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我没大碍,和老七逗个乐。”
明老七粗浊的嗓音飘过来,“还逗乐,别把自己乐死了。”
“……”
虞君骁听着明老七的话,总有种梁昭命不久矣的错觉。
梁昭拍了拍他的小臂,示意他先走。
虞君骁像黏在石凳上一样,赖着不肯走。
陈长功昨夜一夜未眠,顶着两只乌青的眼睛从书房出来。
这下,梁昭和明老七被围在中间看着。梁昭坐立不安,提议说,
“不如你明日再来?”
“闭嘴。”
明老七是个医痴,捏着梁昭的手腕还不松手了。
他合上眼睛搭脉,周遭的人不约而同地屏气。连赵守义都过来凑热闹。
明老七将两指放了许久,久到梁昭以为他睡着了。
“你这脉……体内还真有毒。”
虞君骁拧着眉头,急忙问道,
“这是什么毒?”
“我也没见过这种脉象,只能探出是一种毒药。小子,你惹谁了?”
明老七打算从仇家入手,猜猜怎么下的毒。
“我惹的人可多了,一时数不过来。”
“……等我回去翻翻医术,钻研钻研。”
明老七背上医箱,立即起身走了。
虞君骁脸色有些沉,没等梁昭看过来,他又敛了神色。
梁昭撩着袍子起身,叫着陈长功回书房。
虞君骁坐在石凳上,被赵守义叫回房里。
梁昭没太在意,这毒若是要命的,他在几年前就早死了。
他叫来陈长功,打算来了怀柔计。
“陈太守,你在位这些年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前几日为百姓开仓济粮也是你的主意。你是个好官。”
陈长功挠了挠头,眼底的乌青更重了。
他哭丧着脸,“可惜禹州让他们给毁了。”
“今日我和虞将军去了白家,白老爷子跟我们绕圈,什么也不说。倒是我和虞将军一起探查了名单上的人,不像是白宏川能勾结的。”
此话一出,陈长功就明白了,白宏川没想保住他——或者说是陈同庆。
他心里涌上一股不知是庆幸还是难受的辛酸,勉强扯着笑说,
“我昨夜翻遍了太守府,白宏川什么也没留下。白家的事我根本不清楚。梁大人,这下该怎么办?”
“既如此,就先将百姓安顿好再说。”
梁昭心事重重地回了厢房,虞君骁正坐在他的床上。
“陈太守怎么说?”
“他也不清楚。”
梁昭长叹一口气,觉得浑身的筋络都皱到一处,酸痛得厉害。
他伸展着双臂,笑道,
“师兄怎么还赖在我这不走了。”
“你太让人操心。”
梁昭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笑了笑。
“赵守义是太后的人,应当是为了敛财前来的。玄都城里的官员都是如此,禹州城里多两个也不影响大局。”
“我总觉得此事背后的人藏得深,怕有后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梁昭开口道,
“我将状况传书给陛下了,再过几日就能收到陛下口信。”
虞君骁:“小谢大人约莫能下榻了。”
梁昭一时没想起谁是小谢大人,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向来叫他谢春生,谢春生常常默不作声,鬼魂似的坠在人身后。
“他要回玄都么?”
“我先前问了一句,他说等伤好了要过来帮忙。”
梁昭有些嫌弃,谢春生来帮忙还不如不帮。
“传信让他直接回玄都养伤吧。”
虞君骁对他印象倒挺好,人实在,不会弄虚作假。
他挠了挠脸,将笑意压下去。“我瞧着这人不错,听话。”
梁昭机警地转过头,欲言又止。
“梁大人也听话。”
虞君骁补了一句,肩头微微颤动。
梁昭翻了个白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
虞君骁呲着大牙笑得停不下来,陈长功忽然飘过来,吓了两人一跳。
虞君骁收了笑,摆弄好散乱的衣袍。
“陈大人什么事?”
陈长功觉得自己离昏迷不远了,怎么还瞧见虞将军笑成傻子了。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框,将飘忽的视线对上坐在矮榻上的梁昭。
“梁大人,我找见白宏川的密信了,就在书房的暗格里。”
两人站起身来,跟着陈长功走进书房。
陈长功蹲在地上,将暗格打开,扒出一堆信件和杂物。
梁昭见他跪在地上呆滞许久,还以为是他为情所伤,好心地没多管。
没成想,陈长功头一歪,哆哆嗦嗦地说,
“梁大人,扶我一把,站不起来了。”
虞君骁站在他身边,和梁昭扶着人起来,亲自送回房。
梁昭忍不住说了一句,
“陈太守,你先睡吧,别撑着了。”
陈长功自觉地拉过锦被,嘴里含糊着说了几句话。
虞君骁回书房将信件和杂物堆放到书案上,一一排开。
梁昭拿起一张看起来,书房里响起纸张的簌簌声。
“陈长功,别睡了!”
梁昭闯进陈长功的房门,大步走到床边将人拽起来。
“白宏川私通外敌,你居然不知道!”
陈长功只来得及听了个音儿,他定着被摇花的眼睛,勉强睁开眼。
“嗯?什么?”
“白宏川怎么会知道燕州的布防?!他送没送出去?”
陈长功一瞬就醒了神,他一骨碌坐起来,觉得天都塌了。
“我……我不清楚。”
梁昭推开窗,虞君骁正要向外走。他忙喊住人,“别冲动!”
虞君骁心焦火燎地站在府门前,回头匆忙说了一句,
“我有分寸,这会儿去传信给我爹。”
梁昭低骂了一句,“白宏川这老东西……”
陈长功脸色发白,
“布防图……去练兵场!”
虞君骁去了半日,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他红着眼眶——单纯是气的,走进太守府时,梁昭正在前堂等他。
“传信给侯爷只能解一时之急,得把后面的人给揪出来。”
虞君骁重重地呼吸了几下,有些站不稳。
梁昭扶他一把,他顺势趴在梁昭肩头。
梁昭耳朵被虞君骁的发丝剐蹭,痒意陡然蹿腾上来。
虞君骁的声音震动着肩骨传过来,
“他们没打过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梁昭沿着脊骨拍了拍虞君骁的肩背,说道,“幸好让我们瞧见了,现在挽救还来得及。”
虞君骁神色缓和了一些,梁昭来回走了两步,拍拍他的肩,去了一趟白府。
白灏早就在前堂等着,他行了一礼,笑呵呵地说,“梁大人怎么找来了?”
“白宏川私通外敌,白家主想必还不知晓此事吧?”
白灏脸色微微一变,捋着胡须的手顿在上面。
“这……老夫还真不知晓。”
“我想请白家主帮个忙。”
白灏脸色迟疑起来,
“我白家世代清廉,不想牵涉各类杂事。梁大人……”
梁昭忙说,“白宏川到底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他是我大儿子去燕州游历时结交的北戎族女生下的。劣性未除,生来只知闯祸。多年前在禹州地界闯出事端,扰了我白家的清正门风。”
梁昭:“那北戎族女在何处?”
“早就死在战乱里了。”
“叨扰家主了,本官这就走。”
白灏叫住梁昭,有些疲惫。
“梁大人,那日我在你们茶里下药,是想将你们困在白家。如今事情被捅破,出了白家,我也没法子了。”
梁昭看着门口的石狮子,“白家主的意思是不想让我们惹上这些烂摊子?”
“这事原本可以瞒下来好好说上一说,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梁大人,你太年轻,老夫的忠告不好听,实在是为了禹州的安宁。”
“若此事没有被发现,布防图传入北戎族,禹州也不能独善其身。白家主所说的家风清正是真的清正还是想避世,自己心里也有计较。白家这石狮也该擦一擦了。”
梁昭头也没回地走了,春风吹干了雨迹,在石狮上留下斑驳的污渍。
虞君骁翻遍了信件,颓丧地半倚着墙面。
梁昭带着春风走进来,给他一丝喘息的清凉。
梁昭不问也知道信件的情况,他蹲下来和虞君骁并排倚着墙面,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陈长功的魂已经随着布巾飘走了,还是赵守义走进来出了主意。
“二位大人,我倒是有个法子。白宏川逃走前,应当是带着东西逃的。”
梁昭一瞬明了,“赵大人是猜匪窝里藏着东西?”
赵守义笑了笑,“反正现下没有头绪,不如咱们去找一找。”
梁昭站起来拍拍袍子,拽着虞君骁去了。
“现在我们在明处,等夜里再去。”
赵守义笑眯眯的,“二位大人,咱们去瞧瞧陈太守?”
“也好。”
陈长功抱着布巾神情恍惚,坐在门槛上望着太守府里的一切。
赵守义蹲下来,将布巾夺过来,
“陈太守,这布巾不要也罢。我先给拿着吧。”
是夜,梁昭轻手轻脚地摸进房门。
虞君骁躺在床榻上,黑夜中梁昭只能听见布料窸窸窣窣的响声。
梁昭扣响房门,溜了进来。
虞君骁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凑近,“怎么了?”
“今夜晚点再去。”
梁昭轻车熟路地坐在床边,眼睛在黑夜里找寻着虞君骁的身影。
虞君骁自己凑过来,想要下床。
梁昭躲开他站起来,虞君骁从床上下来,就露在凄清的月光下。
梁昭打量着他**的上身,胸腹处横着几道交错的伤痕,长在上面张牙舞爪的。
虞君骁找出件外袍,虚虚地笼在肩上。
梁昭眉心一动,轻声说道,“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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