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山寺未雅没有在路上耽搁,很快就回到了公寓附近,抬头没看到客厅灯亮,森山寺未央还没有到家。她看了眼手表,发现其定位在这处居民区的北边与市区的交界地带,那是包容的交接处,既涵盖了市区特有的街道及包括路灯在内的设施失修,又带有旧城区特色排外民风,城市公共安全工作人员偶尔会一闪而过,出现点仅限于大路。
优点也是有的,比如大量的平价餐厅,以及便民店铺。
森山寺未雅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妹妹是突发奇想一个人跑去吃拉面或者寄快递,她沿着小路快速抵达了定位附近,还未靠近就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既然你选择走这条路那就把钱交出来吧?”**来自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
“我们可是和流火组的人认识的,流火组你知道吗?可是犬山家族干部管理的哦?”另外一个人炫耀道。
是小混混!森山寺未雅从对方过于经典的台词和语气中迅速地了解了事件的全貌,却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虽然最近确实治安不太好但森山寺未央又不是手无寸铁之人,实在不行她会跑。
“都说了我没有钱了,我要走你又不让,我要是有钱我就打车回家了还能遇到你?”森山寺未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
“别听她瞎说,那个盒子我认识,那家店铺一盒点心抵我们一周额度呢。”另一人自以为声音很小地说。
“那当然了这家可是我亲自挑的!额度是指生活费吗?你们生活费这么低比起打劫不如打工啊!不打工打劫难道很光荣吗?看你们衣服你们连外围成员都不是吧!今天市区那里的站岗活动你们没去吗?”森山寺未央大声嚷嚷。
“戚,被她听见了。”
“喂你是在瞧不起我们吗?看我把你点心砸了!”另外一个人气急败坏了起来。
森山寺未雅迅速跳了出来,她看见不远处有七八个人把森山寺未央围了一圈,那些人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这么多人围着一个高中生就感到惭愧,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犬山家族是什么,但你们确实有够像群狗的。”森山寺未雅有话就说。
这句话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方面是因为没人注意到身后多出了一个人,一方面是这段话的羞辱含义十足。
森山寺未央也看见了自己姐姐,喜出望外地想跑过去又被一个人伸出的手拦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护住了自己怀里抱住的盒子,没有让任何人碰到它。
“喂,你说什么?”一个光头阴沉着脸看向了森山寺未雅。
“哦,她说你们像狗。主要是因为你们成群结队围着我吧,不过你剃光头后就没有狗那种毛茸茸的感觉了。诶你脑袋上的纹身是贴的吧?”森山寺未央说。
那光头一下子又把头扭回去了,颈部有力,并且青筋暴起。
“你再羞辱我们的话就不是交钱就能了结的事情了,给我把这句话撤回。”他神色愤怒,声音很大。
“就是贴的啊,都起边了。而且你的耳钉也是夹上去的,你有这么怕痛哦?”森山寺未央皱了皱眉,没有因为对方的愤怒就退缩。
不,森山寺未雅想,自己那说话很气人的妹妹并不是因为勇敢而没有退缩,她就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愤怒,而是和气地和她沟通呢。
这件事从森山寺未央很小的时候就被二人的父母与森山寺未雅注意到了,虽然这会导致她在与别人沟通时产生不小的问题,但好在有姐姐和她几乎形影不离,她不至于因此受伤。
但那段时间里她没有做到吧,那时她根本无法感受到任何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更别说是别人对森山寺未央的了。
她在那段时间里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吗?森山寺未雅忍不住想,明明她最害怕别人生气了,因为她根本就无法理解别人为什么而生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平息别人的愤怒。
相反,森山寺未雅理解森山寺未央的一切,也能理解她即使不理解别人也同样真挚的本质,森山寺未央不喜欢别人对她发脾气的根本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伤害了对方。
“喂,我说你——”眼看那光头被这样说了,一旁一副追随者模样的人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说什么?”森山寺未雅一边撞开围着的人一边反问,她提前对自己附加了耐力和力量状态附加魔法,肩膀撞开普通人的力度宛如钢板碰撞。
随着外围的人被撞得东倒西歪,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剩一片“哎呦”的声音。
“怎么不快点回家?天都黑了。”森山寺未雅站到森山寺未央的身边。
“我担心盒子里面的点心散掉,就想走回家的。不好意思呀我也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森山寺未央想挠挠头但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点心就没有动作。
这群人想必是跟着森山寺未央跟了很久了,森山寺未雅心想她一路从市中心抱着点心走到这里,对方大概是看这里没什么人灯光又暗就准备动手了。
“喂,你——”被无视了的光头非常地生气,伸出手想要抓森山寺未雅的肩膀,却被她挡开了。
“你只不过是靠块头当上这群人的老大的吧?”森山寺未雅说着,环视了周围逐渐爬起来的人,情绪各异但统一对外,趋于威胁度的提高,一部分摆出了要动手的架势,还有一部分摸出了像是武器的东西。
不等对方回答,森山寺未雅就迅速地动了起来,她没打过群架,但天下大多数事情的核心是共通的,被一群问题围住的话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打开突破口。
而最好的突破口就是眼前这个大块头了,他虽然看着强壮但无非是重一点的肉块,还没有旁边那个瘦瘦的人威胁性高。但森山寺未雅想做的并不是解决这群人,她有些生气这个大块头刚才吼自己的妹妹,比起让他因“我受了重伤无法行动”的原因在后续依旧当着这群人的老大,她想要这个人威严尽失。
“你是个废物,”森山寺未雅指着光头的鼻尖说,语气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但内容气势十足,“所以我不会和你打,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看上去强得多,你不值得我动手。”
随后她看向一旁手里藏着尖刀的小个子,走上前去在对方扑上来之前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用点力把两条胳膊都拧断了。看着捂着胳膊跪下哀嚎的细瘦背心人,森山寺未雅感受着方才那隔着抹布开罐头的手感,若有所思。
都说了她不会打架,不懂分寸,只好想办法让这些人都失去行动能力了。她迅速地把剩下的人都解决了,其实剩下的人在看见她如此简单地解决第一个人之后都对结果感到了质疑。
因为害怕而后退的有三个,这些要打一顿,直接跑的有两个,两个人互相不熟,不用管了,剩下的一边叫着“老大你动手啊”一边有所动作的要打而且要保持其最后神志清醒。森山寺未雅迅速完成了所有行动,森山寺未央还跟在后边补了几脚。
而那个光头,在一开始就没有了继续行动的勇气。
“你,你,”那人连最后的威胁都声音不大,“流火组不会放过你的,你侮辱了犬山家族,你——”
“才不会呢!”森山寺未央大声质疑,“你是码头那边的工人吧,不知道为什么被赶走了跑到西边来,临时贴了像是帮派成员的纹身贴带了耳钉当了这群惯犯的老大。虽然我不认识那个犬山家族和那个组,但是看着装你连外围成员都不是吧。”
剩下几个还清醒着的人听见这句话都不可置信地去看光头,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犹如知道自己中枪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回去吧。”森山寺未雅说。
“好哦,这个你也拿一盒。”森山寺未央迅速跟上了,把两个盒子里面的一个给了森山寺未雅。
二人完全没有理会后方的那几个人,聊着天就走了。
“这个为什么有两盒?”森山寺未雅刚刚得知这个点心价值不菲。
“两盒是一样的,有一盒是羽生给你的辛苦费。”森山寺未央说。
“哦,那真是多谢了。”森山寺未雅当场就拆开了,森山寺未央也凑过来拿。
“吃你的那一盒啦。”森山寺未雅挪开了盒子。
“我手里这一盒是我给你的,我自己的当场就吃完了。”森山寺未央坚持不懈地伸出自己的手。
森山寺未雅迅速就理解了对方的想法,没有再挪开盒子。
“好扎实啊。”森山寺未雅感慨说。
“对吧,感觉牙齿要被粘住了。”森山寺未央努力地咀嚼着说。
“今天你们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森山寺未央问。
“有!我们去的路上晓她在时速近300的路上跳车了!我们还去吃了鳗鱼。后来在医院里我遇到了一个我们差不多大的院长她看上去要过劳死了。后来我碰上了Evo的CEO,她黑漆漆的而且打自己员工诶。最后晓她受了好重的伤,不过吃了克拉拉给的药就好了,真厉害!最后我们遇到了一个从Evo被贬到神脉医院的研究人员,看上去超可疑的。”森山寺未央尽挑自己觉得感兴趣的事情说。
“真是波澜壮阔的一天,你们的一天很漫长啊。”森山寺未雅简单地给出了评价。
“对吧?感觉今天好长,而且明天还要上学。”森山寺未央笑嘻嘻地说,“你呢?今天都待在羽生家吗?她家伙食如何?”
“吃了就像没有吃,不过我中途跑回家了一趟,还遇到了妈妈,她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伊提阿姨的事情。”森山寺未雅说,“妈妈隔着变形魔法把我认出来了哦!我还吃到了爸爸做的年轮蛋糕。”
“妈妈好厉害!何等恐怖的洞察力!”森山寺未央大惊失色,“我也想吃年轮蛋糕!”
“哼哼。”森山寺未雅得意地笑了。
“啊!你这个表情是在得意,我就知道!”森山寺未央肯定地说,“有什么好得意的,好吧确实很值得得意啊!伊提阿姨以前和妈妈是同学吧,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森山寺未雅继续咀嚼起了糯米团子。
“她的职业规划比较奇怪吧,不过这一点我没办法评价。重点是,我找到了伊提阿姨当年送给我们的八音盒,她留了信息给我们呢。”森山寺未雅说。
“什么什么?”森山寺未央好奇道。
“一些有用但看不懂的信息,明天带去侦探那里一起看吧。”森山寺未央问,“你记得伊提阿姨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太记得了,就记得她话少少的,而且总是给我们带奇怪的玩具呢。”森山寺未央回忆着说,“现在想起来她说的话也挺奇怪的,小时候都没察觉到。”
“我也一样。”森山寺未雅点了点头。
那时她们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会给她们留下这样的信息。
“不过我找到了我以前的编曲本哦,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把完整的谱子交给你们了。”森山寺未雅说。
“那太好啦,我们要有原创曲目啦。”森山寺未央感到开心。
“下一次演出是什么时候呢?”森山寺未雅问。
“完全不知道!不过未来的话想去绿地公园那个城市礼堂或者市中心的城市剧院。”森山寺未央漫无边际地说,“听说那里有个舞台和观众席之间隔了水池,好奇怪啊。”
“那至少得有半小时的原创内容吧。”森山寺未雅心里觉得麻烦。
“不要觉得麻烦啦,这可是魔法少女乐队诶,不觉得很厉害吗?”森山寺未央不满地说。
“是很厉害,好吧,大家都要加油。”森山寺未雅叹了口气。
森山寺未央又笑了起来。
艾克里普先将几人收集到的各种线索带去了启明星事务所,她听见屋内有人在吵架,心想自己似乎来的并不是时候,便给对方发了条信息后将物品放在了休息区的茶几上。
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个文件袋,她拆开看发现是不久前出现过的一些通知书,以及“动物管制申报”之类的表格,她皱了皱眉,直接将档案袋整个烧掉了。
经过几次之后她就明白了这些档案袋是哪里来的,无非是那些窥视夜藤事务所的人联系了当地的灰色产业链,以这种方式给她找茬而已,虽然说只要无视就好,但这也同时让艾克里普心情有了些不愉快。
以前她不会因人类的这种贪婪的行为产生负面情绪,甚至会因这些情绪出现的原因对人类感到怜悯,但今日连续发生的事情让她对人类能做出的最坏的事情有了新的认知,在刷新内心承受上限的同时,她心里那些对其的负面感情还没能及时地被消化掉。
这也令艾克里普回想起了那个留在实验室的研究员,她先是想起了这么一个人,随后才想起来她的名字。她真的会按她说的那样做吗?艾克里普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带着这样的思绪,艾克里普前往魔法工坊的锚点地图区域,新添了一个新的锚点,可以直接抵达神脉医院附近。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艾克里普也对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羞愧。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了“看护那些孤儿”而设立锚点,但不应该以“怀疑那个人”作为原因使用魔法。
不为了单独的人类个体使用魔法,这一原则回荡在艾克里普的心中。仿佛国王的训诫回荡在耳边,提醒艾克里普她所做的偏离了她的原则。
可是,国王殿下,我是为了那些孩子,我是担心那些孩子受到伤害,艾克里普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辩解。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不应该辩解的,她的一切都是国王赐予的,她不可背离也不可辩解。实际上国王没有说任何话,国王不会和她说话,艾克里普知道。
国王远在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同伴只有那些孩子,而她们永远不会责怪自己做的这些事。
这一想法令艾克里普感到了安心,她看了看那颗亮晶晶的水晶,最终没有再动它。
转过头,靠窗的角落里,那副亮黄色的架子鼓在和她问好。这个魔法工坊里它是最不起眼,却又反而是最特别的存在了,艾克里普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
她走到座椅边,习惯性地摸起鼓棒,抛起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那些演出现场里很多鼓手会这样做,而且在演出过程中还会开始转圈甩头发。甩头发以艾克里普的头发长度八成是不行的,但抛鼓棒却是轻而易举的。
无论哪种都是为了吸引观众的视线吧?艾克里普想着,鼓手一般都在舞台的后方,比起能走来走去的吉他手贝斯手,或者站在前面的主唱,可以说是相当的不起眼了。
在二楼的魔法工坊里,这套架子鼓也是这样在角落里,但当艾克里普坐在椅子上抬起头,发现自己从架子鼓的后面看向魔法工坊里的一切,这样的感觉还挺好的。
是视角的原因吗?艾克里普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她没有再抛鼓棒,而是简单地连续敲击了起来。
控制敲鼓的力度比练习敲鼓的速度更考验艾克里普,她不记得自己修复了多少次鼓面和鼓棒了,有时她也感慨这是她第一次因为一个物品使用这么多次魔法。
但架子鼓不会抱怨她老是控制不好力度,不会惊叹魔法的存在,也不会感谢她修好了自己。
艾克里普敲击,鼓面就发出声音,艾克里普只是看着,它就只是沉默。工具就是这样的存在,艾克里普想,乐器也是工具,是为了被使用而诞生的。
架子鼓是她为了大家的乐队而去学习的。乐队是为了大家能自由行动而组建的。艾克里普心想只要自己一直这样练习下去,大家的乐队就会一直存在,大家就会一直在一起。
但这样的话,艾克里普忍不住自我责问道:那这样的话,我为了架子鼓使用的这些魔法,算不算是为了我想要让大家一直在一起而使用的呢?
练习的声音停下了,因为鼓棒断掉了。
“啪嗒——”半截木棍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就像是地板也是一面鼓一样。
怀疑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下来了。艾克里普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的!那些孩子也是守护城市的魔法少女,我们聚集在一起解决了很多事情。对啊!就是这样!我们在一起绝不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并没有因为一己私欲而使用魔法!艾克里普辩驳。
但那些本是你该做的,那些东西就藏在这个城市里,你没能发现,你没能做到,不是吗?
我,是因为那些人针对我的行为设置了陷阱,我——
可是你的力量这样的多,这样强大,不会再有比你更强大的人了,若是你都做不到的话,那再多的你聚集在一起的话也是徒劳不是吗?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
有谁的声音震耳欲聋,艾克里普的魔法工坊内的一切都因为她的魔力产生了反应,有的嗡嗡作响,有的逐一碎裂开,她身前的架子鼓整台被压扁了。
那些时间还不够吗!那么长的时间你难道还想再经历一遍吗?不要忘了,不要忘了,你是如何成为现在这般模样,不要忘了你的过去!
我不会忘记的,我记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哪一份记忆,我现在都能立刻回想起来,所以,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即使只有我一个人。
不要忘了你的过去,你一个人的过去,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因为,因为那些孩子没办法一直陪着我的。
“哗啦!”水晶爆裂的声音犹如骤然升起的防空警报,艾克里普骤然反应过来,工坊内的一切都被她搞砸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她条件反射地调动起魔法让工坊内的一切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先是锚点水晶,各种架子,碎掉的锅,产生裂纹的法阵,墙面,地板,掉在地上的半截木棍。
以及被压扁的架子鼓。
于是艾克里普终于清醒了过来,并且回忆起刚才自己想了些什么,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她不该流泪的,因为实际上没有任何人在责问她的过失,她只是在自责。
但是眼泪还是在流,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仿佛就是因为自己无法了解自己,这份焦急的心情就是她流泪的元凶。
比起这个,有个问题摆在她的眼前:你要修好这台架子鼓吗?
艾克里普伸出手,没有使用魔法,只是用手指去敲击被压扁的鼓。
“咚!”鼓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让艾克里普忍不住笑了,她调动起了魔力,架子鼓逐渐膨胀,站起,最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魔法工坊内的一切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阿尔卡纳的国王殿下,我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她们都是魔法少女,我们在此之前彼此都不相识,但我们就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相遇了,这是个奇迹。”艾克里普轻声说。
没有声音回应她。
“我想要珍惜这个奇迹,我想要保护它,因为这个奇迹不仅眷顾了她们,也眷顾了我。”艾克里普说,“既然这样的我也能被奇迹眷顾,那么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一定是正确的结果。”
没有声音回应她,阿尔卡纳的戒律没有禁止她这样做,没有禁止她为人类的单独个体使用魔法,只是她一直以来的经验为她设下了限制,防止她受到伤害。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要这样做,国王殿下。”艾克里普说,“不,这就是为了我自己。”
她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哪怕还不明白,但她全都会接受。
到时她的任务结束之后,若是与国王讲起自己所做的事情时被训斥,她也一定会坚持并引以为豪的。
与此同时,西部市区市公安局办公建筑内缉毒队队长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张报告,此为主要客人,其随从堆叠于桌边,随时待命。办公室内在场人员四人,一人坐办公桌后,一人坐桌前待客沙发,为客,客人的旁边站着另一位客人,最后一人站在入室门边,没有做客的意思。
当然深夜也不是客人该上门的时间。
“带队函和协查函都已麻烦局长盖章,接下来是联络沟通阶段,这一流程依您的习惯来更好,我们不必指手画脚对吧?”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微笑着说,她正对百叶窗,正对办公桌后方的办公室主任,却在看那办公桌上正对她本人的姓名牌。
桃源天牛。
“警务总流程用时不过半天,此等效率在本分局还是第一次见,我备感荣幸。”桃源天牛双手交叠覆盖于膝前,笑着回应,“或许是我眼拙,但恕我冒昧确认,几位携带八员带盾武装镇暴人员从百里外押送至此的重犯,确实是此时坐在审讯间内的那位女士,没错吧?”
不到一小时前,一辆押运车停在西部市区北警察局的前门,后跟一辆制式特警车,无前导车。鱼贯而出的八位全副武装警服骑士差点踩碎本就有些开裂的楼前石砖。随着办公人员携工作人员站定,最后从押运车后方缓步走出的危险分子却是个学者模样的年轻人。
随后,桃源天牛才被告知办公室里来了客人。
“对司法人员来说眼光是吃饭的看家本领。”站客开口。
“我属公安部,而且至少我有事前通告。”桃源天牛重点强调了事前。
“您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的,罪恶往往不晒太阳,罪大恶极者更是有如吸血鬼一般紫外线过敏。”坐客摊手,“那位博蒙-阿贝尔所藏之地光是散步区就大过这的城市绿地。”
报告书上,博蒙-阿贝尔的名字和她的面孔一样令这座城市感到陌生。
“罪名是?”桃源天牛问。
“报告上有。”站客回应,“细节在你右手边那一叠的第三张,现在不是阅读时间。”
“阅读时间已经结束了,我要问的是额外内容。”桃源天牛没有移开视线,“非法毒品制作及贩卖,罪大恶极不可赦,但我市民风跨区执法会有断手风险,在这一点上我先感谢各位的通融,第二我需要足够的带队意向以跨城市执法。”
“带队函。”站客指了指那一叠文件。
“跨过请示阶段凭空出现在办公桌上的带队函?我局员工的彩票中奖带有停职调查风险。”桃源天牛笑了笑,“还是说我局日思夜想的自动审批机器运行流程先从思想开始?”
“你们这的人说话都这样?”站客横眉,“你要是有好好看过那叠文件就知道事态紧急,按照行政案件程序规定和警察法,紧急情况下流程侦查或程序都可以简化,可先执行后报告。”
“那二位客人上门的理由是?”桃源天牛眉头皱起,“贵局地处位置不近国际港但也处贸易特区,就相关编制完整度和分析组完整度来说,大可不必劳烦八位反恐武警就位并押送单人重犯至隔壁城市的市公安局,标准随车警力为五人,更别提阿贝尔女士还是残疾人。”
报告上书,博蒙-阿贝尔被逮捕时未做挣扎,右手臂为义肢,无特殊反应和用途。
“涉毒大案在你看来——”站客发怒。
“仅涉毒?”桃源天牛捏起报告,“博蒙-阿贝尔的定罪条文模糊,落网过程不明,检察院报告缺失,以及——”
“桃源队长,我清楚您的为难。”坐客一展愁容,“这是突如其来的执行命令,而不是您自发的请示,在这一点上我局未提前告知,请容我在此向您致歉。”
纸张摊回桌上。
“博蒙-阿贝尔已经坐在审讯厅的椅子上了。”桃源天牛面色如常。
“博蒙-阿贝尔所属的家族之罪大恶极非比寻常,此属涉恐案件,可先行控制嫌疑人后补司法程序。”坐客回望,“我局的确设有完备的化学物检查设施和法医科,可在刑事案件的必备条件上有所欠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求助公安武警负责押送。”
“您就职司法部门定是在起诉上有着比我更为专业的见解的。”桃源天牛笑呵呵地说,“可见解可以说服我但说服不了检察院吧?”
“你就别想着我们自己之后的问题了。”站客不满。
“最近我市各种事务繁忙,缉毒队的同事们面对这样的案件感到无力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桃源天牛叹气。
“队长,你还想着你的组员就认真看看那张报告的下半部分吧。”站客提醒。
“我可经受不起您这一句称呼,不过无功不受禄,不如我帮各位转接我局刑警队花野队长如何,她——”桃源天牛笑着提议。
“桃源队长,这起案件的执行行动比您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复杂在前,好在我们有市公安局下放的紧急行动授权单。”坐客抬手,守门者上前,递给她一封信件。
“使用场景不合适吧。”桃源天牛没有看向那封信。
“因为威胁很快就会继续上升的,正如您所言,现在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天。”坐客拆开信封,取出一台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坐客稍作调试,守门者捧着手机来到办公桌前,黑色方屏落座,正中间一个半透明三角形,守门者退后一步意示您请。
桃源天牛顿了顿,看向坐客,她笑着。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模糊,没有声音,6寸小屏中画面倾斜,此为偷拍视角。窥视之下的昏暗空间中有青年多个,笑容肆意骨头架子打摆,地面上散落酒瓶卡牌台球杆,包围式沙发群上密布衣物,膝盖高的大方玻璃桌上,玻璃杯与酒瓶齐聚,骰子和牌同飞。
四周无窗,可见的12位青年人在大概是地下室的空间内寻欢作乐。行动逻辑不明,但这个的原因倒是明确,桌上的酒精,嘴里叼着的烟卷,以及,蹲在角落里的青年人掏出来的一个塑料袋。
褶皱的,廉价的塑料袋,从中抖到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和注射器却让那些青年人聚了起来,并将一切除那以外的东西扫到一边,身着桌下。青年人或熟练或生疏地摸索着使用那些器具,无论化学成绩多一般的人此刻都能无师自通如何将那些标签都没有的瓶瓶罐罐混合到一起,使用注射器汲取,装模作样地排出空气,注入人体。
反反复复。
桃源天牛看着,她不陌生。相反,她对给她看这一视频的客人感到陌生,所以她抬头。
“桃源队长,我听闻,贵市前段时间有野兽在市区伤人。”坐客笑问。
“确有其事。”桃源天牛回应。
“作为公务人员,我对逝去的生命缅怀,作为司法人员,我对程序的错漏感到无奈。”坐客说,“作为一个人,我认为,那是一场悲剧。”
手机屏幕中的人类正身处极乐。
“7人身亡确实是难以挽回的悲剧。据刑警队调查,受害者之间无特殊关联,死亡将她们串联在一起,这是最糟糕的关系了。”桃源天牛叹息回应,但她看见坐客笑了,这位客人一直在笑,但此时那突兀的嘴角勾起就像是在,羡慕。
“我见过太多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和死亡的人,桃源队长。”坐客说,“但,这悲剧本该是有个限度的,你我因工作内容对此设限相当宽容,大到近乎察觉不到边界的存在。”
屏幕中,有躺在沙发上的青年动了动,再次起身摸向桌子上的针筒。
“但是,总有什么能提醒我们的。”
针管接触青年的脉搏。
“长者的规劝,哲学伦理,宗教。”
针筒掉落地面。
“最糟糕的是,客观现实。”
青年俯身,昂首,如想要将头甩出去一样剧烈地前后来回摆动自己的上半身,周围的其它人有的被其动作吓了一跳,更多的在笑,甚至有人拿酒泼摇晃的青年。
而青年摇晃得越来越快了,模糊的画面近乎承载不下全部动作过程,此等异常的行为从慢到快仅两分钟不到,没有慢下来的那一段,青年忽然停下来了,以后仰。
青年的前胸开始搏动,振幅强烈到近乎带起肋骨,幅度越来越大,似乎在代替青年摇晃一般,但呼吸却没有跟上,供氧乱了套,青年头部后垂,中枢随之失去正常工作能力。
很快,幅度平复了。不对,桃源天牛意识到那并非是心脏搏动的平复让青年海拔最高点没再反复凸起凹陷,而是其本身变得更包容了起来,青年开始膨胀。未被衣物覆盖的胳膊与颈部尤为明显,那肌肉在短时间内膨胀了三倍,还在继续,血管覆盖其上,在模糊的画面中面前能看出那凸起的部分是血管。
青年仰面不动,但空间里的其它人动了起来,有的拍照有的后退,酒精药物烟草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将青年的表演视作为过于绚烂的余兴节目。
膨胀稍稍中场休息时,青年的个头已比原先大上五倍有余,全身上下除了头部以外全数奏效,显得头部像是被镶嵌进了颈部肌肉中,小到几乎看不见。这样的情况下它终于适应了自己崭新的身体,它没有问好,没有看向其它人,没有自拍,也没有再去拿注射器。
它开始杀人。
先动的先杀,先跑向出口的先杀,其次是尖叫的,拍照的,摆手摇头的,刚刚醒过来的,最后是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最后,它的膨胀程序再次启动,它爆炸了。
或许是短期内的加速生长耗尽了它的能量,它的爆炸并未带来血肉横飞的表演,只有黑色的不明物体飞溅,最后,那些黑色也消失殆尽,仅剩11具开膛破肚的可怜尸体。
视频播放完毕,桃源天牛如梦初醒,她想扔下手机,却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将其拿起来过。
“用客观现实拓宽极限太粗暴,但也有效,你我现在能理解这一点了,桃源队长。”坐客看着桃源天牛说,“而检察院也会理解的,怎么可能不会呢,现实就在那里,尸体就在那里。”
“…事发地址在哪?联系如何证明?”桃源天牛问,“什么时候发生的?视频来源?”
“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还是你们这群公安的适应力强。”站客挑眉,“先从最后一个开始回答你,视频来源是暗网,但传到我们手里的这一份不是。看到这个视频的人不会多,就在线浏览量不会超过两位数。”
“传到。”桃源天牛重复,“与阿贝尔女士落网谁先谁后?”
“自然是落网在先才合理。”站客说。
“就当是这样吧,接下来几个问题呢?”桃源天牛问,她恢复了笑容。
“接下来的问题就该写在你的调查会议主题上了,队长。”站客说,“信息部门和药检部门表示这群毒虫的吸毒后表现与在你们这流通出去的那个毒品影响类似,也与博蒙-阿贝尔所属医院找出的化学物质成分重叠,这些作为证言已经写上去了。”
“被委以重任还真是荣幸的体验。”桃源天牛说,“那么,传到的主语总能告诉我吧。”
站客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坐客。
“你我都清楚,那位顾问只有在谈生意的时候会主动与宾词打招呼。”坐客说,“但无论她是否客气,她说的话做的事我们都必须有所反应,因为那是有所象征的。”
“就近原则,她看到自己周围有人行动起来或许心情也会好多吧。”站客笑着说。
“贵市的选任系统看来也并不和当地特产一般令人放松。”桃源天牛说。
客人们顿了顿,再次对视了一眼。
“职场氛围这一块哪能比得上你们这?术业有专攻,我们相信队长的能力。”站客说。
桃源天牛深呼吸,笑着,但像叹气。守门者上前取走屏幕暗下来的手机,收回信封中。
“我会尽快补上意向书这一环。”桃源天牛说着,将那张报告书放在了一叠的最上面,“顾问有明说阿贝尔女士的去处吗?”
“死刑,尽快,你们这次不会遇到碍事的人了,记者也不会有。”站客说。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行动效率也是。”桃源天牛笑了笑,“几位真的不考虑一下花野队长吗?她绝对会乐意为几位效劳的。”
“花野队长对我等而言并非陌生人,我们知晓她的人品和能力。”坐客点头。
“她之前还是警司的时候和我在一个局,那个时候我就能看出来她会是个好警察了。”站客笑了,在“好”字上加重了恶意。
“好警察少见,位置高的好警察更是难得。”坐客笑着说。
桃源天牛等待贬低言辞。
“大多数人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部分人绕山寻路,部分人聪明,部分人离开。”站客咧嘴笑了,“花野,据我所知是个著名登山客,无论是上学时,上班时,还是拒绝上班时。”
“花野队长享受爬山的过程,而非山顶的风景。”坐客无奈地笑了,“过程中她往往是顾不上其它东西的,但您就不同了,桃源队长。”
“与她不同,你擅长爬山不是吗?”站客说,“也擅长挑选自己的目标。”
“荣幸至极。”桃源天牛笑着说。
“我们才是,冒昧上门靠扰您这么久,望您海涵。”坐客站起,桃源天牛同样,二人握手,与另一人再次二人握手。
“涉□□公安部门会优先处理,局长和我说过权限范围,无论是哪边,二位不会等想要的结果太久。”桃源天牛笑着说,“那么,我让同事送你们?”
“不必,我们静候佳音。”客人笑了笑,离开了。
办公室内回归一人状态,桃源天牛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她顿了顿,将视线从那个号码上移开,翻出另一个号码,播出。
没接通,再次播出。
还是没接通,再次播出。
叹气,换了一个号码,播出,这次很快接通了。
西部市区刑事公安警察队主要分缉毒队,刑侦队,情报队和审讯队,同时设有法医部门和特警支队,但财侵和追踪因协议外包,设系统内特殊部门。设备还算不错,执法记录仪人手一个,警用步枪有,防爆盾也有,按需申请下发,应急情况下调取武警或消防部门支援不是难事。
想起那八个武警排成排站着的场面,桃源天牛不禁有点想笑,但想到那个视频她又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得益于警察局局长对外多面开花的笑脸,以及刑事支队队长常年对内忧虑,多年以来各刑事队对跨城市执法案件并不会刻意拖延。
但这次不一样,桃源天牛心想。
“桃源队长?”电话那头是个年轻人,“我这里一切正常,您有什么指示?”
年轻人是刑侦队侦查员之一,责任心强并且枪法不错,最近事多,哪怕是非工作时间这些刑警们也不会拒接局内来电。
“你好,不必拘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花野队长呢?”桃源天牛问。
“我问问,您稍等。”年轻人朝一旁的人问了几句,“报告,花野队长之前说去抽根烟之后就没再来找我们了!”
“…拜托你去找一下她好吗?”桃源天牛说着叹了口气,“想办法让她醒过来,醉了也一样,然后给我回一个电话。”
“啊队长她又自己跑去喝酒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惨叫,“是的,我这就去!”
电话挂断了。
文中组织结构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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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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