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斯特大学的礼堂里,有着镂空花纹的白色桌布铺在一眼望不见头的桌面上,桌上整齐摆放着各式糕点拼盘。
角落里黑色唱片不慌不忙地旋转着,悠扬婉转的乐曲回荡在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前台的侍应生开着不知多少年份的红酒,红酒沿着瓶口流入高脚杯,被送到席位上的人们手中。
人们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看向坐在礼堂另一侧的人,那边有着莫雷纳斯家族成员的专属席位,而席位正中央坐着的两人则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他们可真是般配啊,以后有了蒋家的助力,秦墨寒继承人的位置就能坐得更稳了。”
“听我爹说,秦墨寒和蒋风竹的家里在他们小时候就想定下娃娃亲,也不知怎么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记得前一阵子一班还传出来,秦墨寒有个绯闻小男友,天天早上给他送东西,关键是秦墨寒他竟然收下了,也不知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他能有蒋风竹家的地位高?秦墨寒能为了他不与蒋家联盟?”
“话虽这样说,可我倒希望是真的,那样才有意思嘛。”
说话间,一个身着黑白制服的侍应生推着小车走过来,为他们各自倒上一杯红酒。
这位侍应生的个子不算很高,但身材匀称,五官俊秀,最简单不过的制服穿到他身上都仿佛昂贵了起来。
浓密的睫毛下是他倒酒时专注的眼神,修长白皙的手里捧着的就算是致命毒药,也让人甘之如饴。
“谢谢。”
几人接过酒杯托在掌心,拇指指腹摩挲着酒杯边缘,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礼堂的另一侧。
“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同学,要是那绯闻小男友长成这样,也不是不行。”
“不过秦墨寒就算了,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养个地下情人的。”
......
月光透过拱形的窗户,铺洒在大理石铺砌的地面上,华丽繁琐的圆形吊灯下,林之遥身着侍应生的制服,推着小推车,来到了礼堂另一侧——莫雷纳斯家族成员的专属席位。
“侍应生!”
耳边传来一道嘹亮的女声,林之遥闻声望去,看到了坐在席位中央的两人。
他蹙了蹙眉,推着小车,就像是一只刚化形的人鱼,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每一脚都仿佛走在了刀刃上。
他停下推车,从里面取出一瓶红酒,右手拿起海马刀 ,将螺丝钻旋入瓶口的橡木塞。
“啵——”
木塞被彻底拉出,红酒的气味瞬间掩盖住了侍应生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莓香。
秦墨寒这才偏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墨寒这个模样。
怎么,是怕他一不小心将他们的事情说出来,让旁边这位蒋家的大小姐不高兴?
还是怕他污了他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一个无权无势在乡野长大的平民纠缠不清?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之间,或许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将木塞取下,拿起了酒杯。
“他就是你们班的那个人?”蒋风竹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多了一丝玩味,“传说中的绯闻小、男、友?”
不知怎么,林之遥倒酒的手突然顿住,但转念一想,他怕什么,该怕的是秦墨寒才对。
红酒继续均匀地流淌进高脚杯,随着酒面一点点升高,杯中逐渐倒映出那**之遥熟悉的面孔。
秦墨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面对蒋风竹的质问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心生波澜。
他淡淡回答:“只是同学。”
只是……同学。
这漫不经心的四个字,就这样轻飘飘地撇开了他们过往的全部,将他们之间的那道分割线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再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哦——”蒋风竹尾音上扬,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一双狡黠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落在了秦墨寒身上。
“秦墨寒,你不请我跳支舞吗?”说着,她伸出了手,“大家都看着呢。”
蒋风竹套着黑色丝绸长袖手套的手,恰好放在林之遥举着酒杯的旁边,他本应该撤回手,可不知心里怎么想的,他举着酒杯的手就顿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离他远去,他才从恍惚之中回了神。
这就是秦墨寒的选择,尽管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酒杯中刚刚倒映的人影仿佛镜中花、水中月,他还未来得及触碰,便已经消失不见。
他轻笑一声,漂亮氤氲的眼眸中布满了水汽,泛红的眼尾让他稚嫩的外表多了一抹独特的余韵。
-
礼堂里的音乐突然换了曲子,林之遥没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在百转千回的乐曲声中,他倒掉手中的红酒,推着小车,一步一步踩在来时的路上。
那来时脚底的刀刃此刻终于开了刃,贪婪地汲取着他脚下流淌的血,他却不再感到疼痛,只是有些许麻木。
突然,地上有什么东西垫住了他的脚,拉回来他恍惚的灵魂。
他慢慢移开脚,低头看到了一块饼干。这块饼干在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鞋底的碾压下,即便内部已经破碎成无数块,但还维持着它心型的外表。
心型饼干沾着灰尘,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色彩。
他用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包裹住这块可怜兮兮的小饼干,就好像捧起了他那颗掉在地上的心,然后转身扔进了电梯旁的垃圾桶里。
宁可丢弃,他也不想看着它任人践踏。
“你好,能请你跳一支舞吗。”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不好意思,我不会跳。”林之遥说着,就要推着车离开,不料被人抓住了肩膀。
“那我请你喝一杯总行了吧。”
“谢谢,我不需要。”
可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般,已经将酒倒进了他刚刚拿着的酒杯里。
电梯旁的人来来往往,他们衣着或是华丽或是庄重,而穿着黑白工作制服的侍应生,大多都是来勤工助学的学生。
林之遥也是其中一个,他本该是舞会中做不起眼的一类人,但他却总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可他不喜欢处于这样的目光下。
本就惹眼的他被这样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挡住,四周而来的目光就更多了。
他们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没人会为了一个侍应生得罪面前不知什么身份的男子。
林之遥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和面前这人起什么冲突,只想快点回到令他舒适的环境。
看着那被只本该递给秦墨寒的酒杯摆在他面前,他不知怎么,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揪得他喘不过来气。
从不喝酒的他接过酒杯,也不管什么饮酒的礼仪,一饮而尽。喝完便推着小车离开了。
车轮划过地面,只留下“咕噜咕噜”的余音,那衣着华丽的男子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一抹绅士般的微笑:
“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之遥。
-
“你何必如此。”
礼堂中央的两人跳着如教科书般得体而优美的舞步,就连贵族那些老学究来了都挑不出一点错。
“你知道的,我爹最喜欢他这样的学生了,没事总念叨他,不光我弟听烦了,我的耳朵也起茧子了。怎么,我针对他你心疼了?”
看着对面那张引得无数人向往的俊美脸庞此刻黑沉着,蒋风竹却笑得越发开心了:
“秦墨寒,真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从小你就压我一头,难得能整整你,老娘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看着对面的人好像真的生气了,连装都不装了,蒋风竹挑了挑了眉,似是感到一丝诧异:
“人我是给你气走了,回头你再哄回来不就得了,秦墨寒你至于嘛?这样吧,搓衣板的钱老娘替你出了,就当是提前随份子了,够仗义吧。”
“蒋风竹,他不属于这里,别把他牵扯进来。”
“怎么,你怕他有危险?这还不简单,只要你把你爹和反对你的人都推下去,把莫雷纳斯其他几大家牢牢攥在手心里,他属不属于这里,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
蒋风竹大大咧咧惯了,这大逆不道的语言从她嘴里说不来,没有一个人信,可秦墨寒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蒋风竹眨了眨眼睛:“我去,秦墨寒你不会真想这么干吧?”
“没有。”
“我看也是,要是你能这么做,当年你就......”
“蒋风竹。”
“得得得,我不说了。”
蒋风竹也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转移话题。
“秦墨寒,你哄人不会也摆着这张臭脸脸吧,啧啧啧,我开始心疼那个弟弟了。”说着,她余光恰巧撇到那抹身影正牵着另一个人的手,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哎,快看快看,你小男朋友好像要被别人拐走了!”
-
“没想到我最后的舞伴还是遥遥。”
陆毅牵着林之遥的手,两人一起跟随音乐舞蹈,曲子恰好是林之遥练过的最熟练的一首。
“遥遥,后边那个人一直在看你,你认识吗?”
两人舞蹈着转了个位置,林之遥随着陆毅说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刚刚堵着他让他喝酒的男子。
“我不认识。”
他蹙了蹙眉,眼不见心不烦,他刚要和陆毅再换个方向,目光便撞进了那熟悉的墨色瞳孔里。
秦墨寒不知何时与蒋风竹分开了,坐在普通席位的角落里,一直盯着他看。
他精神一晃,一不小心漏掉一个节拍,踩在了陆毅的脚上。
“对不起,路哥!”
“没关系,多练练就熟了,我一开始也这样。”
对上陆毅安慰的目光,林之遥却轻轻叹了口气。这首曲子他真的练了很多遍,怎么一看到秦墨寒就跳错了。
秦墨寒一定是他的克星!
回想起刚才,他不小心对上了秦墨寒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好像从那向来毫无波动的瞳孔中,看到了一只蛰伏的野兽。
野兽,在盯紧自己的猎物。
或许,是他看错了吧,他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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