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还没死?那他又是为何会到这芳归堂来呢?钟离瑞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一个闪身而过的身影强制按回了床上,是采风。
他有些幽怨地道“小将军,您别动行么?这身上的药才刚换过,这又得重换了。”
钟离瑞也不在意他言辞的不当,看着他毫无感情地替自己擦了血换好药,才问道“我这是在芳归堂?”
“当然了,小将军,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叔叔呢?叔叔在么?”钟离瑞有些急切,他原本答应了叔叔回来之后就来见他的,这都好几个月了,他也想尽快见到那刻薄又好看的眉眼。
“今日陆先生不在,您先歇着吧。若是实在无聊,床边就有话本。”
钟离瑞看了眼那话本的位置,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上的伤口,除却双腿之外,他的身体被包裹严实,他心中有些无力,眼睛看向采风“你刚才说我不能乱动,那我如何看这些话本。”
“不好意思,小将军,这个我也无能无力,陆先生只吩咐我在这里给您换药,照看病情。”
“好吧。”钟离瑞无奈,采风一向只听叔叔的,如果强迫他做什么事很可能适得其反,上次春蒐的教训他还没忘,所以并不准备跟他多费口舌。
只不过叔叔究竟去了哪里,他还是想问“叔叔去哪里了?能说么?”至少今天这位小童还能跟他说说话,能解闷也不错。
“抱歉,小将军,恐怕不能。”这回答毫无意外,钟离瑞也没想能从他嘴里听出些什么让人开心的消息。
“我可以讲话本的内容给您听。”钟离瑞震惊地看向他,没想到他真能说出一句能够问话之外的话“是叔叔吩咐的么?”
“嗯。陆先生说您醒之后可以给您讲话本的内容来解闷。”
“好吧,你说吧。”钟离瑞也不想一直跟他纠缠,能听话本也还比自己发愁要好得多。
“好的,小将军。”采风拿起床前的话本,站得端正“这是最新的话本,说的是钟离瑞小将军被迫献祭的故事。”
“什么?”他怎么会被献祭?采风并没有将他的疑问听进耳里,继续道“话本中说,吐蕃王正在寻找制作神器的材料,小将军似乎很符合他们的标准。”
钟离瑞仔细听着,据说吐蕃最喜活人祭品,一旦成为合适的材料,死得过程一定极其残忍,想必那群喇嘛就有可能是被剩下的“材料”,若是以往肯定是要被杀的,他们那种凶残又勇猛的样子可能是吐蕃王留下他们的原因。
“钟离小将军将要归西之时,被钟离颢与一位阔面方腮之人给救下,钟离颢是奉皇帝之命前去支援,那位是他的幕僚……”
阔面方腮之人,难不成当真是前朝宰相?可是那位宰相不是很多年前就已经魂归天外了么?难道是杜撰?
“这话本是何人所作?”
采风终于将他的话听进耳里,答道“这是夜幕过客的话本,东武书生已经两个月没有出过话本了,想来陆先生也会遗憾吧。”
“嗯,确实。”东武书生的话本已经畅销多年了,陆凡很是喜爱,本本不落地看了这么多年,如果真的一个月未出话本,叔叔定然会伤心的。
在这一点上,他竟然跟采风保持了一致看法,实在难得。
钟离瑞听着采风讲完一个故事,又听他继续道“圣上似乎要贬小将军的官了,我听人说,您这次似乎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那你知道原因吗?”
“听说是您目无军纪、弃兵独上。”
“这样么?”钟离瑞点点头,如此也说的通,他没在继续问了,只是道“还有其他的话本么?”
“嗯,有的。”或许是因为叔叔已经交代过的原因,采风此次颇为配合,“您去西南的头两个月东武书生与夜幕过客像是博弈一般争先恐后地出话本,但是最近的两个月不知是什么原因,东武书生像是消失了一般,没出过一册话本,这夜幕过客又回复到平常,一月一册,上月的话本我可以说给您听。”
“嗯。”钟离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采风依言念了起来。“话说大将军钟离颢最是重情重义,而他最为看中的人当属前代宰相燕鸿惊莫属。为与好友重聚,四处寻求这起死回生之术。八年了,终于有了能够起死回生的良药,说是身活如老蚕,长在雪上之上,于是大将军不管不顾地就跑到了西南地界,去取这仙药,最终得以将老友复活,二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简直放屁!”
“这也太过荒谬……”钟离瑞听到此处,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老爹辩解几句,就被一个暴怒的声音抢占了先机,但是他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这暴怒的语调,而是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那声音太过熟悉,即便说着粗鄙之语却仍旧如凌凌清泉,沁人心脾。
门外那人粗暴地推开房门,脸上嫌恶的表情在冰冷淡漠的气质中尤为凸显,但是钟离瑞却觉得这表情格外生动引人,他的脸不自觉地带上笑意,身体也不住地往门边瞧,在那人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热络的喊了声“叔叔。”
是陆凡。“这简直胡说八道,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关系?这夜幕过客果真不是个东西。”他用鼻腔哼出一声,慢慢地走到钟离瑞的床前,状若无意地往他身上瞧了两眼道“你小子,应该好很多了。那你明天就回去吧。”
钟离瑞叹出一口气,叔叔果然还是那般冷情,他的心仿佛直坠冰窟,冰凉又疼痛。
陆凡看着他表情突然黯淡,眉头一紧,“怎么了?你不愿意?”
钟离瑞眼睛瞧着他,湿润在眼眶里打转,陆凡嗤了一声,甩了一把袖子,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受个伤变得这么脆弱?
他烦躁地坐在钟离瑞的床边,冷声冷气地道“药喝了没有?你不想回家么?你爹可是嚷嚷着要把你接走呢。”
钟离瑞终于将眼里的湿润稳定住了,抬眼看着陆凡小声道“叔叔,我不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日么?”
“能是能,但是我这里不养闲人,你爹说要把你接回家安顿,采风可是照顾我的起居的,这几天把他拍过来照顾你都没人给我念话本了。”
“可是叔叔,你一点都不想我么?”这几个月他可是一直都想则叔叔。
陆凡眉头皱了皱,他最烦别人说这些思来念去的矫情话了,但是这孩子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现下又有伤在身,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能僵硬地道“你这孩子可能是受伤久了,脑子不清醒,我看你还是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抬起脚就要走人,却被钟离瑞拉住了袖子“叔叔,不能陪我说说话么?”
陆凡无奈地看了钟离瑞几眼,确实看着可怜巴巴的,孩子好歹叫他一声叔叔,他也不能老拉着一张脸。
索性坐下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钟离瑞看着他一向平滑的脸有些凹陷,魅惑的双眼下也带上乌青,不由问道“叔叔最近好似有些消瘦了,是有何事忧心?”
陆凡呲了呲牙“你这孩子怎么老是看人形容,没话说就好好休息吧。”说完就又想遁走。他虽说不算在意样貌,但被一个小辈看到窘态也不怎么自在。
“叔叔连陪我也不肯么?”
“谁不肯了?我现在不就坐在这么?”陆凡的表情相当精彩,被这样的孩子看穿想法,还是一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要他承认自己最近因为这家伙费神,怎么可能!
“那叔叔今日能在这里睡么?”
陆凡看了眼钟离瑞,这孩子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他耐着性子道“这里可就一张床,还被你睡了,你让我睡在何处?”
钟离瑞拉住陆凡的衣袖,看了他几眼,又低落地垂下头,口中喃喃“叔叔,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无能,也不会这么久才能跟您见面,还被人打成这副样子,我在这里只能给你添乱,你一定很烦我,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肯。”
再抬起头来,钟离瑞眼中又是蕴满湿润,陆凡要被他这副样子搞疯了,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瞅着他将眼中湿润擦去,说了句“叔叔要是不乐意我在这里,我现在就走”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去,最后又是把伤口弄得崩裂。
咬了咬牙将他按住,道“你这小子给我安生点!”
“叔叔不是不喜欢我么?”
陆凡瞪着眼瞧他,“我不喜欢你就打算要死要活吗?从面回来就怎么成了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别给我作妖,安生躺着,我会给你爹去信的。”
“是要他来接我吗?”钟离瑞的眼中满是落寞。
“躺着就是了。我让他晚几天再来。”陆凡按住他的身体,有些烦躁地让采风又给他换了药,才吩咐道“今日我在此看着他,你且下去吧。”
钟离瑞心下一喜,叔叔这是肯收留自己了,这“苦肉计”确实有几分威力。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叔叔好面子的很,不能逼得太狠,只有主动暴露弱点,引起他的愧疚,才能留住他。
不过现下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否则以叔叔的脾气还不知会怎么对付他。
钟离瑞眼看着陆凡坐在床头,眼睛里的光亮都多了几分,只要看到这个人,他的心就忍不住欢欣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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