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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四人离开神脉医院,随着大门和围墙远去没入一条线,天色也逐渐换了颜色。

“总感觉今天格外地漫长啊,明明只有一天来着。”森山寺未央感慨说。

“可不是嘛!”有乐羽生珍惜地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宝贝好久不见,我们回家!”

有乐羽生拉开了驾驶座的门钻进去,怀念地摸了摸方向盘,系上了安全带。

“一想到回去后就不能再摸方向盘了真是伤感。”有乐羽生忧郁地说。

“那回去的路上要不要开得慢一点?”森山寺未央坐进副驾驶,熟练地摸出手机开始导航。

“那还是不要了。”有乐羽生说着启动了汽车。

剩余二人按老顺序入座后排,犬山晓系上了安全带,与来时那隐隐不安的心情不同,事件还未完全解决,但她现在感觉身体很轻,脑袋也是。

“要不要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回去?”她提议说。

“还是早点回去吧,未雅她还在等着呢,不过我们可以去找个地方买东西吃。”森山寺未央一边翻地图一边说说,“我来找找看。”

“对哦,去喝一杯吧!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种可以买伴手礼的点心店。”有乐羽生还没忘记准备给森山寺未雅的礼物。

四人的归途路上非常和平,车速从上了高速后就再也没有降下来过,路过来时遇袭的路段时,森山寺未央发现那其中一条车道被放置了反光警告牌,再往前一部分被围起来了。

“那边的路已经在修了啊,好有效率。”森山寺未央感叹道。

“车道上已经没有残骸存在了,无论是哪种。”艾克里普观察着说,“车道路面损毁似乎并不是很严重,不会影响到车辆行动。针对高速公路的维修都这么快吗?西部市区靠老城区的那些狭窄路段的损坏程度比这里严重多了,有被围起来过,但却一直没有开始维修的迹象呢。”

不仅没有修,还偶尔有人特意踩踏。

“这件事就比较复杂了,不出意外的话五年内老城区应该都不会有维修计划吧。”有乐羽生感叹道,“五年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有电影在那里取材过来着,摄影组还被当地居民打了。这件事当时还在晨间会议上作为话题被提问了,我记得话题是,保护当地生态发展?不过后来节目组上诉后老城区的巡警也没真的把人抓出来,后来是抓了个通缉犯交差的。”

当大量物理间距不远的人一同承受同一份苦难时,若有机会,谁都没可能一不小心逃出去的,反之亦然。

“…当地人民风淳朴是好事。”艾克里普放弃评价这一过程。

直到靠近西部市区的高速出口,车流密了起来。有乐羽生注意到前方的车辆逐一减速,车尾红灯再次此起彼伏了起来,车速暂缓,直到彻底停下。

“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期呢,除了地面,原来高速公路上也会这么堵啊。”有乐羽生感慨道,她开了车窗,有风吹进,带着不耐烦的人摁喇叭的声音。

森山寺未央将头探出窗户,好在她的右侧就是高速护栏,这一行为尚且不算高危。远处高速出口的红绿灯旁,有几个身着便服的人招手拦车,神色看不清,但人均腰边一把枪反光清晰可见。每辆车停下她们就伸头进去看,问几句,也看后备箱。争吵倒是不存在,只有排队人员单方面的议论和不满,但那些都会在轮到自己时结束。

“出口那边好像有人在排查什么,”森山寺未央意外地说,“看穿着那些人不是警察诶,带着枪,好像是□□成员,这些人居然从白天闹到现在吗?”

“□□怎么会有交通管制权?”有乐羽生吃了一惊,就她所知虽然帮派组织在各个产业都有自己的势力,但公共交通这种完全由地区政府建造的她们在明面上是没有干涉权的。

“我再看看哦,我看看。”森山寺未央说着继续看前方的情况,犬山晓也降下了窗户观察远方。

“市区西边的高速入口被封锁了,这好像不仅是□□做的,也有交通管制部门在行动。”犬山晓说出自己听到的消息,“不过那边出口堵着不放人的就只是□□成员而已,没有警察在,也没有警灯,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说是,城市秩序维护专家?”犬山晓不确定地重复了这个称呼。

“是□□呢。”有乐羽生确认了,“之前放进市区的夜巡者,虽然一开始确实反响不错,但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幸好我们上午出发的早,入口堵着是因为不想让谁通行吧,出口堵着是为什么呢?”艾克里普疑惑道。

“不想让人上高速这件事也挺奇怪的,近年对暴力集团的管制变得严格了起来,□□都开始注册公司了,怎么还会做出过于惹眼的行为。”有乐羽生有些担心,“那些人还有说什么吗?”

这时,一辆车被放行,车辆长龙缓缓向前移动。

“与目标人物无关什么的,”犬山晓说,“好像手里还拿着张纸。”

“在找什么人吗?居然这样兴师动众,堵出口的话后面的车得堵到什么时候去。”森山寺未央嘀咕着打开手机论坛,搜索相关信息。

“哦哦,好像是不久前才开始封堵出口的。”森山寺未央看向讨论区,“有人说是这几天各地区的帮派都有所动作,波及范围大,西部市区一些公司都选择让员工待在家里。还有人猜测这件事与天生目池元作为白夜社代表的新发言有关。”

“白夜社?什么事情呀?”有乐羽生好奇地问。

“说是将社内的一个家族除名了,一如既往地意义不明。”森山寺未央不解地说,“就只看这一条的话根本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啊,论坛上的人倒是猜什么的都有,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是因为被除名的在示威什么的吗?”

“那确实挺严重的,不过也不至于堵高速出口啊。”有乐羽生叹了口气。

“确实。”森山寺未央想了想,拨打了西部市区公安局的号码。

“喂你好?我要报案!我看见市区西北部高速出口这里有□□在勒索群众,把高速出口都堵住了!对的我就在现场,好我马上离开,好的麻烦了。”森山寺未央挂断了电话。

“报警会有用吗?入口那边就是公安在看护吧。”有乐羽生好奇地问。

“入口和出口性质不同,而且那些人不久前刚刚开始行动。按你说的那样的话,如果公安那边知道的话应该也会一同出现在这里,不会让帮派成员单独行动的。”森山寺未央点了点头,“总之先试试看吧,总比这样干等着强。”

有乐羽生点了点头。

不一会,车队开始移动,并且没有再次停下。

“哇!未央你拯救了排队的大家!”有乐羽生笑着说,踩下了油门。

“哎呀,我不报警警察也迟早会知道的啦。”森山寺未央自豪又不好意思。

“下班高峰期里能少堵一会是一会。”犬山晓肯定道。

“对呀,而且我们得尽早离开呢,多亏了未央。”艾克里普笑着说。

森山寺未央开心了起来,在副驾驶上晃来晃去。

几人先将克拉拉的车加了油后停回公寓下的停车场,随后在车边分享今日从医院收集到的珍贵线索,并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先回家,让未雅来找你们。”有乐羽生将给森山寺未雅的甜点礼盒交给森山寺未央。

“今天大家都辛苦啦,我会将这些先带去给启明星侦探。今晚就先休息,明天如果要去上课的话就下午再一起行动吧。”艾克里普带着大家拍的照片和记事本离开了。

“我去把带过来的样本交给克拉拉,大家明天见。”犬山晓带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和与实验相关的记录点了点头说。

“回家路上小心哦!”森山寺未央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还有这张照片,麻烦晓让克拉拉小姐做一下画质恢复人脸分析什么的。”

犬山晓接过照片,她迅速地就认出了她的曾经的愿望出发点,多年前的一幕仿佛再现了一般,夜风吹过,她抬起头,她的同伴在这里。

“…好。”她笑着说。

在夜幕之下,四人分开了。

犬山晓一路向北,熟门熟路地从近道抵达了克拉拉的实验室门口。

“回来了?”克拉拉一如既往地垂在电脑前,一只手摸笔记本键盘一只手摸电脑键盘,头朝向犬山晓,“看上去没缺胳膊少腿,无证驾驶的车坐起来如何?”

看着依旧没什么变化的克拉拉,犬山晓莫名感到松了口气,她往常都因为这里那过于刺眼的灯光和实验器材而拒绝在这里多待,但现在她决定自己也可以试着适应一下这里。

“感觉很好,”犬山晓摸出一把椅子坐下,“我来给你送我们找到的东西。”

犬山晓将从神脉医院得到的瓶瓶罐罐放到了桌上,并将照片小心地放下,克拉拉伸长手从边上的柜子里拿了两个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将样本们捧起来放进了医疗区域内。随后回到实验区,犬山晓正熟练地使用实验室的打印机打印照片。

“现在你感觉如何?”克拉拉把手套扔进垃圾桶问。

“现在?我挺好的?”犬山晓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问你对那个药物产生的反应感觉如何,那一版药物在配置的时候没有考虑是给正常人吃的。”克拉拉问。

“当时效果很显著,脑子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感觉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犬山晓回忆着说,“不过好像也变得虚弱了一些,有点使不上力,不过后来我醒了就恢复过来了。”

“你的代谢速度真是恐怖,虽然那只是口服药物吧。”克拉拉没有太意外,“正常来说那个剂量会让人患上永久性精神阳痿。”

“我还准备活泼几年呢,高中生就该活泼点。”犬山晓觉得这个说法好笑就笑了,又拿出一盒甜品,“还有这个,给你带了伴手礼。”

“哦,给我带的吗?”克拉拉有些意外地看下那盒点心,“难为你们用魔法拯救世界的同时还没忘记我等凡人。”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扫开桌上的一些杂物当场就扯开了扎带,抽出内盒,里面是当日制作的不同口味的糯米点心,甜香中和了消毒水的味道,油光润滑。

“没有很甜啊,好吃。”克拉拉咀嚼了起来。

“三天内要吃掉哦,不然就冷冻。”犬山晓说,“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吃甜食的。”

“我以为脑力工作者喜欢吃甜食是基础设定了,不过我不吃甜甜圈或者玛芬那种哦。”克拉拉艰难地一边吞咽一边去摸自己的水杯。

“因为喝酒的人都会喜欢下酒菜,一边喝酒一边吃甜食的话,”犬山晓想了想,委婉地说,“对内脏健康不太好。”

克拉拉摸向点心盒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拿起了下一个。

“无论是酒精还是糖分都不会影响我的中枢,放心好了拿蛋白棒当点心的高中生。”克拉拉补充说,“而且我姑且有在抗阻力训练。”

“可是我每次看到你都是在实验室吧?”犬山晓质疑道。

“就在你遵循健康作息的睡眠时刻,这个时候健身房的人可是很多的。”克拉拉强调说,“还有我每天的睡眠时间有满7个小时。”

“哦。”犬山晓看着克拉拉,“希望你能活久一点。”

虽然是祝福,但因为目标过于简单易懂了反而听上去像是在嘲讽,克拉拉看向犬山晓,又因为她正直的眼神而反思自己。

“好吧,那你们有找到那家伙的消息吗?”克拉拉转移了话题。

“还不确定,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准备明天去找启明星侦探讨论一下,有结果了就回来和你说。”犬山晓说。

“最近的私家侦探可忙了,你们也小心点别被缠上了,按照本地□□人的做法是在达成目的之前不会停下的。”克拉拉说。

“我们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是发生了什么吗?”犬山晓皱眉。

“这件事应该与你们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关系,我知道的也不多。”克拉拉说着敲了几下键盘,“这个新闻你看了吗?白夜社宣布除名一个家族首领,不过现在好像是两个了来着。”

“这个我看过,白夜社是势力很大的□□吧,除名一个家族就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犬山晓点头。

“哈哈哈,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克拉拉咧嘴笑了笑,“知道天生目池元不是在给外星人发送信号的人可不多,细节是那个侦探告诉你的?白夜社的势力确实很大,但成员只有几个,这几个成员每个都是一个家族的首领,互相依靠互相扶持,并没有一个领头人存在,至少现在没有。除名也就代表着被踢出这个生态圈了,还蛮要命的吧。”

“没有领头人?那宣布除名的人是自作主张吗?”犬山晓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天生目自称代表但也不过是口舌而已。不过这几天许多私家侦探因各种社会问题焦头烂额,除非那个名字也像个小说主角的侦探是无名小卒或背靠大山,那理应也在头疼各式各样的问题吧。”克拉拉耸了耸肩,有点僵硬。

犬山晓想了想,若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她们的调查进度可能会推迟。

“是因为那个被除名的家族在反抗吗?”犬山晓问。

“这就涉及它们的私事了,一般过程经结果改编,结果与我等平民无关。你可别想着去沾边,踩一脚也别,你们现在的处境已经足够危险了。”克拉拉看着犬山晓警告说。

“我们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犬山晓说。

“然后呢?”克拉拉问。

“然后回归校园生活,为平静生活以及登上大型舞台而奋斗。”犬山晓迅速回答。

“真是和平的志向啊,那就算是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少去和□□沾边,这里的□□家族们彼此手拉手走过近百年,你被当作目标的话出门都会被街头的每个人盯着看。”克拉拉拿点心尖尖指着犬山晓。

“那算是提前适应作为热门乐队成员的生活了吧?”犬山晓说。

“别装蒜,隔壁绿地公园的那个大型舞台有两万个座位,你们现在的粉丝加上我有二十个吗?”克拉拉冷笑着说。

“你喜欢我们乐队呀?那下次还给你带邀请函。”犬山晓开心地说。

克拉拉无力地咀嚼着点心,脸颊发酸,她发现这一块是巧克力夹心的,比其它几个都要甜,堵在嗓子里让她说不出话。

“别担心,最糟糕的已经结束了。”犬山晓把水杯推过去。

“随便你们吧,别把我抖出去,”克拉拉面无表情地说,“也别死了。”

“那你呢?”犬山晓问,“如果这一切都结束了,你准备做什么?”

这句话确实把克拉拉问住了,她顺势开始漫无边际地思考未来,她觉得几乎都忘了自己除了目前的目标以外还有什么其它选项,可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对未来没有规划这一点非常愚蠢,是和她极不相符。

“有现成的材料在,实验的完成和文章发表也就是时间问题了。之后我可能会去环游世界吧,忙了这么久也该放松一下。”克拉拉漫无目的地选择自己的目的地,“先去阿拉斯加看极光好了,或者找个海滩晒一个月也不错,阳光对脑子来说可是好东西。”

但她意识到,她自己都不认为自己会这样做。

“去那么远的地方吗?”犬山晓意外地说,“那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开始准备了,要坐船吗?”

“别这么着急就开始想这么远之后的事情啊。”克拉拉不耐烦地说。

犬山晓有些担心,但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劝说对方。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有消息会和你说的。”犬山晓说着站了起来,“别一晚上吃完哦。”

“知道了知道了。”克拉拉摆了摆手。

有乐羽生抵达自己房间内时,森山寺未雅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未雅!辛苦你啦,未央那里有给你的点心哦。”有乐羽生朝躺在地板上的森山寺未雅打招呼,她觉得看着自己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比起你们我算是很清闲了,欢迎回来。”森山寺未雅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笔记和老师给你留的作业放在书房了,记得看一下。”

“好哦,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吗?”有乐羽生点点头。

“什么都没发生。”森山寺未雅说。

“我猜也是啦,明天见!”有乐羽生招了招手。

“明天学校见吧。”森山寺未雅点了点头,化影离开了有乐家。

看着一如既往地空旷的房间,有乐羽生忽然觉得很安静,她仿照森山寺未雅的样子躺在地上,看向天花板。

那里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有乐羽生的卧室光线来自各种隐形光源,所以天花板连灯都没有,只有意义不明的浮雕画。但看着这样空无一物的上空,有乐羽生的思绪却不自觉飘远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开车啊,也想骑摩托车试试看,晓说她有摩托车来着,能不能拜托她带我兜兜风什么的呢?一开始就觉得她说不定是很好说话的人,没想到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正常类型的好人。艾克里普也是很温柔的人啊,希望我们能一直做朋友呢,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她会不会对人类的看法有所改变呢?但是她对未央和未雅的事情就很包容。说起来未央和未雅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各自看上去真是完全不一样啊,不知道之前未雅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未央一个人的时候应该会比较沉默吧。

忽然,侍者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带了回来。

“小姐,晚餐准备好了。”声音隔着门像是在梦中一般。

于是有乐羽生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随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方才的森山寺未雅行为一模一样,觉得有些好笑。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番头发,换上了合适的衣服,走向自己的房间门口。

今天就和母亲谈谈吧,有乐羽生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并且并不对此感到害怕。

晚餐一如既往地索然无味,用餐结束后,有乐羽生看向有乐千奈离去的背影,站了起来。

“母亲,我有话想和你说。”她这样对着有乐千奈的背影开口道。

有乐千奈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疑惑地回过头去看有乐羽生,光是这样有乐羽生就条件反射地感到紧张,但她没有移开目光。

“我在会客室等你。”有乐千奈最后只是这样说道,没有拒绝也没有询问。

但这样就足够了,有乐羽生迅速离开餐桌,跟上自己母亲的脚步。

客厅离有乐千奈常用的小型会客室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二人谁都没有谈话,有乐羽生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忽然就好奇起了这个一直如一座山一般拦在她身前的人过去是什么样的。

往常,她将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偶尔兴起的好奇也会被迅速消灭。但现在她见过了太多的人,她意识到有乐千奈除了是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完整的人,有着过去的故事和自己的目标。

就和她自己一样。

会客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二人面对面坐着,都没说话,有乐羽生条件反射地想把头低下来,但又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脑袋。

空气一时寂静,有乐羽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明明主动提出要谈话的是自己,这样一言不发是不好的吧!要说什么?说我想要私人空间和自由活动的时间,该如何开口?难道直接说自己成为了魔法少女吗?这位可不像那些思想变通接受程度高的人。说起自己掌握了这样的力量的话,那大概结果会很残酷吧。

其实解决有乐羽生诉求的方法很多,使用魔法就可以了!她还是专精于飞行与空间移动的魔法少女,这世间的一切理应没有能困住她的。

“松木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难度如何?”有乐千奈先开口,她在问,语气不带关怀,眼神也一如既往地锐利。

小时候的有乐羽生就非常害怕这样的眼神,因为这样的视线往往伴随着命令和责问,若是给不出一个好的答案,那更多的便接踵而来。

今日之前的暂且不提,今天的作业有乐羽生完全没来得及看,但她对其内容也有所预测,如果对方问的话大多数问题她都能模糊地答出,但少不了被说没有仔细思考。

“还,还可以,”有乐羽生为自己不合时宜的结巴大为失望,“我已经全部理解了。”

“还可以是什么?我是不是和你强调过不要用模糊的口吻回答问题?”果不其然,有乐千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回答我的问题就这样,回答别人的问题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有乐家家教也就这样了,到时候丢丢是家族的脸。你有考虑过这样的未来出现吗?”

有乐羽生迅速过滤出了那些不好的情绪,从中提取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虽然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大概率不会得到答案,但还是问出口了。

“我的未来,”有乐羽生忽然问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母亲?”

“…你找我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吗?这种问题你必须自己思考,之前不是还很有自己的主意吗?”有乐千奈冷笑了一声。

但有乐羽生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却也是她真心想要问的,有乐千奈一直以来都规划她的一切,从吃穿住行到人际交往,但独独没有关于“未来”的规划。

在日之森结交同一阶层的好友,经过各种活动在简历上留下值得加粗的印记,进入知名大学完成学业,在父母的支持下步入政界,接手各种各样的人脉,从基层做起,在四十岁左右时接手父亲的位置,延续有乐家的荣耀。

似乎已经是订好的事情了。

可那天,天边的那朵云吸引了有乐羽生的视线,她的人生发生了偏离,一切都绝不可能回到一开始的那条路上了。

在经历过种种事件之后,有乐羽生此时由衷地好奇:这样的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而有乐千奈是否能像往常一样洞察并规划她的一切,再次制定她的未来呢?但这样的前提是有乐羽生需要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她无法这样做,但至少她可以先倾诉自己的想法。

“那一天在天台上,天生目白和我说,是母亲您帮助了她,她才能逐步在自己家站稳脚跟,清源阿姨将她看作自己的继承人,但她一直都在寻求你的认可。”有乐羽生顿了顿,说,“我知道她写信的事情了,当时我很生气,觉得她这样做是在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

有乐千奈没有说话,她看着,可能是不在意,也或者是她在等有乐羽生说她真正想说的。

“但是后来,我很难过,因为天生目将您想看到的我写在信里给您看,您通过她的信掌控我的行动,不询问我的意见,也不询问我那些事情是否属实。”有乐羽生说着,想要叹气。

室内安静了一会,月光透过会客室的窗存在于园林景色之上,如装饰画。

“那又如何?”有乐千奈没有什么反应,“需要我提醒你你的一切是谁提供的吗?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不需要考虑无用之物,长久以往,你的未来就一定有所成就。”

“可是天生目是想和我交朋友的,而我却一直无法信任她,我们之间的友谊在那之前是虚假的,她想和我说话又揣测我,我和她面上交好又在心里看不起她,我们——”

“这是常见的,还是说你伤心了?”有乐千奈打断了这句话。

有乐羽生愣了愣。

“仅仅是表面上的友谊就足够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能发自真心彼此信任的人?自己才是自己的第一负责人,你需要为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未来负责。”有乐千奈冷静地看着有乐羽生。

“不是的,我们和好了。”有乐羽生笑着说。

有乐千奈愣了愣。

“我决定正视她的缺点,她也觉得正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会互相信任吧,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也可以算是姐妹。”有乐羽生的笑容停顿了下来。

天生目白的死常出现在她的梦中,许多次有乐羽生梦见自己没有转过头,没有错过她掉下去的那一瞬间,看着她被枪击中,消失在视线边缘。在梦中她还是什么都做不到,无法迈动脚步,伸出手也抓不住,魔法也失灵了,她彻底沦为了无能的人。

随之而来的往往是在梦中却依旧强烈的真实窒息感,或者说源于过于短促的连续呼吸,视线中的一切会越来越浑黄,就像梦中的世界在那之后不会迎来黑夜,而是会迎来一场大火。

而她被黑烟抓住了脖子,无法呼吸,飞不起来。

但在那之后她却又能自如地行动了,她能自由地在那走向毁灭的天台上走来走去,哪怕窒息的感觉让她双眼模糊头脑眩晕,魔法也用不了,她依旧没能注意到这只是个梦。她在梦中行走,看着围墙上的血渍,看见远比正常教学楼高更遥远的地面上的天生目白,看见躲在角落里的西西路。

那张脸有乐羽生没办法忘掉,每次看到这里,她才会反应过来:我是在做梦。

因为她曾回避了天生目白的死亡现场,却亲眼看见西西路被砍断脖子的瞬间。

于是刹那间西西路的脑袋也会随之落下,她会惊醒,时而大汗淋漓时而大喘气,有时醒来时天色未亮,她的坏情绪消散后,她就会想一些事。

例如,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会不会真的成为姐妹一样的朋友呢?如果西西路没有死去,而是真的在警察局里交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那她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呢,她的想法会发生改变吗?

漫无边际地发散思想是她擅长的事情,她会想到餐桌上可能会多出一个人,想到她们可能也会偶尔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她会期待有人让她们去讨伐真正的罪人,去解救更多身处水深火热的人,去成为救世主。

但是这些可能性都不复存在了,有乐羽生在心里将这件事的主要责任背负在身上,天生目清源也自责没能保护好她。但她偶尔会想,应该也有另一个人也为这件事而头疼才对。

这个人应该是有乐千奈。

“天生目她很敬仰母亲您,而且希望得到您的来信,她认为她的人生因您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按照她们家的习惯,她应该拜您为义母。”有乐羽生说。

“我从未将她看作是我培养的人,这一点是清源的工作,她不该认错自己感谢的对象。我所做的应该被称为天使投资,而不是培养。”有乐千奈并不认同有乐羽生的想法,她从来都不。

“那为什么是她呢?”有乐羽生问。

“随手而为的事,是你将这件事看得太重了。”有乐千奈无所谓地说。

“不是这样的吧。”有乐羽生笑了,俗话说知子莫若母,但在她这里这件事似乎是反过来的,她或许不知道有乐千奈的所作所为,但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无论是投资一个有潜力的孩子,还是单纯地向天生目家族施予一份恩惠,亦或者干脆只是普通地想要一个能听自己话的人,那个家族里多的是更好的选择吧?”有乐羽生问。

天生目家家族人口众多,部分非天生目姓氏却也属于这个家族的一份子,这是因为天生目家族改头换面做政客生意之前,她们的组织是作为多族群势力的本地社群秩序控制者存在的。它基本不接受外来人员参与核心产业,内部有完整的传承机制,并且一直在培养自己人参与各种职业。

若是有乐千奈想要投资一个年纪尚轻的有潜力的天生目成员,那实际上更好的选择非常多。因为由于天生目家族一直在支持各部门本地政客和社会福利项目,其中许多成员都与外界各行各业的人士有紧密的联系。

从根本上来说,有乐千奈顾问完全就是天生目家族的大客户,这一点也从她与天生目清源的关系上可以看出,二人虽然是利益相关者,但也是多年好友。

有乐羽生一直都知道,所以她认为天生目白身上一定有什么,只有她才有的特殊点,吸引着有乐千奈向她投去视线。

这也是有乐羽生对天生目白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的原因之一。

“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理由,这对我来说只不过是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你又了解我多少?”有乐千奈眉头皱得更深了,“幸亏和你这样谈话的人是我,你的母亲,若是你这样与别人谈论她本身,那对方是一定会生气的,这样非常不礼貌。”

“您是想说,天生目白只是恰好被选中的那个人吗?”有乐羽生问。

“正是如此。”有乐千奈说。

“怎么可能呢?”有乐羽生忍不住笑了,“您最讨厌运气好的人了,不是吗?”

有乐千奈常对有乐羽生说:你是幸运的。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最好根据我说的做。她一边认为有乐羽生能有她这样的指导者真的很幸运,一边以这样的方式认同自己。

但若是真的有人靠着纯粹的运气得到了好处,她会说:真是走运。这时她的眼里是带着恶意的。有乐羽生知道自己的母亲讨厌无缘无故就找到了近路的人,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近路的地图交给一个全然陌生的孩子。

但这样笑着说出来就是在无视母亲的威严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母亲施展了她的权力,“你没有必要和我谈论这件事的原因。”

“好吧,那您觉得,如果天生目她还活着的话,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有乐羽生顺从地转变了话题。

“清源是个好老师,她的学生一定会成为天生目家数一数二的砥柱。”有乐千奈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那我呢?我也会和她一样吗?”有乐羽生问。

有乐千奈再次沉默了。

“松木老师的教学资历深厚,作为她的学生你的大学申请上限非常高,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处理好你在学校里的一切,其它的都与你的未来没有任何的益处。”有乐千奈说。

有的时候,有乐羽生觉得自己母亲这样的说话方式很令她疲惫。

“那我会成为下一个您吗?”有乐羽生问。

“我培养你不是让你完全按照我的路走,你自己未来的路必须自己考虑。”有乐千奈又皱眉了。

有乐羽生看着她,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与屋子里的那些艺术品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她不会被定价之后简单地交付出去。她有着更大的价值。

“母亲,我要怎样才能成为下一个您呢?您教导我的一切是您认为最好的,那您自己是否走过这样的一条路呢?”有乐羽生看着她问。

“…你是在质疑我吗?羽生?”有乐千奈盯着有乐羽生,眼尾抽动,这是她生气的预兆。

但她生气实在是太常见了,有时她生气甚至还带着笑,这样显而易见的愤怒反而是不符合她的作风的。

“我只是想知道,您是为了让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这样培养我的。”有乐羽生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好的,对未来有益的,同时只要照做就一定能走向成功的,可那个成功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是您吗?”

“既然你自己清楚这是为你好就不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还是说就因为你必须要看到一个明确的结果才能继续往前走?我早就说过你不能这样畏缩!”有乐千奈的语气高昂了起来。

被指责胆子小的有乐羽生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而是她就是这样想的。但这样反而令有乐羽生感到悲伤,她很早之前就放弃让母亲理解自己,但被这样指责和误解依旧令她感到难过。

小学毕业之后有乐千奈就不再给予有乐羽生在不必要的方面的正面反馈,但有乐羽生却每次都想要分享。

当她呼喊“母亲”的时候,偶尔也是想要像森山寺未央那样呼喊“妈妈”的。

这样的难过又与那些可以轻易被抹去的情绪不同,它的每一次出现都带着相同分量的伤害,无视有乐羽生的心理防线和反抗,直击她的心。

她的母亲是唯一一个真的能伤到她的心的人。

明明主动提出要谈话的人是她,但现在感到无路可逃的人也是她,那些话仿佛春日的暴雨,带着寒气打湿她的所有羽毛将她拽倒在地。

有乐千奈说话就是有着这样的魔法,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有乐羽生回到那个走进卧室就疲惫得不得不倒下的时间里。

但好在她的魔力已经今非昔比,她已经学会了站起来的方法,也拥有了一颗更加坚强的心。

“您也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对吗?”有乐羽生看着有乐千奈的眼睛说。

“我不是说了——”有乐千奈不耐烦地打断说。

“您让我走的路是您想走却没能走的,您坚信那是最好的,却无法想象它通往什么样的未来,对吗?”有乐羽生坚定地说。

“砰——”有乐千奈的手碰倒了水杯,陶瓷制品仅仅是倒在桌上就出现了裂痕。

但这并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有乐千奈愤怒地盯着有乐羽生,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那又如何?”她看似冷静地愤怒着,“你想说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质疑我?我是你的母亲,我当然会给你我认为最好的。”

“那她呢?”有乐羽生问,“您也给了有乐千实同样的一条路吗?”

不该出现在这栋屋子里的那个名字将本就沉重的空间拖入了深渊。

“有乐千实。”有乐千奈念出了这个名字,她扶住额头,在愤怒的同时感到一阵眩晕。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有乐千奈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与这个人有所牵连,甚至她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但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是一个不幸运的人,总是事与愿违。

“她曾经在我小时候来看过我,您没允许她进来,是因为她曾经也像我一样被您安排好了道路,却又自作主张离开了,对吗?”有乐羽生问。

有乐千奈一时没有回应,她的脑内在加载多年前的回忆,太长的空窗期让她一时忘了自己对那个人怀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没有见过她本人,但我一直以为她是我的姐姐。”有乐羽生说。

“如果她是我的孩子,那她不会有离家的机会,知道吗?”有乐千奈缓了缓说,“你从哪里知道她的?”

语气间竟是平静了许多。

如今,有乐千奈早就对自己女儿以外的人没了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波动的余地了。哪怕那个人曾经是自己的妹妹。

可以说,如果有乐千实是在她20岁那年擅自离家出走,她会在15年之后感到愤怒并对其进行强烈指责。如果在她25岁那年离家出走,她会在40岁那年回忆起自己的妹妹时偶尔感到失望。

但在她30岁那年,小她15岁的妹妹自顾自地离开了她,现在她45岁,除了一开始的波动之外,想起这样一个人只会思考如何避开她带来的风险。

“我遇到了她的学生。”有乐羽生意外地说。

“所以你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觉得你也有选择的余地。”有乐千奈冷笑了一声。

“不是的,母亲,我是因为她的存在而不敢反抗您。”有乐羽生无奈地说。

“明智的选择,我不允许她接近你一方面是她曾经的作为,另一方面是她本身。”有乐千奈说,“你不能接触她,也不能接触关于她的事。”

有乐羽生知道这样说的意思是没得谈,但她大概知道为何如此,并且不能遵守约定。

“为什么?”有乐羽生还是问了。

“既然你问了,那你就得记住。”有乐千奈凝重地说,“她选择的人生未来方向会践踏人的生命,而她已经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就选择放过你,我也同理。”

这令有乐羽生感到意外,那人竟是主动选择参与到那些事中的,哪怕与有乐千奈背道而驰,有乐千实也要选择一条反人类的道路。

“为什么?她心理上有什么问题吗?”有乐羽生疑惑地问。

“我倒是希望她是单纯地得了精神病,但很可惜,”有乐千奈冷笑一声,“她非常清醒,也很聪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未来会做什么。”

想起实验室中的洗脑手段,有乐羽生并不这样认为。

“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有乐羽生真情实感地好奇了起来。

“…你倒是话题换的快。”有乐千奈想了想,“那就趁这个机会告诉你好了。”

属于上一代人的故事在此刻被娓娓道来。

“我们家只有我们三个人,但有乐家是本地有着六十多年庙会组织历史的家族。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动,当时家主的愚蠢选择让家族走向了衰弱。这与许多其它类似的家族走向都差不多,只能说在现代的趋势下靠人口数量和传统取胜的家族走向灭亡是必然的。”有乐千奈说起自己的过去并不对其感到悲伤或者怀念,反而是带着批判的。

“高中之后,我成为了家族管事之一,当时本地因外来者的干涉,已经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留给那时的家族了。我反复提出需要寻找新的经济来源,需要培养族人去学习新的技术,将内部转变为现代化的管理结构。”

有乐千奈嘴角勾起笑了,因时间而产生的细纹没有抚平她丝毫尖锐的态度。

“那个蠢人说出了‘那样还算是有乐家吗?’这样的话,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我知道这个家族完了。”有乐千奈看向了窗外。

月朗星稀,犹如当年她离开家族会议堂的那个晚上。

“有乐千实当年才5岁,就有了比那些人更加清晰的认知和远见,我问她我离开这里要不要和我走,她点了头。于是我将她视作唯一的同行者,拿着身份证件就离开了。我们在地下室住了一个月,去市区租了5平米的单间,她去了公立学校上学。我靠做生意和打探消息与本地许多势力合伙,逐渐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在我的安排下,她未来可以去顶尖的学校上大学。”

有乐羽生感兴趣地听着,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母亲如何与另一个人住在5平米的单间里,而且另一个人还小她15岁。

“结果她15岁那年不知道听了谁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了。”有乐千奈说到这里又冷笑了一声。

“咦?中间的部分呢?”有乐羽生问道。

“那些都没什么好谈的,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我见过的走歪路的人多了,全都没个好下场,知道了吗?”有乐千奈看着有乐羽生说。

但有乐羽生还是觉得中间有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我知道。”有乐羽生说。

“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有乐千奈对有乐羽生的反应感到满意。

“结果您还是没有回答我,您觉得我未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乐羽生说。

“你问这个到底是想做什么?”有乐千奈不解道,“知道了走歪路的下场就要珍惜你所有的一切,不要再去想没用的东西了。”

“那如果我未来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母亲会祝福我吗?”有乐羽生问。

“和你说了少和你那些乐队成员玩,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可能的,别让我把你转去别的学校。”有乐千奈威胁说。

就是这个!有乐羽生意识到了关键点。

“您都没问我想做什么呢,也不说您想让我的未来做什么。”有乐羽生叹了口气,“未来是不能被决定的,无论现在在做什么,大概率都和未来没有关系。”

“所以我才找了松木老师,学校里教的东西确实对未来没什么帮助。”有乐千奈说。

“…您一直都没有变过。”有乐羽生看着对方笑了,“以后也一定会一直这样吧。”

有乐羽生意识到,有乐千奈无论是从过去年轻时还是现在中年时,一直都从未尝试过相信和理解它人,她只会自顾自地预测别人会怎么做怎么想,并提前对此进行干涉,她做的很好,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基础。

但有乐羽生发现,有乐千奈甚至没有理解过自己。她高中毕业开始接手家族事务,却让有乐千实去她觉得好的地方去上大学,以谋取更好的未来。有乐千实离开后,这份责任就来到了有乐羽生头上。

那些路有乐千奈没有走过,也不认为自己能走,她从未尝试过让自己改变。

“那当然,正是因为有我这样的母亲,你才能拥有这样的人生啊。”有乐千奈笑着说。

自始至终,有乐千奈都没有考虑过有乐羽生的想法,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母亲,你一定不会理解我的吧。”有乐羽生释怀地笑了,“但是没关系,我如果有了想做的事情还是会和您说的。”

“你隐瞒了我什么。”有乐千奈注意到了对方的有恃无恐,“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你的那些乐队成员朋友吗?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或者我明天就联系日之森教务处。”

有乐千奈越是这样说,有乐羽生就越是无法看到自己说出真相后被理解的可能性。她对那样的结果感到害怕,她害怕自己在母亲的眼里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

但是我早就改变了不少了吧,有乐羽生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去承担起成长和改变的代价和责任,以及,大量的勇气。

“我现在,没有想做的事,母亲。”有乐羽生微笑着说,“但是如果有一天它出现了,那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和您说的。在那之前我会每天按时回家,用餐,并回答您的问题的。”

有乐千奈一言不发地盯着有乐羽生看,有乐羽生没有退缩。

“…那么,你想要什么?”有乐千奈问。

有乐羽生又想要叹息了。但是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合理但贪心的需求去弥补有乐千奈多疑的空白。

“松木老师教的东西我大多数都理解了,我希望,至少我每天放学后的社团时间能自由行动。”有乐羽生说。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这幅样子。”有乐千奈笑了,无论其中包含着什么,“我会考虑给你一定自由活动的时间点,但不是近期,也不意味着我赞同你的交友品味。松木老师教给你的东西不仅仅是课业知识,也有她的学习经验,你全都要学,知道吗?”

“我会努力的。”有乐羽生并没有被打击到,“我放学后就待在学校里,这样也不行吗?”

“…可以,我会通知安保人员确认学生的进出。现在回去温习明天的功课。”有乐千奈摆了摆手,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

“好的!”有乐羽生见好就收,笑着回答道,“那么,我先走了。”

有乐千奈看向窗外,月光一如既往地明亮,她却是老去了许多。

那年有乐千实出现在门外的时候,有乐千奈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或者欣喜,而是思考,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有乐千实并未隐瞒她自己所做的事情,以及她身处何处。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对其无法理解。

或许是这份思考被有乐千实察觉到了,或许是思考的结果明显,她再也没有来过。

想到方才有乐羽生说的话,有乐千奈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者需要改变,只是,不够完美,她早该补上那漏掉的一环的。

安静的会客厅内响起一声冷笑。

随后是电话拨出等待被接起的声音。

此为中场休息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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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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