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冬夏。
这一天，苏梦晓刚刚从城外回来。清吟远远地就看见路边站着一个人，他形态看起来有些眼熟，戴着斗笠，脸隐藏在黑纱之后。
她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正想上前去查看，这个人突然迎了上来。
一晃之间，轻纱飘起，清吟看见他原来是小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吟有些吃惊，要知道自从上次分别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看见他，按他的身份是不应该出现的，为何如今竟会在这里？
小柳距离苏梦晓已经很近，若是再上前去恐怕就会被侍卫拦住。清吟立刻飞到苏梦晓身边，告诉他小柳的到来。苏梦晓微微一惊，随即策马向前，同时招呼身边的侍卫让他们先先回去。
苏梦晓假装要去买东西，暗示小柳跟上去。他们来到巷子中。苏梦晓翻身下马，将小柳带到一边。
“你在这里干什么？”苏梦晓道。
小柳一脸痛苦之色，“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清吟随着他们来到城中一处僻静的房屋内，尚未进门就闻到一股药的气息。屋子里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病入膏肓的女人，清吟几乎认不出来这就是小蓝。
“她病了有半年，什么药都吃了，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大祭司有一种药能医百病，她曾经赏过你一回。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希望你能帮帮我。”
苏梦晓沉默片刻，“我晚上给你送来。”
清吟知道大祭司的琼脂玉露是以秘法炼制的良药，早有传闻它能起死回生，只是不知道小柳为何会知道苏梦晓有这个东西。
晚上苏梦晓悄悄过来了一趟，将这瓶珍贵的药交到了小柳手上。
后来，清吟才慢慢知道，原来这个小柳就是以前一桩案子里的主角。从前，苏梦晓有一个朋友，她被一个富户之子害得自尽，这个富户与苏梦晓一向不和，但富户是南庄祭司的亲戚，财大势大，苏梦晓也奈何不了他。一次口角之中，小柳不慎杀死了这个富户之子，对方不依不饶，大祭司只好将小柳判了死刑。苏梦晓用了偷天换日的办法将他救了出来，但他只能从此做一个死人。
小柳得了琼脂玉露三天后，再次出现在苏府门外。苏梦晓因为给了他联络的方法，因此两人很快见面，但这一次，他得到的却是小蓝去世的消息。
“我现在已别无所求，只想将她好好安葬，也算一全夫妻之情。”小柳说。
苏梦晓默默。
清吟在一旁看着，没有看见小蓝的魂魄，想着她大概已经离去了。说来也奇怪，亡魂的世界里，有的人会留下，有的人则会到冥界，留下的人大概是因为心愿未了，所以才无法投身正途。
这一日，苏梦晓忙完了小蓝的葬礼。清吟跟在一旁，忽然发现似乎有人在旁边偷看。她过去一瞧，发现是一个穿着普通但目光锐利的男人。他一看苏梦晓转过来，立刻就走到一旁上了一辆马车离开了。
清吟走上前，在苏梦晓身边道：“方才有个人在偷看，会不会是大祭司发现了？”
苏梦晓默了默。
小柳打理完妻子后世，立刻就要离开。他一人离去，轻装简行，身上带了苏梦晓赠予的盘缠，倒也简便。
保险起见，苏梦晓陪同他一起出城。清吟跟在一旁，出了城门不多时，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往常这里总是有许多来往的行商，现在天色仍旧明亮，但路人却不见一个，像是有人提前将此地清空了，根本无人可行。
清吟看着周围的山林，突然，发现一处树木上枝叶晃动。
一个灰衣人跳了下来。
许许多多个灰衣人从树林里跳了出来。
清吟的心沉了下去。
马车丝毫不停。
为首的灰衣人上前就冲马腿砍去，突然，马车中射出一道劲风，这个灰衣人被风击中，立刻撞飞了老远。
其他人一看，立刻一拥而上。
苏梦晓从车子里飞出，马车继续向前疾驰。他没有拿武器，但他的法力足够对付这些使用兵器的人。
灰衣人被劲风击倒，统统翻滚着无法站起。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光线突然从一旁射了出来。
苏梦晓本来没有注意那边，如今看见已经迟了。这道光扫到了他，将他一下子就撞飞。他倒在地上，身体僵硬，仿佛昏迷了一般。
清吟看见这一切，立刻飞上去。
“少爷！少爷！”清吟大喊，可是苏梦晓一动不动。她感觉到他有呼吸。
这时，林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她穿着一身黑衣，面容美丽，但是却带着一种让人恐惧的冷漠表情。
前头传来马嘶。
马车被什么东西拦截，一下子停了下来。
小柳从车上下来，几个灰衣人将他包围住。他挥舞着拆下来的门板，和几个人打了起来。
黑衣女子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铜镜。她似乎想用这个对苏梦晓做些什么。清吟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几乎用了吃奶的劲才将她拉住。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黑衣女子吃了一惊，忽然皱眉，镜子一转，一道光从里头射出来。
清吟被光刺穿，觉得好像被火烧了一样，顿时松开手。
就在这时，苏梦晓自地上一跃而起。他一掌击向黑衣女子，但是在看清她的脸之后，却生生将掌心一转，跳了开去。
“阿笙？”
苏梦晓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但随即注意到一旁的清吟。
清吟胸前破了个大洞，身形变得飘忽不定。
这……
她努力稳住心情，但是却仍旧感到害怕。鬼也会死，她可不想魂飞魄散。
“私放囚犯，你难道就不知道悔过吗？”
黑衣女子目光冰冷，“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你，但是你不能挡我的路。”
前头传来小柳的呼救声。
苏梦晓眉头一皱，似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但还是转身朝前飞去。
黑衣女子没有跟上去，反而转过镜子对着他。
就在光芒发射的一瞬间，苏梦晓突然躲过，回身拍出一道劲风。黑衣女子将镜子挡在身前，劲风立刻裂开两半，从两旁飞了出去。
清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但显然苏梦晓和她是旧时。可是她为何会来阻拦他，这些灰衣人又是什么人？
清吟发觉其中一个灰衣人的身上露出了一个金属的东西，上前将它拿出来看了看，发觉只有一个“禁”字。
“禁”代表的是宫廷。这些人是宫里的人？
黑衣女子再次将镜子对准了前方，但这一次光线射出的方向擦过苏梦晓，直直朝小柳射去。
糟糕。
灰衣人已经被小柳处理得差不多，但他看起来行动也缓慢了许多。这道光来势汹汹，他根本无法躲避。
苏梦晓打出一道法力，一道红光挡住了镜子的光芒，将它弹了出去。他伸手一挥，所有的灰衣人都被劲风扫倒。小柳被他这一击，也倒在地上起不来。苏梦晓上前将他架起，将他放在马车上，狠狠一抽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快速跑了出去。
黑衣女子没有上前。
清吟这才发现她似乎并不会武功。她见小柳离开，转身跑进了林子里，里头传来一声马嘶。她骑马朝城中飞奔而去。
清吟一手攀在她的马背上，随着她一路飞驰。
很快，他们穿过城门，来到城内。马儿减慢速度。清吟看着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化，道路逐渐变得熟悉，心情却越来越低沉下来。
最后，马儿从角门进入了宫城。
黑衣女子竟然是从大祭司宫中出来的。
清吟抓着马背，没有松手。她铁了心要搞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强忍着各种不适，在宫中重重禁制之间穿行。房梁上雕刻的辟邪图像让她头晕目眩，地上的石砖刻着的神兽让她心生畏惧。
在穿过了几重宫殿之后，她们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
清吟是第一次来到宫中，此前只是听说过大祭司的宫殿美轮美奂、让人心生敬畏。她小心翼翼地穿过大门，身上被那两道镇邪图看着，仿佛受到了雷击，但她忍住了，跟着黑衣女子进入了大殿。
大祭司一身华服坐在堂中，身上有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清吟不敢靠近，生怕被她发觉自己的存在。黑衣女子上前行了个礼。
“可做好了？”
“回大祭司的话，已经办妥。”黑衣女子顿了顿，“只是他看见了我的脸。”
大祭司的脸上流露出一分不满，“也罢，给他提个醒。”
黑衣女子踌躇了一下，道：“萧笙有一事不明。”
“说。”大祭司道。
“为何您要放走那个罪犯？”
大祭司叹了口气，“你们的恩怨已经够多了，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何必再造麻烦？”
萧笙点点头，“大祭司仁慈，只是我不能为兄长报仇，实在遗憾。”
“你已经做得很好，有些事情，也该放下了。”
萧笙默默，道：“是。”
清吟终于搞明白，原来这个黑衣女子是那个被小柳杀死的富户之子的妹妹。可是大祭司知道小柳活着，为什么还要放走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不再节外生枝？
想到大祭司对苏梦晓的重视程度，清吟觉得或许是她不愿让他身份受损。若此事暴露，他在朝中的地位将大受影响。大祭司为了保持公正只能秉公办理。现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既赶走了小柳，又警告了苏梦晓，倒是一举两得。
清吟悄悄退了出去。
月亮已爬上了天空。
真是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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