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宵没见过路青槐,不过长辈们都提起过这么一号人。加上谢妄檐向来注重私生活,不会同异性有越线的牵扯,更遑论带人回家这种事,于是谢亦宵立即反应过来,被谢妄檐挡在身后的女孩就是他们赞不绝口的昭昭。
是谢妄檐突然闪婚的妻子。
他不敢嬉皮笑脸,连忙将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好。
在谢妄檐沉冷目光的凝视下,谢亦宵不敢逗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双手合十高举。
“昭昭,刚才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二哥是个正经人,初次见面,千万别像那帮无良媒体一样,给我钉上乱七八糟的标签。”
初次见面就行这么个大礼,路青槐受宠若惊,微微俯身鞠躬,喊了一声,“二哥好。”
谢妄檐将前几天采购的女士毛绒拖鞋翻找出来,“别叫他二哥了,他这人没个正形,直呼名字就好。”
“没大没小。”谢亦宵冷嗤,“二哥年纪比你大,你叫声二哥怎么了?”
谢妄檐转过身,淡淡道:“也就三个月。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双胞胎,差一分钟,不也得分哥哥和弟弟?”
路青槐想原来他们俩年岁差别不大,难怪语气如此熟稔,同家宴那天的相处模式全然不同。
谢妄檐懒得理他,带着路青槐进去,从消毒柜里拿出她的专属杯子,回身问谢亦宵:“这杯子你用过没?”
“没。我来你这连一口水都没敢喝。”
谢亦宵不爱喝水,更讨厌喝茶,平常在剧组都是一杯咖啡接一杯的灌。夜里保持清醒,激发创作欲,其他时候,勉强维持生命体征就行。
“今天昭昭在这,别说得好像我虐待一样。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倒?”
“啧。”谢亦宵不屑,“都说你脾气好,我看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你这嘴要进娱乐圈,绝对被喷得找不着北。”
谢妄檐侧身给路青槐接温水,幽蓝的提示灯光映着他轮廓,笑意染上几分懒倦。
“我脾气好不好,你说了不算。”他垂眸,“得问昭昭。”
要同不熟悉的人融入陌生的环境,很容易产生被忽视的落差感。谢妄檐同谢亦宵三言两语的对话中,提了她两次。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让她的焦虑缓解不少。
她抬眼注视着谢妄檐,莞尔的笑柔和,“挺好的。”
多了个人在这,自然没法像先前那样客气。
路青槐主动握住杯壁,指尖无可避免地箍着他的手,“你陪二哥聊聊天,我来吧。”
“他自来熟,用不着人陪聊。”
谢妄檐自然地举过她头顶,自上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新鲜的青柠。用盐涂抹表皮搓洗过后,再切成片状,给她和自己各放了两片。
两人动作自然,身体也因为站位的接近,不时有些许摩擦。
谢妄檐身上的香气很淡,车载香薰的橙香味同青柠碰撞,让路青槐想到了他用夹子置入其中的冰块。
是一种清透的澄澈感。他少年时期一定是矜冷型的,难怪颇受欢迎。
她面上平静,心跳却怦然加速跳动着,为这场无声的表演而心动。
谢妄檐单手执着杯壁走过去,睨向谢亦宵,“什么时候到的?”
“一点多,没仔细看。”
透过敞开的主卧门,可见床铺整洁如新,没有动过的痕迹。谢亦宵大概率没在他房间休息。以往谢妄檐没有让家政收拾侧卧,谢亦宵懒骨头严重,当然不会主动铺床,支着长腿就往沙发上一趟。
谢妄檐推门看向专程为路青槐整理的侧卧。
很明显,这样已经不再适合女孩子居住。
谢亦宵见谢妄檐还特地扫一眼侧卧,“你检查这个干嘛?该不会这间房,是给昭昭住的吧?”
闻言,路青槐下意识看向谢妄檐。
她站在酒柜前,海藻般的长发挽在耳后,侧颜清冷白瓷,看起来安静得过分,蜷紧的指尖却暴露了此刻的紧张。
谢妄檐关上门,不显山不露水地反问:“你见过哪个新婚夫妻分房睡的?”
“我最近应酬比较多,商务宴请沾了点酒,到了家难免被嫌弃。”
他特地顿声,轻描淡写看向至今母胎单身的谢亦宵,“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位。”
谢亦宵问这个,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不怎么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路青槐忍俊不禁,抿着唇偷笑。
正巧同谢妄檐对上视线,他深褐色的瞳眸也染上一丝柔和,仿佛有了冰雪消融的清润感。
室内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肚子咕噜声。
是谢亦宵发出来的。
他起身拿起鸭舌帽,墨镜随手一扣,黑色口罩迅速包裹。“我出门觅食了。晚上不用等我,我不回来。”
谢妄檐:“你没吃饭?”
“凑合在飞机上吃了点冷餐。看完老爷子,马不停蹄地给你把车开回来,倒头就睡,哪里来得及。
“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小心得胃病。”谢妄檐不是唠叨的性子,提醒一句就算过去了。“明天记得一起去接老爷子出院。”
谢亦宵应了声,拎起登山包就走。仿佛将谢妄檐这里当成了随住随离的酒店。
等他离开后,谢妄檐让家政过来打扫房间,从床单、被套到旁边的地毯,都得换。
“二哥很少回京北,清湖湾私密性高,他偶尔会过来住。”
路青槐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我应该把东西放在哪里?”
“放我卧室吧。”
她带来的都是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居多,占据了半嵌入式桌柜的大半部分空间,就像是侵占了他的领地,远远望去,倒是有那么点新婚夫妻同居的模样。
谢妄檐大致扫过去,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幸好亦宵没有进主卧。”
该有的边界感,让他们这条戏份勉强通过。
“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有是有。”路青槐从包装膜里拆出一个毛绒玩偶,“我想把这个放在枕头边,可以吗?”
主卧特地准备了两个枕头,用以迷惑长辈,不过实际上,这件卧室仅归属于谢妄檐。在异性的床上放置自己的东西,似乎透着某种若有似无的暧昧,短暂的沉默中,似有什么在悄然发酵。
赶在谢妄檐开口之前,她温声解释:“谢先生,你放心,玩偶是新买的,前几天已经洗干净了。”
“放那吧。”
得到他的回应,菠萝头玩偶横亘在中间,像是在耀武扬威地宣誓领地主权。路青槐掩下心底的情绪,忍不住想,谢妄檐是不是有洁癖?要等到她说洗干净了以后才允许。
看来不能随意碰他的东西。她默默记下这一条。
-
当天路青槐没有留在清湖湾过夜,谢妄檐同她约定好时间后,次日一早便驱车将她接过来。
冬季的清晨看上去同夜晚无异,路上没什么车辆。
谢妄檐没按喇叭,看着她从单元楼里出来,纤细的身形裹着件长款羽绒服,羊皮短靴挡风效果良好,即便如此,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啊,昨晚没休息好。”
路青槐戴上口罩,拉开同他的距离,谢妄檐看出她面色苍白,递给她一杯早上现磨的豆浆。
“感冒了?”
她点头,“嗯,不过还好,不是很难受。”
捧着一杯温热的豆浆,路青槐感受到了雪中送炭的滋味。谢妄檐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让她先阖眼休息,到了目的地他再喊醒她。路青槐这会特别困倦,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同他客气。
谢妄檐淡定地驱车开了一段路,到底不是很放心,停靠在路边,压低了声问她:“座椅加热要给你打开吗?”
路青槐嗯了声,细若蚊呐。
“昭昭。”谢妄檐唤她,倾身靠近时,似有浅淡的茉莉香气缠绕而上,他眼尾松了下,“你右后方有个调节按钮,将座椅放平会更舒服些。”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空寂。
她似是睡得并不安稳,小巧挺翘的鼻尖轻皱,眉心拧成了一个结。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沉思良久,谢妄檐掌背落在她额间探了探。
她的额间烫得惊人,从围巾里露出来的一截脖颈隐隐泛着红,似有薄汗氲出。或许是处在睡梦中的缘故,察觉到他比她稍低的体温,蓦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往自己脸颊贴紧。
羽绒服领口本就宽大,她没有将拉链拉到底,经过这么一挣,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视线中。
谢妄檐喉结滚动,克制地移开目光。
温沉的语调含着自己都未能捕捉的喑哑,“昭昭,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怕她没听见,他清嗓过后,又重复了一遍。
她轻轻哼了声,蹙紧的眉梢似是不满他的离开。指尖交握的地方反倒收得更紧。
这是很没安全感的表现。
谢妄檐趋近无奈,只能用近似于哄小朋友般的语气,“昭昭,你先松手,我才能开车。”
路青槐悠悠转醒,入目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他坐在主驾位上,身体却是往她的方向倾斜,向来端方自持的人,衬衣因此而绷紧。得益于他常年锻炼,宽肩窄腰在单薄的布料下,几乎无所遁形。
她没怎么去过健身房,但刷到过许多身体格外健壮的男博主。过分夸张的鼓胀感她难以欣赏,薄肌又觉得缺乏一定的荷尔蒙张力,而谢妄檐胸腹处的肌理,让她觉得恰到好处,哪怕仅扫一眼,都让人面红心跳。
这样盯着别人看已经算是越界,路青槐敛了敛眸,“谢先生。是到了吗?”
“最近流感肆虐,你可能生病了。”谢妄檐语速慢下来,很轻地抬眉示意她,“我正准备带你去最近的医院。”
经他提醒,路青槐这才意识到,她正抓着他的手当作降温贴!
“对不起……”她口干舌燥,说话带着生病的熹微虚弱颤音。
好在谢妄檐没有介意她的冒犯,两人心照不宣地掠过了刚才那一瞬的心猿意马。
“不用麻烦了。”路青槐回忆了下自己的症状,轻微发热、头痛、鼻塞,以及畏寒,“大概率是风寒感冒,待会我去买点抗病毒颗粒就好。体温计、布洛芬、伤风感冒冲剂之类的,谢先生那里有吗?”
“常见的药医疗箱里应该备齐了。”
谢家各处常备的药都是赵女士一手配制,她本就是协和的心内科专家,格外注重急救类药品的配置。根据每家的情况列了清单,仔细记录了药品保质期。
她不肯去医院,谢妄檐也没再坚持,见她对这些很熟悉,“我记得你本科和硕士不是医学类相关。”
“嗯。在国外就医很贵,所以有看一点医学科普类视频和书籍。”
“一个人在外留学,的确辛苦。”
谢妄檐知道她这段留学经历,车辆重新回到道路上时,被埋藏在深处的记忆隐约闪过一些片段,但并不真切。
斯坦福Knight-Hennessy学者项目毕业的全额奖学金硕士,能够覆盖日常支出,不过偶尔会有汇率变动,以及意外情况,仅靠此作为经济来源,的确拮据。这段经历路青槐没有提及太多,谢妄檐也不难想象她曾熬过怎样一段辉煌又艰辛的时光。
转弯灯点亮,在滴答声中,谢妄檐漫不经心地问:“你之前参与过在法国的项目吗?”
闻言,路青槐有片刻的怔愣。她和谢妄檐的初见,便是在她为了准备竞赛时,恶补了两个月法语的前提下。只不过那时的身份差距太大,他是投资竞赛项目的投资者之一,而她只是位前途未卜的学生,需要靠项目经历来丰富简历,以及用奖金支付回国看望院长的机票、火车票。
“有。谢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路青槐压着隐秘的雀跃心跳,故作冷静地询问。
“没什么。”谢妄檐音调沉哑,似是无心的随口一问,提醒她:“你还在发烧,尽量少说话。身体有异样记得告诉我,清湖湾附近还有个医院。”
关怀的话涌出,路青槐也不好继续引导。两人心神各异。
谢妄檐望着前路,有几秒短暂的出离,旋即很快恢复如常神色。
路青槐优秀明媚,如同一束清婉宁静的阳光,怎么会有结巴到脸色涨红的时刻。
他很快否认了这段停留在心底,至今困扰他,但又没有留下丝毫波澜的记忆。
很好,这不就看过胸肌了[吃瓜]下次可就不许隔着衣服看了哈[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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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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