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斯黛拉不解。
霍斩昀看向小辣椒：“你也认识温拾觅？”
小辣椒略显诧异：“你怎么也认识？”
霍斩昀平静道：“温拾觅是我们找了很多年的人。”
霍斩昀看着边上一头雾水的斯黛拉，解释道：“这个铃铛世间只此一个，铃铛的主人叫温拾觅，是周襟白青梅竹马的爱人，也是他的妻子，铃铛是他亲手打造送她的。”
“在一次行动时，温拾觅在诡岸雨林不小心负伤，她的级别不够，不符合白金塔的幸存者律令。她被判定为没有救助治疗的价值，不允许搭乘基地的救援机回到白金塔，若想活命只能去诡岸雨林的基地接受救助。”
“周襟白任务在身，温拾觅负伤没有到致命的程度，于是温拾觅选择让周襟白执行完任务再回去救她。却不承想，温拾觅就此消失在诡岸雨林，一消失就是十几年。”
斯黛拉顿时明白了：“所以这么多年周襟白放弃晋升的机会，放着白金塔上优渥荣耀的日子不过，非要守在诡岸雨林的军事基地里一年又一年，就是为了寻找温拾觅。”
“不，”小辣椒情绪忽然失控，“你撒谎！事实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温拾觅是被抛弃的！她被爱人抛弃在野外，诡岸雨林郊外的危险程度谁人不知？”
“周襟白放任一个负伤的女子独自待在危险重重的地方？他的险恶居心不是明摆着的吗？！更何况，周襟白并未第一时间返回原地救她。温拾觅足足等了两天都没等到人，直到被人掳走到了这个试验站，也成了实验品。”
“那次情况特殊，”霍斩昀道：“周襟白受伤被感染不自知，在执行完任务准备第一时间返回时心搏骤停，休克昏迷，被抢救了三天才活过来。”
“他算好了时间路程，如果意外没有发生，他回去救她都不需两个小时，但他唯独没算到自己会险些丧命。等他醒来第一时间去找温拾觅，却再也没有找到她。”
“周襟白这么多年没有一天放弃过找人，他待在诡岸雨林，在温拾觅消失的地方守着，守到今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出事了……”小辣椒赤红着双眼，举起那铃铛哽咽道：“这铃铛上被溅满了血，已经不会响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看到她尸体之前，她一定活着。”斯黛拉打断小辣椒的话道：“既然在这里找到了铃铛。那就证明她的确来过这，铃铛落在过道上，说不定是她逃跑的时候落下的。”
“对，找！要找！”小辣椒魂不守舍道：“温温肯定还活着！温温不会死的，她肯定逃跑了。”
关押室经年失修，那门锁大多都已不堪重负，斯黛拉一脚便踹开一间关押室，开始去翻那些尸体。
“斯黛拉，”霍斩昀拉住她：“我来。”
“没事，我不怕，现在也不觉得恶心。”斯黛拉又问：“温拾觅的身体特征是什么？除了铃铛，她身上还戴了其他什么东西吗？”
小辣椒道：“温拾觅身形跟你一样，身高一米七左右，她的左手半个手掌被怪物咬断吞下了，骨头是残缺的。”
“好，”斯黛拉道：“你找左边我找右边。”
斯黛拉将那些凌乱、高度腐烂的尸体一具具地搬开，去翻看它们的左手。斯黛拉就这样不出一声地一间一间地找过去，找得久了，斯黛拉止不住生理上的反感，阵阵恶心袭来。斯黛拉几次强忍干呕，又继续找下去。
霍斩昀看着地上的一具残尸，忽然开口道：“你们先过来。”
“啊？”
斯黛拉以为他找到了，朝他跑了过去。
小辣椒却不敢，她不怕找不到，反而万分害怕找到了，害怕那具尸体就是温拾觅。
霍斩昀面前的那具残尸，关节处都被斩断，散落在各处。
斯黛拉特意将目光投向尸体的左手，和常人一样完好，并未发现有被咬断的痕迹，显然不是温拾觅。斯黛拉问：“你发现什么了？”
霍斩昀道：“你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尸体的左手上，所以你们都忽略了，有些尸体根本就不是人。”
“什么！”
此惊世骇俗的话语似雷鸣一般炸裂在耳畔。
霍斩昀道：“我观察过，每间关押室里，都有两三个不是人，你们面前的这个就不是。”
斯黛拉特意蹲下，将那些散落的尸骨拼接起来，拼好一个转身去拼另外的一具几近变成白骨的尸块。
“的确不是，”斯黛拉道：“人的颈椎骨每一块都比较短，而这一具尸体他的颈椎骨不但比常人多出很多块，还长出好几十倍，拼凑起来光他的脖子就有成年人的手臂长。”
霍斩昀示意道：“你们来看这个。”
霍斩昀将其余的两具看似有异样的尸体给拼接好，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脚道：“这具尸体的手骨和正常人没有两样，而双腿却退化的极其短。”
说着指着尸体的前胸道：“人的肋骨为保护人体脏器，是从脊柱环绕至前胸的。而这具尸体的肋骨只有两根和正常人一样的。剩下的六根则像鸟羽般向下伸展，更关键的是，它还有尾骨。”
斯黛拉随即指着另一具尸体道：“这具尸体的腐化程度比其他的而言更轻一些，保存得还比较完整，能看出来是一个成年男性。”
“他的头骨与颈椎成九十度弯曲，我还在他的喉咙里发现有很多利刺，我本以为是别人塞进去的，但没想到利刺是从他的深喉里长出来的。而且他耳朵里也长了，眼睛也小得像鱼眼一般。”
“还有一具，”斯黛拉指着最后一具尸体细细分析道：“这一具是最为古怪的，他只有两根肋骨，极其宽广，脊柱是拱形的，似花瓶的构造一般。头骨、盆骨像几岁孩童般大小，而且只有眼睛，没有耳朵。”
她后知后觉：“这构造有点像乌龟的。”
“没错，”霍斩昀道：“这些死尸身上都有人的构造，但又不同于常人。”
小辣椒道：“这就是彘奴。”
“彘奴？”斯黛拉不可置信：“这可是被视作万恶之源的存在，但凡涉及这个东西的都难逃一死，谁有胆敢碰这个？”
小辣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了八百遍了，斯派克亚森！斯派克亚森！”
“……”斯黛拉道：“那我没话说了，他真的敢。”
霍斩昀道：“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并不统一，也并不久远，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即便这个实验基地被废弃了依旧有人在暗地里炼制彘奴。”
斯黛拉道：“此事已触及白金塔高层的底线，若被白金塔高层知晓，那斯派克亚森岂止是死那么简单。”
小辣椒道：“我说过，没人能杀得了他。”
斯黛拉不解：“斯派克亚森的目的是什么？炼制出那么多彘奴有什么作用吗？”
霍斩昀道：“人的身体是有极限和缺陷的，不论多么顶级优秀的基因，依旧无法完成很多事情，甚至一些低阶走兽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无法做到。”
“所以炼制彘奴的目的便是让被选中者突破极限，达到无敌的状态。但炼制彘奴的手段极其残忍，它必须用活人当作容器，具体怎么做是机密，尚不得知。脱胎换骨后能存活者少之又少。但凡能成功一个，所创造的价值都不可估量。”
霍斩昀继续道：“只需三个彘奴，就能干翻白金塔十支顶级战团。彘奴实验迄今为止也并不知道是否真的彻底成功，即便成功了，彘奴的寿命通常也不会超过十年。成功了的彘奴等同于生化兵器，是无敌的存在。”
斯黛拉道：“就跟那个玛娜菲斯一样吗？”
霍斩昀面色微变，眼睫轻颤了下，到嘴的话硬是没说出来，点了点头。
霍斩昀说：“炼制彘奴拿活人作为实验体的手段太过残暴凶险，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愿意去试。加上之前被抓去做彘奴的无一人生还，一时间点燃了民众的情绪，于是白金塔高层下令彻底清杀。人类对彘奴的恐惧无人能敌，所以本着宁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剿灭了已发现的所有彘奴。”
“那时即便派遣无数人力财力也没抓到幕后黑手，甚至连是谁都没查出来，但好在幕后之人似乎真的收手了，彘奴也就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斯黛拉支着下颌：“斯派克亚森有点东西啊，做了这么多硬是没留下一点把柄。要不是埃瑞尔，我们恐怕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更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恶。”
“斯派克亚森是想重启这个计划吗？还是一直都在秘密进行着。”
“我不确定这批彘奴背后的创造者是不是他，感觉像是他做的，感觉又不像。”
小辣椒说：“主人炼制彘奴的动机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是他已经看到了彘奴即便成功依旧逃不了被毁灭的下场，也或许只是因为他玩腻了不感兴趣了。他曾经放弃过，后期没有足够吸引他的动机，他是不会重新开始的。”
斯黛拉道：“霍斩昀你刚才说有人重新开始在这个地方炼制新的彘奴，而且那些彘奴的死亡时间也证明是近些年。也有可能是有心之人在模仿斯派克亚森，秘密进行实验。”
霍斩昀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说到底关键在于斯派克亚森。他能悄无声息地抓这么多人而不被发现，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他的手段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这里被抓之人，身份地位乃至性别年龄，皆不相同。而且失踪人口数量之大，外界却没有走漏一点消息，很不正常。”
斯黛拉道：“会不会是背后主谋花重金买的？买家和卖家自然会达成协议，互相为对方守住秘密。”
霍斩昀道：“如果只是几百个人，那有可能，但这里的人数远不止于此，不太可能。”
毫无征兆，霍斩昀和斯黛拉齐刷刷地看向小辣椒。
小辣椒笑得勉强：“你们能保证我说了后还会放我一马吗？”
霍斩昀冷眼以对。
斯黛拉道：“说嘛，你的罪恶轮不着我们来审判。不是你说的吗？即便我们不杀你，也多的是人想杀你。”
“也是，那便说吧，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小辣椒认命地说：“其实你们都忽略了一点，这里死的人虽多，但是死亡的时间跨度也极大，死者是不同批次死亡的。”
“极少数腐|败程度极高，连骨头都开始变化。我可以大概划分为三类，第一类应该是之前我在外抓回来的人，绝大多数在实验过程中就死了。”
“第二类死在主人废止实验后，是被抛弃的实验品。第三类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年，是另有人在这个地方重复实验，意图重新研制彘奴。我们可以先核对一下大致数量。”
三人动作很快，迅速清理现场，核对所有数量。
小辣椒总结道：“最早一批受害者人数最多，已超过半数。而第二批次的是第一批的一半还要少一些。最后一批次也就是死亡时间最晚的，人数大约在五百人以下。”
斯黛拉道：“根据这些人数来看，第三批炼制彘奴的人不但知晓如何炼制彘奴，还知道斯派克亚森的秘密，并且成功占据了这个废弃的实验基地，如法炮制。”
霍斩昀道：“或许，他已经成功炼制出彘奴了。”
“的确，他大概率是成功了。”小辣椒道：“这里藏着的远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我们还陷在表面，没有挖掘到更为关键的。”
突然，基地红色警报响起。
刺耳的声音惊得三人瞬间背靠着背，做出防御姿态。
实验台突然开始自下而上地运作，排列整齐的方形玻璃容器一点点地出现在视线。
待灯光亮起，彻底看清罐子里装的是什么时，斯黛拉和小辣椒倏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数十个玻璃罐里都浸泡着被做成标本的头颅。
“我认识他们，”小辣椒说：“他们都是实验室的高层，里面有负责实验的博士，有助手、有监管实验体的雇佣兵，还有负责处理残次品和失败品的焚尸工。”
霍斩昀若有所思道：“可以确定的是，杀害他们的人，一定是这个实验室里的人，而且对他们的恨意极深。他恨关于这个实验室的一切，所以想毁了一切。”
“所以说，”斯黛拉分析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被抓去受尽残害却没死掉的实验品，他逃出去之后变身恶鬼来索命，悄无声息地杀了上面的所有人，把他们的头割下弄回这里。”
毫无征兆，试验站正中央的显示屏亮起，刺的人睁不开眼。红色诡异的字体毫无规律地滚动，屏幕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每一句都是——
“放了埃瑞尔。”
斯黛拉道：“看来，这个凶手和埃瑞尔关系匪浅啊。”
斯黛拉和霍斩昀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小辣椒。
小辣椒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无奈叹息道：“埃瑞尔也和我们一样，也是实验体，不过埃瑞尔是我们之中最为成功的实验体，也是主人最为看重的实验体。我、温拾觅、埃瑞尔等四个人是关系最好的团体，我们困在同一个空间舱，负责在我们身上实验的也是同一个人。”
霍斩昀问：“既然斯派克亚森如此看重他，又怎么会放任他跑掉、放任他背叛自己？”
小辣椒道：“我是我们之中最早逃离试验站的，与其说逃离，不如说我是被抛弃除名的。因为我本身没有值得他们继续研究的价值了，所以主人放任我一直活着。”
“而埃瑞尔我是听闻他在主人眼皮子底下逃跑了很多次，一直没有成功过。有一次是我帮助他逃的，而眼看他已经成功了。他却主动放弃了，重新回到主人身边，至于他为什么会只身在外还被白金塔的人抓获关押，那我也不清楚了。”
斯黛拉道：“是你告诉我们这儿的位置，如今并未有机械兔的任何线索。你引诱我们来此，目的并不是找机械兔，而是想让我们挖掘出这里的所有秘密吧？”
小辣椒笑：“告诉你们实话吧，机械兔除非她自己想现身，不然你们找不到她的。而我引诱你们来此不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也想借你们的手帮我找到温拾觅。”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直被困在这个试验站，据我所知主人离开时并未带走她，她是被遗弃在这儿的废弃品。我想来找她，可是我不敢孤身一人前来，这个地方的可怕之处我最清楚。”
斯黛拉道：“温拾觅既然是被抛弃的废弃品，下场只会和这些死尸一样，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确定她还活着。”
“你忘了吗？”小辣椒说：“她也是存活下来的实验品，即便被遗弃她也没那么容易死的。”
霍斩昀道：“这儿一直秘密开展彘奴项目，你们是实验品，那你们等同于彘奴吗？”
“我们跟彘奴可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小辣椒傲娇地道：“我们的等级可比彘奴高多了，我们是另一个项目的试验品。”
斯黛拉不解道：“温拾觅不是已经成功的实验品吗？她为何会被抛弃？”
小辣椒道：“因为她怨念太深，不好操控，主人便将她视作残次品抛弃她了。”
“怨念？”斯黛拉顿悟：“是对周襟白的怨念吧？怨他抛弃自己，怨他害自己沦为了实验品。”
霍斩昀道：“周襟白有没有抛弃她，温拾觅最为清楚，周襟白以放弃在白金塔的一切为代价，拒绝执行任务，只为了换取温拾觅被救援的机会。是温拾觅以死相逼才让周襟白返回继续执行任务。是温拾觅主动和周襟白说，让他执行完任务再回来解救自己。”
小辣椒道：“作为实验品需要经历什么，你们永远无法体会，温温由爱生恨不是没有理由。我们都是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霍斩昀道：“时间不早了，我会让周襟白带人亲自来这里处理的，我们先离开。”
小辣椒突然嗅到空气中熟悉的气味，话锋一转，刻意支开他们二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再找找看。”
待霍斩昀带着斯黛拉消失在视野，小辣椒忐忑不安地迅速打开了一道隐藏暗门。
她所有的戒备在看到温拾觅的那一刻卸下来。
温拾觅站在正中央，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温温！！”
小辣椒兴奋地笑着朝她奔去，扑进她怀里。
温拾觅僵了一瞬，伸手回抱住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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