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萤还拿有些可怜的眼神望着他的主上。刚想解释谢陵是乱说,涂长东明明连他一根毛发都没有碰着,他怎么可能会让除了主上以外的其他人碰他嘛……但看主上现在这个反应,跟那日见他戴着挂坠有些相似,也就是说——
主上可能也会像那日一样夜里折腾他?折腾完了会让他继续睡懒觉,不用早起上朝?
不用早起可是好事啊。雪萤现在完全不怕主上发脾气,反而有些期待,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抬起搭在软榻边缘的一条腿,在义蛾生跪于软榻上的大腿外侧蹭了蹭,然后说:“摸了这只脚的脚踝……”
话音刚落,他的脚踝便落入帝王的掌中。义蛾生撩开裤腿,拿掌心贴着光洁的皮肤缓缓抚过,低声问他:“这儿?”
他心里有些扭曲地绞了起来,又忍不住冷笑,别的什么记忆都没有了,果然就身体还记着以前勾他的动作呢。
被捏着脚踝制住半边身体,雪萤差点在椅子上坐不稳,下意识伸手就想抱身前的男人。义蛾生却撇开他的手按在椅背上,又问了一次:“是这里么?”
主上手掌的温度烫得雪萤感觉皮肤下都要烧起来,他看见主上的脸色和眼神都很难看,好像有什么东西都要掩饰不住一样,有些担心他生气伤身,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玩得太过分,于是抬手抓住主上另一侧手臂的衣袖,微微起身,在男人耳边说:“没有像您这样直接摸,而且只是刚碰到就被臣踢到了鼻子……”
“那也不行,”义蛾生说,“不准、任何人碰到你——”
又补充一句:“除了朕。”
话说出口后他便立即有些后悔了,因为他自己都察觉到这句话中饱含过量的占有欲,已经超出正常君臣之间关系的限度,这本该是十年前自然而然对爱人脱口而出的话语,不应该对现在的雪萤说出来。他下意识去打量雪萤的反应,既期待、又怕他听出什么端倪来。
雪萤却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只说:“雪萤都听主上的。”
于是义蛾生的心情又有一些低劣下去了。
他想要的,不是雪萤对命令的绝对臣服,尤其对一个连身份都没有分辨得很清楚的主子……
这样消沉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雪萤用手按在他握着脚踝的那只手背上,在他耳边跟他说:“雪萤只给主上摸。”
义蛾生眸色倏地暗了下来,手上没留意用了些力气,雪萤一下受惊忍不住叫了一声。他的主上却揶揄地看着他说:“不说给朕摸么?这都受不住。”
雪萤知道主上心情有所好转,便放下心来,哼哼唧唧又顶了两句不轻不重的嘴,这时却听见外面宫人传报,说兵部尚书求见。
听有外人要进来,雪萤吓得一哆嗦,想起自己这会儿正“大逆不道”地坐在主上的位置,惊慌失措的就想从椅子上逃开,却因为脚踝叫人制在手中,刚使力往外冲了一下,又因为惯性弹了回来。
义蛾生叫他的举动逗得发笑,眼底的阴翳彻底一扫而空。他伸手摸摸雪萤的脑袋:“叫他在外面回话。”
兵部尚书便站在书房外候令。
义蛾生朝外面说:“涂长东带的那批禁军,既然他们的职责是看守皇陵,从今往后,就叫他们呆在皇陵范围内,半步不准外出走动。”
来的路上,兵部尚书便听闻皇帝身旁御殿督卫今日在禁军手中“受辱”的事情,这宫里宫外有许多人对皇帝不屑一顾,有人甚至很大胆,总要试探皇帝的底线在哪里。而这御殿督卫便是让人试出来的“底线”,十年前“中术”组织以整个灭亡的血淋淋教训,告诉了世人御殿督卫是皇帝触碰不得的逆鳞。
他今日受召见前来也是为这事,涂长东再是太后和勇乾王的人又如何,侮辱御殿督卫等于是在侮辱天子,皇帝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兵部尚书犯难的是,太后那边该如何应付?
皇陵禁军原先仗着有太后做靠山,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当值期间从不安分呆在皇陵,在校场混着还算好的,多的是跑到外面喝酒打架斗殴,陛下下了这道禁足的命令,已经算非常严厉了,只怕涂长东会到太后跟前告状。
他走神的这么一会儿,皇帝的声音又从内里传来:“你要是看不住他们,就派朕的人去。”
这话的意思是,派御殿督卫前去?兵部尚书大吃一惊,若真如此,那便是等于变相软禁,更激化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他哪里敢让陛下做此决策,连忙回道:“臣领旨,定会严厉执行陛下命令。”
义蛾生叫他退下了,然后拿开雪萤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自己也坐到椅子上,跟雪萤挤在一块,手中还握着雪萤那段脚踝。
刚跟兵部尚书说话时他的动作也没停下,将雪萤吓得够呛,生怕一不小心泄了一声叫唤出去,让主上的大臣们误以为这里面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所以才把自己的嘴巴死死地给捂住。
拿开手,露出雪萤憋得绯红的小脸,眼泪也冒了出来,聚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看着很是可怜。义蛾生捏着他红彤彤的脸蛋揉了揉,忍不住的好笑:“有这么害怕?”
雪萤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不害怕。”
看主上心情似乎有些不错,他想让他更高兴一些,于是又说:“只要主上能开心。”
他的主上心情果然更好了些,又揉着他的脸说:“乖雪萤。”
得到了主上的夸赞,雪萤也很高兴。他低下头,在主上的手心中蹭了蹭脑袋,让主上摸他柔软光滑的头发。
从兵部尚书那里听来皇帝的发落,涂长东一刻也坐不住,立马冲去太后宫里哭爹喊娘地告状。
太后本来就看雪萤不顺眼,得知此事又是因雪萤而起,当即怒火上头,起身领了人就往皇帝那议政殿去。禁军是她拿着公家的账面,收卖诸侯们的手段,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让皇帝这样处置?
她在宫里从来都是横冲直闯,就连皇帝参政的这种地方从来也是来去自如,根本不需要等候通报,直接走了进来。
好在这时候义蛾生已经放了雪萤,太后进来时,只看见人在义蛾生身后立着,上来便语气不善地冷笑道:“皇帝当真是疼宠你这小侍卫,只怕恨不得把人拴在裤腰带上,到哪儿都带着。”
义蛾生看着她,心道这不正合了他的心意么?
他问:“太后有什么事?”
太后瞥一眼身后缩着脑袋的涂长东,依然冷笑:“陛下自己心里清楚。”
义蛾生丢了奏折,身体后倾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气势却不让太后半分,微笑起来:“哦,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边告状无果,又跑到另一边告状,这么勤勤恳恳,可算是告成了,不然都对不住每月发这么多的俸禄。”
太后猛地在他面前桌上一拍。
涂长东让太后这番作为壮了胆气,不由得挺了挺腰。可刚一抬头就对上义蛾生身后雪萤看他的眼神,鼻子好像有感应似的一痛,气势立马就软了下去。
太后疾言厉色道:“陛下这侍卫飞扬跋扈,将禁军副统领打成这个样子,你不管教便罢,竟然还要发落全部禁军……”
她冷哼一声:“皇帝,你好大的威风。”
义蛾生这会儿让雪萤哄得心情正好着,不想与她吵,只淡淡道:“侮辱御殿督卫,等同于侮辱皇帝,不惩戒禁军,太后觉得该给朕怎样的一个交代?”
太后变了变脸色,大概是想到当年的“中术”组织。当年太子与皇帝让她抱走抚养,太子从小在她膝下长大,至于皇帝,正是她授意“中术”栽培控制,而后却听闻“中术”害惨雪萤,叫皇帝悲愤难当地灭了个干净,自然是让她受了不小惊吓,对皇帝的嫌恶与忌惮,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现在皇帝又拿御殿督卫发挥……太后幽怨地看雪萤一眼,说:“人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陛下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
义蛾生似笑非笑看着她:“人要是有事,可就不是现在这个处置了。”
太后让他笑得背后一阵恶寒。
义蛾生又说:“太后要是不想让禁军受处置,朕还有一个提议。”
他的目光看向涂长东:“一人做事一人担,这原本就是涂长东个人的行为,叫整个禁军跟着受罚确实不太妥当。不如这次朝廷外派赈灾的官员,便叫他的父亲涂大人去,事情办妥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朕另外还有嘉赏,要是没办妥……那到时候一并惩处。”
太后大惊,一句话脱口而出:“不行!”
勇乾王特意交代她必须把武显侯弄去赈灾,怎么能让皇帝选定涂长东他爹去?那可就坏大事了。
义蛾生早看穿这些人的把戏,心头冷冷笑着,面上却故作疑惑:“为何不行?”
太后藏在袖下的手指紧扣在一起,暗暗咬牙。
她看了涂长东,又看了皇帝,心里明白今日要是不让皇帝发作出了这口气,那赈灾人选便不会有余地了。
半晌后,太后终于让了步:“那就还是按陛下先前的意思做吧,让禁军去皇陵拘着!”
涂长东震惊地睁大眼,发生了什么?啊?啊?
义蛾生好整以暇又是一笑:“朕先前看过户部给的开支,发现禁军俸禄高出同级过多,不如趁着这次正好调整一下,太后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问的是“意见”,说的是威胁,太后让他气到说不出话来,怒不可遏地拂袖离开。
涂长东头昏眼花的,还是弄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见太后离开,也不敢继续多留,连忙跟在后面也爬开了。
雪萤也一样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就松口了,只知道他的主上很厉害,于是凑了过去,蹲在主上面前,眼睛里晶晶亮亮地闪着钦羡的光:“主上好厉害,替雪萤出气了!”
义蛾生通体都被夸得舒爽,看着雪萤只觉得他既像猫又像狗,忍不住伸手去挠他的下巴:“高兴?”
雪萤主动抬起下巴让主上挠,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上下睫毛收在一起越发显得浓密漂亮:“嗯!”
义蛾生从来都觉得他全身上下哪里都好看,于是伸手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又让他在自己身旁坐着,然后把他的眼睫毛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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