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斩昀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斯黛拉却飞快地伸出手，掌心捂住他的嘴：“够了啊，我也不是贪心的人，再多就花不完了。”
霍斩昀掰开她的手腕，忍不住问：“如果换一个人，也这么为你花钱，你的吻也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落下作为回报吗？”
“是呢，”斯黛拉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刻意加重语气，“我就是这么个见钱眼开、毫无骨气的女人。谁给我花钱，谁就是我金主爸爸。”
霍斩昀刚扬起没多久的嘴角彻底僵住，满心的雀跃欢喜像被一阵冷水浇过。这会儿心沉了沉，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淡了：“是吗？”
他松开手，撇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斯黛拉不明所以，他背影看着还有些生气是怎么回事？
修理厂门口堆着几摞生锈混着机油的零件，铁锈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的招牌烂的只剩下一块铁皮，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斯黛拉跟在霍斩昀身后，随手抓住一个正擦扳手的学徒，刚要开口，就见一个女人从里屋走出来。
那女人穿了件黑色露脐吊带，腰腹上的纹身露了半截，穿着不合身的破洞牛仔热裤，看着勒得慌。
没人发现，此刻的女人正是换了张面孔的小辣椒。
斯黛拉问：“老板，你知道哪有机械兔吗？”
小辣椒漫不经心地拔下头上的铁簪子剔了剔牙，眼神扫过斯黛拉和霍斩昀，语气懒洋洋的：“机械兔？那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既不能当武器，也不能换物资，你们找它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 斯黛拉语气有些冲，眉梢微挑，带着点不耐烦，她可没心思跟人绕弯子：“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想搭理也可以直接让我们滚。麻烦爽快点成吗？我赶时间呐。”
小辣椒嗤笑一声，把铁簪子重新插回头发里，好脾气地没和她计较。她抱起胳膊，指了指前方的路：“沿着这条路往前直走三百米，左拐弯直走，下个路口右转就是六号地堡。再往里走你会看到一个废弃机械厂，里面或许有你要的。”
霍斩昀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开口，语气带着点疏离的客气：“谢谢。”
两人按照小辣椒给的路线往前走，越往里走路边建筑越破，墙面上满是弹孔和涂鸦，各种让人作呕的气味不断冲进鼻间。
霍斩昀直视着前方，脚步平稳，突然开口：“埃瑞尔让你找机械兔，是为什么？”
斯黛拉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她倒没想到霍斩昀会这么快就联想到埃瑞尔。
霍斩昀见她沉默，侧过头看她，嘴角勾了勾，笑意却没达眼底：“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
“查出来又如何？”斯黛拉抬眼睨着他，故意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点防备：“你要阻止我吗？”
“我不插手也不阻止，”霍斩昀道：“我只想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找机械兔？”
“也不怕告诉你，”斯黛拉无所谓地说：“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只让我去黑市帮他找一只机械兔，除此之外再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给我。”
“斯黛拉可不是一个热心肠，会莫名其妙去帮一个危险分子。”霍斩昀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侧脸，声音沉了些：“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埃瑞尔，而是你，是什么驱使你帮他的？”
霍斩昀问：“是他要挟你了，还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肯跑这一趟？”
“要挟我？” 斯黛拉突然笑了，那笑声里裹着点自嘲的冷意：“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他能拿什么当把柄要挟我？是我的命，还是我这没根没底的日子？”
霍斩昀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语气笃定：“所以，那便是交换了。他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作为交换你需要帮他找机械兔子。”
“没错。” 斯黛拉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冷漠地道：“我劝你别再问了，就算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霍斩昀低嗤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和醋意，“想不到这世间还存在着能让你斯黛拉心甘情愿为人卖命的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想不通的？” 斯黛拉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多了去了，霍先生，别说得你有多懂我一样。”
她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被刽子手了解太多，怪让人心惊的。”
“刽子手”三个字似刀子般扎得霍斩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霎时降至冰点，风都像是冷了几分。
眼底的暖意彻底褪去，只剩一片冷寂。
斯黛拉明显察觉到他动怒了，却偏不肯服软。挺直脊背，轻嗤了声，大步往前走去，随他气去，巴不得气死他。
她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只身手敏捷的机械兔子一直尾随在她们身后，在得到想要信息后翻身一滚变成一颗金属球。
下一秒，金属球“咔嗒”作响，无数形状大小不一的金属碎块展开、重组，先是勾勒出女人的身形，后一步步重新组合成女人模样。
小辣椒倚靠在墙角，望着斯黛拉和霍斩昀远去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庆幸，低喃道：“埃瑞尔，幸好，你还活着。”
——
黑市的夜冷极了，小酒馆的木门被风撞得吱呀响，昏黄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晃得人头晕。
两张沙发床并排靠在墙角，中间隔了道半人高的木隔板。斯黛拉缩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件霍斩昀递来的大衣外套，里面自带的调温功能让她暖乎乎的。
她把脸埋进大衣领口，鼻尖全是他身上独有的气味。她突然在想，霍斩昀把唯一保温的都给了她，他自己怎么办？
犹豫了两秒，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隔板，木板传来 “笃笃” 的轻响。
“霍斩昀，” 她放轻了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尾音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你冷不冷啊？我这儿免费提供暖床服务，需要否？”
隔了片刻，霍斩昀的声音传过来，“滚皮球第一个字认识吗？”
斯黛拉像听不懂人话般，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得嘞，皮球于下一秒到达战场！”
斯黛拉拽住大衣往隔板另一侧的沙发翻，谁料沙发垫有点滑，她手没撑稳，整个人像颗失控的小炮弹，直直往霍斩昀身上砸去。
霍斩昀侧躺着，听见动静转过身，看着那坨黑影还来不及躲，就被从天而降的“煤气罐罐”砸中。
斯黛拉没站稳，膝盖先磕在他腰侧，上半身重重压下来，两人的呼吸瞬间撞在一起。
霍斩昀被砸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抬手扶了下她的腰。他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影，能看见她头顶软乎乎的发旋，无奈又好笑地想：这家伙要是再重点，他的肋骨怕是要断两根。
斯黛拉趴在他胸口，垂眼往下看，借着微弱的灯光，能看见霍斩昀紧蹙的眉峰，没忍住，傻憨憨地笑了声，气音轻轻的：“抱歉啊，没站稳。”
半晌，见她还赖在自己身上不动，胸口的重量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霍斩昀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沉了些：“你是打算趴我身上睡一晚吗？”
“哦哦哦！” 斯黛拉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手脚忙乱地往旁边翻，结果动作太急，差点滚下沙发，霍斩昀眼疾手快将她拽回怀里，她堪堪躺在沙发内侧，尴尬地干笑两声：“那个…… 沙发有点窄哈。”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黑市叫卖声和风声。斯黛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指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不再针锋相对后，反而多了些说不出的别扭。
她侧头瞥了眼霍斩昀的侧脸，他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却没真的睡着。
斯黛拉心里嘀咕：明明以前相互捅刀子都觉得理所当然，怎么现在连安静待一块儿都觉得怪怪的？是这夜太冷，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好把脸往薄西装里埋了埋，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斯黛拉将身上的大衣往他身上扯，将两人紧紧裹住，又犹豫着要不要再往边上挪挪，就听见霍斩昀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过来干什么？不嫌挤？”说着却侧身将她搂得更紧。
斯黛拉愣了一下，随即弯着眼睛笑起来，直接将腿挂在他腰上锁住，理直气壮道：“过来占你便宜啊！你有意见？”
“……” 霍斩昀看着她凑过来的小脑袋，眼底漫上点笑意。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把她的手往自己领口带：“占便宜还需要我教你？”
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暧昧的哑，“看来我平时对你做的，还是太少了。”
斯黛拉呼吸乱了半拍，手像被烫到似的想收回来，却被他攥得牢牢的。她抿着唇没吭声，索性没再挣扎，手脚并用地钻进他怀里。
像只找暖炉的小猫，蜷着身子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暂时借你抱一下，夜里太冷了，我睡不着。”
霍斩昀轻叹了口气，没戳破她那点小心思，明明是担心他，怕他冷，偏要找别的借口，死不承认。
他抬手把大衣扯过来，严严实实地裹在她身上，连她露在外面的头发都拢进大衣，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怀里：“还不算太笨，这次知道主动了。”
斯黛拉窝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戳着他下颌的胡茬，有点扎手，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霍斩昀，你有心上人吗？”
霍斩昀低头看她，她还埋着半张脸，又期待又害怕听到答案似的，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说呢？”
这话十分有歧义，一语双关，偏斯黛拉是个不开窍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愣是没品出那点深意。
突然斯黛拉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直身子，手还攥着他的大衣衣角，语气里又气又急：“你、你有爱人？你|他|妈心底有人了还娶我？想让我莫名其妙当小三吗？！”
霍斩昀看着她瞬间红起来的眼眶，蹙眉无语了一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气得头疼。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很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再开口时，他语气里没了火气，只剩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是我错了。你不但没心、没品，还眼瞎耳聋。少一个字不对味，你就听不懂人话了？”
“你！” 斯黛拉刚想张嘴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霍斩昀扣住了下颌，狠狠吻上来。没有之前的温柔，带着点气性，甚至在她唇瓣上用力咬了一口才罢休。
斯黛拉捂着嘴刚想骂他，便被他的眼神吓到。
霍斩昀的声音冷得像冰：“不想让我在这里对你做什么，你最好闭嘴。”
斯黛拉哼了一声，用大衣把自己裹成蚕蛹，后脑勺对着他生闷气。见大衣扯过来太过了，怕他没得盖会冷，又往他那边扯。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不讲理。
霍斩昀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底的冷意慢慢散了。他伸出手，轻轻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怕她裹着大衣还会着凉，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她的腰上，随后不再理她，背过身自顾自睡了。
无论他们白天闹得多不可开交，霍斩昀都不会允许她独自一个人憋着火气过夜。即使白天两人刀剑相向，夜里他依旧没事人一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但这次不一样。
她等了快半盏茶的工夫，指尖把大衣领口捏得发皱，终于按捺不住那股子焦躁。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而无论她怎么闹腾对方也没动静。
斯黛拉索性直接坐起身，用尖长的能戳死人的指甲戳了戳霍斩昀的后背，像只闹脾气的小猫在挠人：“你为什么不搂着我？”
霍斩昀缓缓睁眼，没理。
斯黛拉更急了，语气里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又硬撑着摆出凶巴巴的样子：“你每天都搂着我睡的，今天背对着是想干嘛？天天吃一道菜觉得腻了是吧？”
“是不是觉得我烦了，处久了就没感情了是吧？”她越说越激动，手攥成了拳，轻轻砸了下他的肩膀：“那你|他|妈又不放我走，要杀不杀的你想干嘛？耍我玩呢？”
霍斩昀深吸了口气，肩膀轻轻动了动，终于侧过身。
他看着斯黛拉眼眶发红却硬撑着瞪他的样子，无奈地蹙了蹙眉，声音放软了些：“大衣自带发热系统，我刚才把温度上调了好几度，你现在就一点没觉得热？”
斯黛拉这才发觉，盖在身上的大衣堪比暖壶一般热烘烘的散着气，确实热得她后颈冒了层薄汗。
可她心里那股子别扭劲上来了，哪肯承认自己是因为没被抱着才闹脾气，干脆梗着脖子蛮不讲理：“我不管！热也不行，你就要搂着我睡，不搂你就别睡了！”
“那你别睡。”
斯黛拉被这句话堵得一噎，她本以为自己服软闹脾气，他会像往常一样妥协，没承想反被将了一军。
委屈和火气一下涌上来，斯黛拉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行呗，厌倦我了呗，觉得我烦了就懒得敷衍我了呗，生着气没办法碍于绅士风度没办法揍我，就给我使冷暴力呗？”
“是谁啊，费尽心思娶了我，想杀我的时候绞尽脑汁。突然良心发现后不但舍不得杀我，反过来还三番五次救我。现在好了呀，腻了呀！又不想杀了，就想方设法地——”
话音截断。
霍斩昀终于忍无可忍，手臂撑在沙发上，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斯黛拉吓了一跳，刚想挣扎，就被他用膝盖顶住了乱动的腿。
“不想睡了？”霍斩昀咬牙看了她几秒，眼底情愫蔓开，邪魅地勾了下嘴角：“既然不想睡那今晚就别睡了。”
“哎～”她刚想开口求饶，霍斩昀就俯身堵上了她的唇，将她未出口的话吞噬入腹。
霍斩昀难得爆了句粗口，放话道：“你|他|妈今晚别喊停，别给我装晕。”
——
窗外透进的晨光让人睁不开眼，空气里飘着点昨夜未散的气息。
斯黛拉眼皮刚掀开一条缝，后腰传来的酸胀感就直钻骨头，她皱着眉，伸手用力按揉着后腰发酸的肌肉，没好气地抬眼瞪向身旁还没醒透的男人，抬脚就往霍斩昀身上踹。
可脚刚伸到半空，就被霍斩昀一把攥住。他指腹扣住她纤细的脚踝，揉捏着她脚腕处的软肉，另一只脚顺势压住她的小腿，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警告意味却半点没减：“再动一下，我就当你昨晚没够，想继续了。”
斯黛拉哼唧几声也不敢动了，被霍斩昀体温和大衣制造的温度烘烤的直出汗，热得不行。
她抬手推搡着他的胸膛，掌心抵在他温热坚实的胸口，“你别抱我，热死了，我都出汗了！”
霍斩昀头往她颈窝里埋了埋，呼吸间的热气扫得她皮肤发痒：“昨晚是谁闹着脾气，说我不抱你就不睡的？”
斯黛拉急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像一只试图破茧的蛹，不停翻动蛄蛹：“现在好热，不要你抱了，你往旁边挪挪，睡过去点儿。”
可霍斩昀抱得纹丝不动，手臂还往她腰上收了收，让她贴得更紧。
“真的好热。”斯黛拉蔫了下来，声音里都带了点委屈，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你松开点嘛。”
“给我受着！”霍斩昀收紧手臂，强势地把她搂在怀里。
霍斩昀微眯了下眸子，悠悠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威慑：“以后你尽管闹，我有的是精力陪你折腾。如果不是看你晕过去几次，这环境位置也不合适，你这个礼拜脚尖都别想碰到地面。”
——
六号地堡是一个比黑市还要混乱的场所，里面鱼龙混杂，毫无法纪可约束。
斯黛拉按照小辣椒给的方位，找到那个废弃机械厂，随意堆积的腐烂的动物组织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废弃的厂房铁门上还悬挂着一只趋近于风干的不知名生物尸体。
霍斩昀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有人在跟着我们。”
斯黛拉用余光瞥了眼身侧，那抛光的铁皮映射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斯黛拉低声道：“好像是刚才那个店里的人。”
“让她跟着，别打草惊蛇。”霍斩昀道：“她或许是我们找到那只机械兔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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