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泪流满面,一字一顿道:“没有,昨日我一直在梨园中,不曾出去过。”
寒温山“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那……”他顿了一下,扯了个别的问题,“吴班主为何无故寻死?”
吴班主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还留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震惊。
“我……我就是觉得对不起蝶衣和梨花,无颜苟活于世。”
“好吧。”寒温山并未过多纠结。
见几人战战兢兢的,他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瞧你们吓的。”
吴班主眼睛胡乱瞟着,“您说笑了……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也没什么好怕的。”
寒温山弯起唇,“那就好。”
他正要离开,桃花忽然跪了下来,冲寒温山磕了个头。
“大人,梨花是害死人不假,可那周老板死有余辜。蝶衣的死,也是梨花无心之过。求你们念在梨花生前所受非人之折磨的份上,从轻处罚。”
寒温山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不带丝毫情绪,“周老板所犯下的罪孽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鬼害人,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落,寒温山不给桃花再开口的机会,抬脚走出房门。
商见玉在后边善后,他对黑白无常道:“把他们两个带走吧。”
梨花回头,深深看了桃花一眼,眸中满是眷恋不舍。
桃花想伸手抓她,却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褚杨匆匆忙忙扶了她一把,“你别担心,我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梨花她肯定会没事的。”
“再不滚过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寒温山凉飕飕的声音传入耳朵。
褚杨一个激灵,圆润地滚了。
他同黑白无常等鬼一齐走在前,寒温山和商见玉走在后面。
商见玉抬手接住一片即将落在寒温山头上的叶子。
“你在怀疑他们?”
寒温山眼皮都没抬一下,“很明显吗?”
商见玉反问:“不明显吗?”
寒温山:“他们都撒谎了。”
梨园为了美观,处处都铺上了青石,唯有后院是黄泥。
而周老板喜爱花草,家中种植了大片的奇花异草,种这些花草的泥土便是黑泥。
桃花鞋面上的黑泥已经变得干硬,足以说明昨日桃花应当去过周家府上。
吴班主昨夜寻死觅活应当是蝶衣同他说了什么,他们怕寒温山几人发现梨花的藏身之处,特地将他们引开。
蝶衣本想趁机去给梨花通风报信,被温三识破。
至于周老板的死,他们应当是知情的。
梨花虽死,却并没有足够强大的鬼力害死一个人。蝶衣是个意外,他并不像其他亡魂那般,丧失生前的记忆。
因此,她需要借助外力的协助。
吴班主与周老板亲近,他是最方便下手的人。
但是梨花不确定吴班主是否愿意帮她,若是贸然前去询问,吴班主不帮她是小事,要是他找个道士来将她收了,那事可就大了。
桃花却觉得可以一试。
她想利用吴班主间接害死两人的愧疚心。
事实证明,她想对了。
吴班主本就因为梨花和蝶衣的死而愧疚,如今梨花找上门来,他断没有说不帮的道理。
一场复仇计划就此拉开序幕。
周老板作古多年,死在他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就算官府的人来查,也查不出个所有人,最后只得用一句“冤魂索命”了结此案。
过了鬼门关,寒温山让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各忙各的去了。他带着梨花和蝶衣到了阴曹司门前。
阴曹司判官为崔钰,他身着红袍,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判官笔下见善恶,说的便是他。
“我亲自送他们去。”寒温山侧头看向褚杨,“褚杨,你带着商见玉先回去。”
褚杨点点头,“好。”
商见玉神色受伤,故作伤心,“连我你也要支开?”
寒温山不说话,只看着他。
这么盯了半晌,商见玉妥协了,“好,我回去等你。”
寒温山这才转头带着魂儿进了阴曹司。
褚杨真以为商见玉要跟他一起走,走出两步见商见玉没跟上,他还特地喊了一句:“商大哥,走了。”
商见玉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一会儿就来。”
褚杨有些疑惑,“什么事啊?”
商见玉:“大人的事你别问。”
褚杨一噎,“好吧。”
他不放心,又叮嘱道:“那商大哥你早点回,不然我哥会担心的。”
商见玉“嗯”了一声。
得到回复,褚杨这才离开。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商见玉,他从一个“嗯”字中,听出了此时的商大哥心情不错。
阴曹司里的鬼火忽明忽暗,时不时还泛着绿。将判官大人的脸映照得极其骇人。
这是为了震慑亡魂,特意弄成这样的。
梨花和蝶衣一进去便浑身紧绷,人活着的时候便对地府这一类东西尤为忌讳,光是提到就觉得浑身发寒。死后身处其中,貌似更吓人了。
寒温山不大喜欢这样幽暗的环境,他随意摆了摆手,整个判官殿亮堂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判官下意识闭上眼睛,他第一反应:谁敢在他的阴曹司捣鬼?
判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温三?你怎么来了?”
寒温山:“来送人。”
判官:“什么人劳你亲自送来。”
他定睛往温三身侧看去,“一个阳气散尽身死;一个遭人杀害而死,死后害死两人。”
他沉吟片刻,道:“人我收下了,你还有其他事吗?没事就走。”
判官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温三在此处,一定会对他指指点点。
寒温山抬起眼皮,“有事。”
“何事?”
“第一,周古驿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判官了然,“此事不难,一会儿我让人去办。”
“第二,梨花伤人一事,一笔勾销。”
“不成。”
判官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就知道温三找他没好事!
一开口就是让他亵职。
寒温山语气坚定,“梨花并未做错什么,一笔勾销有何不可?”
判官木着脸,“不成。再怎么说她都害死了周古驿。”
寒温山:“那是他该死。”
判官疾声厉色:“他再该死,死后我自会定夺他的去留,擅自害人,就是大罪!”
寒温山懒得再废话,“你勾不勾?”
判官态度强硬,“不。”
他若是当着外人的面答应了,他判官铁面无私、公正不阿的形象,岂不是成了笑话?
梨花和蝶衣哪见过这等场面,急忙跪下。
梨花磕了个头,“我犯下的错,我愿意接受处罚。两位大人千万别为了这等小事伤了和气。”
蝶衣也磕了个头,“我愿意陪梨花一起受罚。”
判官神色动容,却依然没说什么。
寒温山上前两步,“你真不答应?”
判官冷哼一声,“你想如何我都随你,但这件事不行。好了,我去后面喝口茶,你可别惦记我的生死簿啊。”
说完,他甩甩袖子走了。
他前脚刚走,寒温山后脚就跨上台阶,拿起笔,将梨花的罪过划得干干净净。
温三刚划完,判官就走了出来。
寒温山手上还拿着他的毛笔,判官吹胡子瞪眼,“你这厮好生蛮横,居然敢擅动生死簿?”
他翻开簿子一瞧,上头哪还有什么梨花蝶衣的过往所犯过错,都让温三一笔划没了。
判官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你带着人走吧。”
“哦。”
寒温山把笔一扔,大摇大摆走了。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明明崔钰也有这个意思,还偏偏要演这么一出。
判官见三人离开,四下无人,又提笔在生死簿上补了一笔:
此女生前持善心,行善事,以德报怨,却不幸惨死与他人之手。故,此女此生所受不平之事,来世以福报还之。
寒温山在阴曹司里找了两个鬼卒,让他们一路送梨花和蝶衣去投胎转世。
他再转回阴曹司门口时,就见商见玉靠在柱子上,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寒温山唤他:“商见玉。”
商见玉抬眸,眉眼含笑,“嗯。”
他走向寒温山,两人并肩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不是让你跟褚杨先回去么?”
“是。”
“为什么不走?”
商见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那你为何要赶我走?”
寒温山语气没什么起伏,“阴曹司的人不认识你,他们铁面无情,到时候把你抓走了,你哭都没地哭。”
商见玉勾唇,“你是在担心我?”
寒温山步子一顿,否认:“不是。”
“好罢,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四字商见玉说得极轻,寒温山没大听清,但他并没有要开口问的想法。
因为他觉得,商见玉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商见玉停下步子,将手放在寒温山肩上,待他停下脚步,商见玉便就着这个姿势将他转了个方向,面朝着自己。
寒温山不解,蹙眉问:“做什么?”
商见玉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走?”
寒温山看着他,“说。”
商见玉声音很轻,却无比虔诚,“因为我不想让你孤身一人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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