是箭伤？”
李玉白收敛眸中利光，“是箭伤。”
这一幕戏终止，姜之桓和季喻今日的对手戏到此结束。
剧组内的人已经几乎都知道了季喻要去参加恋综的事情。恋综后天开始直播，季喻拍完今天的戏份，就要离开了。
季喻悠悠睁开眼睛，从草堆上起身，姜之桓不着痕迹地挪开距离。
季喻缓步离开。
姜之桓用余光追她，手上握紧剧本，迎上对面饰演长者和女子的演员，交流起接下来的戏份。
季喻换下戏服，走到胡晓南旁边：“那我就先走了。”
“行。”胡晓南很爽快答应，又不满地：“你好端端的为什么接恋综？”
季喻瞧她：“怎么？我不能接吗？”
胡晓南不语，只是示意她坐下来。
摄像机对着不远处的三人，她们面前的显示屏上清晰地贴着姜之桓的侧脸。她身姿端正，稍垂眼帘，看着剧本。眉骨微耸，鼻梁挺立，唇瓣合拢，下巴稍出。很完美的线条。
季喻睨着，不置一词。手指在暗中不由自主地摩挲。她还记得抚摸上去的轮廓和触感。意乱情迷的记忆重新浮现，她们曾有过咫尺的距离，曾交错过鼻尖。
寂静地，她的心空了一拍。
胡晓南凑近季喻一点：“你就没发现今天她情绪不对吗？”
季喻：“你发现了？”
胡晓南啧一声：“多明显呀！虽然拍摄没问题，但一出戏，就看上去特别伤心、特别可怜。像……像落水的小天鹅。整个人**的。”
季喻淡淡道：“天鹅本来就在水里。”
胡晓南又啧一声，抬手撺掇她：“你去安慰一下吧。你这一走，要半个月才回来呢。她的对手戏就和你最多，这段时间也要跟着闲下来了。”
季喻微微怔神，沉默几秒，起身：“航班要赶不上了。”
胡晓南看着她毫不留情地离开，瞪眼咋舌。
观察季喻这么久，她是真的发现了。这人无论对谁，都一副温温和和淡定自若的模样，虽然有距离感，但被惑人的眼波一扫，就全忘了，一股脑地陷进去，跟会催眠一样。
唯有姜之桓，被她冷脸，被她无视。而且，她们二人给她一种既熟又不熟的感觉，但若隐若现的，偶尔才能捕捉到。
这怎么不算特殊呢？胡晓南摸着下巴细想，逐渐扩大笑容。
恋综来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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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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