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出了宫,倚着宫墙看着外面的晨阳。
兀自伤春悲秋了一会儿,梁昭瞧见当归驾来的马车,走远了几步开始招手。
当归跳下马车,脸上的笑特别灿烂。
“公子,今日府里炖了鸡肉。我隔着老远都闻到香味了。咱们快回吧!”
梁昭笑骂他一句,
“再吃就成肥猪了。”
当归嘿嘿笑了两声,跟在他身后爬进了车厢。
虞世南在玄都待了半个月,将一切事物处理妥帖之后,就该回燕州了。
贺初明背上背着包袱,翻身上马。
虞君骁站在城门跟上,仰头望着马上的人,
“那么急做什么?咱们还没好好说上几句呢。”
贺初明笑了笑,指了指背上的包袱,那里面有他为虞君兰买的金钗子。
虞君骁啧了两声,就见虞世南不多废话也要翻身上马。
他瞪着眼睛,强拉虞世南下马。
他早就不是半大的毛头小子了,臂力惊人。
虞世南被他这一拽,险些倒在地上。
老侯爷中气十足地开骂,
“虞君骁,你想干什么?谋杀亲爹啊?”
虞君骁回头望着城门,脑门上是半信半疑。
他叠声说着“再等等”,梁昭的身影就出现在城门的门洞里了。
虞君骁面上一喜,指着城门说,
“你看谁来了?”
虞世南眯着眼睛,瞧见梁昭神色舒缓了一些。
贺初明只好翻身下来,背上的包袱跟着颠动。
梁昭快步走过来,虞世南欣慰地喊他一声,
“阿昭,今天破道院不忙?”
“忙也得给侯爷送行。”
梁昭听着那声亲切的称呼,心里对丢失的记忆更加好奇。
虞世南大笑着拍着梁昭的肩,
“好小子,没白教你。”
贺初明冲他点了点头。
两匹快马奔回燕州。
梁昭和虞君骁并立在城墙下,目送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
梁昭正望着天边的暮色出身,手里被塞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
他低头一瞧,是官府发的新银。手里掂着银锭,梁昭挑眉看向身旁的人。
“小将军乐善好施,多谢了。”
“梁相苛待你,我不会。”
“什么?”
“耍杂技赚得不多,没银钱了可以来找我。昨夜初明也看见了,还让我多给些银两。”
“……”
梁昭不想解释,看着远方的人影渐渐消弭于天际,他转身进城。
虞君骁刚才听父亲喊他阿昭,突然打通了任督六脉,改口开始叫他阿昭。
“阿昭,贺初明跟咱们是兄弟,被他瞧见了不打紧。”
“……”
梁昭嘴角打鼓似的抖着,他忍无可忍掰开虞君骁的手,
“谁跟你是兄弟?阿昭也是你喊的?”
“我就喊。”虞君骁挑衅地瞧着他,
“你忘了,照理来说我是你师兄,喊阿昭怎么了?”
“师兄?”梁昭冷哼一声,
“师兄还对我上下其手,流氓师兄吧。”
虞君骁听着梁昭的嗤笑,嘴角一僵,他摸着鼻尖辩解,
“你那日中了毒,若不是我按着你,你早就滚到地板上了。你还没请我吃过酒呢。”
梁昭不听他的一面之词,
“我中毒是为了抓兰濯,那日你待在塔顶守着,早就将我算计进去了。”
虞君骁和他并行在喧嚷的街道上,闻言笑了笑,
“你还真想多了,我那日并不知你在外面私会红颜。”
梁昭跟他说不下去,沉默着在街边买了个暄软的饼。
特意给虞君骁买的,果然吃了饼就不说话了,噎人。
“段指挥收拾守正院的人了?”
“放心,我已经同他们说了,再怠工就滚蛋。”
虞君骁咽下噎在喉咙里的饼,“除夕那日对不住了。”
“虞监事,”梁昭重重地咬着后面两个字,
“帝后大婚若是再出岔子,丢的可就是命了。”
虞君骁望着天色,凝眸说道,
“这天要下雨了。”
梁昭被他拉拽着走进官署,甫一进门,外面就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冷雨瓢泼瓦灌地倾泄下来,梁昭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同敌军交战,碰到一场这样的雨。你刚才瞧见了吗?天色还亮,那边挂了道彩云。不过这雨来得快去得快,不消半刻就停了。”
正说着,官署里有人听到动静,出来迎着。
两人躲进了工部的官署,陈彬揣着袖子,
“二位大人来工部是有事?”
梁昭认得他,
“外面大雨,我们二人来躲雨。陈侍中怎么来工部了?”
“我与工部尚书是老相识,听闻他正愁着水利的事,就来开导他。”
邵羽成后脚就来了,几人在官署门前相互行了礼。
“指挥使,小将军,邵某正愁着水利的事呢。眼下官员紧缺,又要分去各地,我这……”
梁昭看着邵羽成,觉得他要将头挠秃了。
虞君骁同情地拍着邵尚书的肩,
“等春闱取士,尚书大人就有人选了。”
邵羽成叹了口气,
“这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大不了,我到时去找陛下,让他给增派一些人手。”
虞君骁灵光一闪,抓住邵羽成的手说,
“邵尚书,你看我去可好?”
“使不得使不得,小将军哪是做这种事的?”
“我如今是监事,守正院的人也正闲着,两全其美嘛。”
邵羽成挠着头,神经质地拽着宽大的袖口,
“那小将军回守正院听信吧,我得同各位同僚商议商议。”
虞君骁心情颇好,走出府衙。
梁昭将手臂插在腰间,也思忖着让金澧卫去各地监管水利。
这其中有个难题,破道院为陛下亲设,本就是帝王爪牙,一再插手水利之事,那是越权。
梁昭打消了这个念头,肩上被虞君骁拍了一下。
“阿昭想什么呢?后悔当这个指挥使了?”
“生死有命,一切都是命数。你我也不能干涉是吧,小将军?”
“依我看,这命数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若你当时不接下这指挥使的话,如今的形势就大不相同了。一步错步步错,真到了难以扭转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梁昭一耸肩,甩开他的手,大步踩着青石板上的水走了。
“小将军多虑了,我瞧着如今歌舞升平,怎么会有大事?破道院做的事也对朝廷有益,少来干涉为妙。”
虞君骁站在府衙的石阶上,低骂了一句,“真犟。”
侯府里枯死的草木被下人整饰干净,看起来不像荒宅了。
虞君骁坐在窗边,从缝隙里抽出一张卷成一团的纸片。
展开看后,虞君骁将纸片撕碎,扔进了雪堆里。
*
尤凌风人嫌狗恶地回了长公主府。
他走进笑语暄暄的大堂,就见屋内的几人静了。
尤凌风鼓着一双泛红的大眼,神色憔悴。
他的锦袍上还沾着几抹血红的胭脂,看起来糜乱极了。
明月是个心眼伶俐的,本不想争吵,奈何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动。
她怒气冲冲的抬起手指,指着尤凌风的鼻子骂,
“成日去那些烟花柳巷,身上还不知染了什么病呢?快滚,别脏了殿下的眼!”
楚潇涂着红寇的手指夹着一块点心送进摩罗口里,摩罗嚼着点心,大眼睛时不时瞟过对骂的两个人。
她见吵得差不多了,挥手示意停下。
“来人,把这腌臜货赶出去!”
尤凌风雄心不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相府。
尤凌珏正在府里的戏园里听曲,这是左相在他及冠时建的,本要给他用,却不知尤凌珏用了什么法子,把这戏园子抢了去。
他心里愤懑不平,见还有一张空椅子,就一屁股坐下来。
木椅坚硬,将他凸起的骨头硌得生疼。
尤凌风咬着牙,挪动着屁股坐好。
尤凌珏正盯着台上的舞女看,见状嗤笑一声,
“你来这里什么?回你的公主府去。”
“当年你陷害我……”
“陷害?你这个蠢货,少来烦我!长公主金枝玉叶,这婚事还亏待了你不成?”
尤凌风涨红了脸,他霍然起身,去大堂找父亲。
尤载崇叼着烟斗,听了半刻尤凌风的哭诉。
他掀起眼皮,吐出一口浓白的烟,
“你已经成亲了,好些事要自己决断。长公主最近做什么了,怎么要让你出来?”
尤凌风早年嚣张跋扈,自打进了公主府,这脾气反倒向另一边愈演愈烈,越发窝囊了。
他听了尤载崇特意引诱的话,不禁开始瞎想起来。
若说做什么,他好像还真听到明月前几日在长公主寝室里说了什么。
往事不禁想,尤凌风瞬间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他看了眼父亲,犹豫着说道,
“她好像要开一间茶水铺子。”
尤载崇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个摆弄茶品的铺子,于朝堂没什么威胁。
尤凌风说了一通,见父亲神色平平,心里有些不乐意。
他整了整衣袍,出了相府。茫然四望,尤凌风挠着脑袋,一时想不出去处了。
最终,他还是回了樊楼。
梁昭好几日没来官署了,他因着陛下大婚的事去找了左弛。
左弛正襟危坐,神色整肃。他将大婚当日的布防安排递给梁昭,接着说道,
“守正院那边,虞监事每日给那些子弟加训,还找来禁军了。如今已经走上正轨了。”
梁昭惊讶地抬起头,
“那群子弟不是给温无塞了钱养私兵吗?禁军能进守正院?”
他在朝会时特意说了此事,早就断了虞君骁找来禁军的路。
左弛:“虞监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凭据,说是温无的私兵已经散入禁军。陛下已经应允了,让虞监事将禁军一并收拾了。”
梁昭:“……罢了,这几处多加派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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