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凌风得了左相的信儿,带兵闯进了长公主府。
楚潇身着华服,早就等候多时了。
摩罗带着佩剑的女侍站在长公主左右。
尤凌风蠢而不自知,当了出头鸟。他剑指枕边人,声色俱厉。
“楚潇,你暗害的陛下,受死吧。”
楚潇冷冷地看着他,尤凌风被那目光看得心慌,一直如此,楚潇的目光在他身上从来都是这样。
他的剑偏了几分,被长公主抬手握住。
楚潇哼笑一声,“蠢货。”
她用带血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尤凌风错身之时刺进胸口。
尤凌风哆嗦着手,想拔出簪子。楚潇看猫狗似的,怜悯地让他推进湖里。
与此同时,摩罗放出一束银针,将驸马爷带来的那队歪瓜裂枣斩了个干净。
楚潇拿干净的手摸了摸摩罗的头,迈过脚下成排的死尸,头上的首饰被她一个个扔到地上。
陛下驾崩,玄都的这盘棋就没了定势。
楚潇涂了丹寇的手指抹去脸上喷溅的几滴血渍,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痕。
她长在南疆,自幼时就被泡在那些诡异的汁水里,好容易逃出了南疆,玄都却以她为耻。
凭什么?
她与嘉和皇帝一母同胞,就连长相也相差不多。楚潇来了玄都,什么也护不住。
既然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能把控朝政,她楚潇怎么就不能在其中分一杯羹!
皇宫里的丧钟响了三声,闻讯赶来的尤载崇踉跄了一步,自知再也没有威胁皇帝的把柄了。
楚书澜隐忍七年,终于疯了。
应成海跪倒在尤载崇脚边,脸上带着几分仓惶。
“尤相,玉玺……不见了。”
尤载崇看着书房外光秃秃的银杏树,“何时丢的?谁还来过?”
应成海实在没看到玉玺去处,又怕尤载崇怪罪,只好说道,
“奴才瞧着陛下好像把这玉玺摔了,可奴才给捡回来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尤载崇抻着衣襟,抬脚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如平常,摆设都没乱。
宫人忙着给楚书澜收拾棺椁,应成海胆颤地站在书房外等着。
尤载崇在书房里找了半晌,仍没找到半点玉玺的踪迹。
楚潇赶到了,她脸侧挂着滴残血,发髻上的金银首饰全不见了,看着还有几分嘉和帝的影子。
尤载崇吃了一惊,忙敛了神色。
“殿下来皇宫是要见陛下最后一面吧,宫人已经将陛下安置在殿里了。”
楚潇脸上惯有的笑不见了,她冷眼瞧着面前这个干瘪的老头,说道,“陛下是让尤相给逼死的,尤相还是辞官回乡吧。”
尤载崇听出了什么意味,笑着说道,“陛下已逝,如今皇室无人,还需人把持朝政。本相在此处等着梁相来。”
“不劳尤相费心,我是皇室中人,自会为陛下处理好后事。”
两人僵持着,就听宫人来报,“殿下,守卫已经安排好了。”
尤载崇脸色僵滞,他按了按手中的拐杖,“长公主要夺权?”
“什么夺权不夺权的,陛下逝去,皇室只剩我一人,这是我的宿命。不多废话了,尤相快回府吧。”
尤载崇喘了口气,“殿下一介女流,不太合适吧?”
楚潇冲他笑了一下,带着刺,“那么尤相合适吗?”
“……”
尤载崇一甩袖子,出了宫门。
梁昀本已经备好了离去的行囊,听到陛下驾崩的消息,脸上的神色有些发僵。
沈清辞闯了进来,“梁相不好了!”
梁昀眉心蹙起,隐隐发胀。
沈清辞看着他的脸色,心知梁相应该是知道了。
梁昀走过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长公主封了皇宫,不让消息传出去。
“梁相来了,坐。”
楚潇站在龙椅边上,笑说,
“如今北戎人攻势正猛,若是让他们知晓了陛下驾崩了,燕州恐怕招架不住。本宫已经让禁军封了玄都城,就算是玄都里,也少有人知道陛下去了。”
梁昀摇着头,“此乃无用之举,朝中小半官员都已知晓,殿下要怎么堵上悠悠众口?”
楚潇站累了,坐在龙椅上。
梁昀凌厉的眼皮掀起来,静若寒潭的眸光射向龙椅上的人 。
楚潇不太在意,撑着下巴说道,“本宫已经让人亲自守着百官府邸,不让人出来。梁相是聪明人,这下玄都传不出信,就只等燕州大捷,本宫就能登基了。”
梁昀愕然看向楚潇,“殿下是用禁军堵了百官的嘴?”
楚潇点点头,“本宫的银子太多,没处花去。梁相,此举也帮了你不少忙吧?”
梁昀沉默半刻,终于向楚潇行了臣礼。
“殿下接下来要如何做?”
“我们都是为了大殷,接下来就等着燕州佳讯了。哦,还有尤相,梁相自然知道怎么做。”
梁昀垂下眼皮,接着说道,“殿下,不必学书渊,臣自会尽力。”
楚潇一愣,直言道,“本宫还真没刻意学,兄长原来是这幅样子。”
梁昀自嘲地笑了笑,“殿下想要登基,可得先找到玉玺。陛下应当是将它藏起来了。”
“如今玄都城封了,百官行动不得,玉玺总会到我手里的。”
梁昀笑了一下,到底是不一样,他瞧着这位韬光养晦七载的长公主,觉得她还是更自信些。
若是嘉和帝,恐怕又要让他去燕州避难了。
楚书渊驾崩之前,梁昀和他闹过不愉快。
世人都道梁相克己守礼,那日梁昀站在宣德殿里,指着楚书渊的鼻子骂:“你这么不信我,干脆把我逐回扬州算了。”
如今看来,楚书渊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真就听了当朝右相的痛谏,把人逐去燕州了。
走之前还留了两封圣旨,让梁昀自己决断。
要么辞官归乡,要么捏着鼻子和尤载崇共事。
梁昀看着那两封圣旨,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情谊都喂了狗。
他把圣旨扔回相府,当夜就骑马走了。
楚潇接收到右相的目光,扬着眉说道,“怎么,右相不信?明日自会知晓。”
梁昀收回目光,躬身退下去了。
回了相府,严管事早就将饭菜热好了,梁昀一人坐在桌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招呼严管事一起坐下吃饭,严管事没敢坐,他也没强求,自己匆匆吃了饭回书房。
书房的桌案上多了一片纸,十分突兀地挂在笔架上。
梁昀走过去摘了纸,随意翻看起来。
这是陛下遗书,说的是先帝的事。
梁昀站在桌边足足一刻,他抬起拇指摸着上面有些匆忙的字迹。
“梁相亲启,朕走了,玉玺已放置在长公主府内库。皇姐并不知情,望梁相观望半月再做夺。”
墨迹洇湿了一团,提笔之人接着写道,“皇兄去世前,托我传达歉意,自言并未生梁相的气。朕天性怯懦,误了时候,梁相勿怪。”
梁昀捏紧书信的一角,看了眼窗边的脚印,拿起抹布擦去了。
长公主说到做到,不一会儿就全城戒严了。
巡逻的官兵不够,里面还充了长公主的私兵。
看着玄都各处严查的势头,长公主手里还有绰然的银钱。
除了今晨逃出去的小半百姓,玄都城里的人再也出不去了。
梁昀叫来严管事询问状况,严管事向门外张望了一眼,小声说道,
“大人,长公主派来的官兵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梁昀眉眼抬起来,就见严管事接着说道,
“长公主不让官兵乱说,老奴和带兵的领队交谈了一会儿,没能套出话来。”
“知道了,下去吧。”
梁昀拿出一块翠玉的扳指,套在拇指上摩挲着——梁昭离别前托人将扳指送回来了。
带队的官兵来行了礼,四散在府中。
梁昀坐在大堂中央的藤椅上,摸着扳指僵坐了足足半日。
巡守的士兵见了,没多话。梁昀抬眸问道,
“长公主殿下如今在何处?”
“回丞相,属下不知。”
梁昀撩袖起身,回了卧房。
梁昀经了长公主私兵的盘查,出了相府,径直去了沈清辞的宅院。
沈清辞将自己的小书童送走了,孤身坐在冷寂的院子里。风雪扫平了他的眉眼,
“梁相,大计已成,您还来找我做什么?”
梁昀撩起袍子,坐在沈清辞身边的蒲团上。
“沈大人,何不向长公主投诚?你年纪还小,是个做官的料子。”
沈清辞笑了笑,从屋内拿出一坛冷酒。
这是他花了身上仅剩的银钱买来的,沈清辞坐到蒲团上,给梁昀倒了一碗。
“没有梁相,我难能有这般机遇。还是算了吧,再入朝堂,就算没人喊打喊杀,也要被人时时戒备着,多无趣。”
“沈大人不要妄自菲薄,走到今天这步,是你的本事。若是愿意,我能在走之前帮你一把。”
“怎么帮?我和梁相谋划杀了温行褚,这事早晚被人知道。届时,我就成过街老鼠了。”
“如果我成了人人喊打的,你来杀了我呢?”
梁昀的眼角依旧锐利,劲力被风雪吹得打了个折。
“……”
沈清辞愕然地看了眼梁昀,将口中含温的冷酒咽下去。
“咳……梁相说笑了,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忘恩负义吗?我不干。”
“沈大人再仔细想想,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事。罪责我一人担了,其他同僚见我如此,会跟随你的。”
梁昀拍了拍袍子上的几块泥土,站起身来。
“这事不急,等沈大人什么时候想通了,来同我说一声就好。”
沈清辞坐在院子里,任院子里的小树被风雪吹得东摇西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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