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乐三年前确实参军了，还参与了大周史上最惨烈的一战——雪原之战。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备战无事时喜欢在河边练剑，然后就被段将军发现了。
段平，嗯，很欣赏他。殷乐看见段平也觉新奇，常常一起把酒话衷肠，然后有一次喝醉了，差点轻薄了人家......
虽然那时酒醒后已经说明了只是个误会，但段平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说要对他负责，吓得他半死。
直至殷乐真的“死了”。
现如今是殷乐绝不可能轻易认下此事，等他好了就跑。
他暗暗想着对策，没等到傅太医，却等来了傅太医的孙子傅卓。
“殷大哥，你还好吗？”
殷乐单凭个模糊的影就能认出他：“你来做什么？你祖父呢？”
“老夫在这。”傅太医在后头，不紧不慢打开医药的箱子，“你这命，够硬。”
傅卓算是结拜兄弟最缺心眼的那个，听殷乐和傅太医这有些熟稔的语气，一点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若是看似最不着调的邹二，也会留个心眼子，找了时机好好问问。
殷乐把手伸出：“太医严重了。”
傅卓絮絮叨叨：“可不是，我在山洞里匆匆把了个脉便知你身上疴病缠身。虽不严重，但若一下子都爆发出来，随时能要了你的命......你能熬到现在，是真的命硬。”
傅太医哼了哼：“只是匆匆把了个脉就看出来了？让你承我衣钵偏不肯。你这性子便是被选用了，也难成大事。”
傅卓不服气：“我都还没做出一番事业来让您瞧瞧，您凭什么这么说？”
殷乐清了清嗓：“是谁一听我说是卧底，哭的要死要活？邹齐一眼便看出我在演，才跟着你哭，你可是真情实感地哭。”
傅卓道：“这我如何知道，这般情境下，你还能想到作戏骗人呢？不过那血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随身带着的一种颜料。安安幼时我常用此物骗她骗着玩呢。”
“你.....你们......”傅卓指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傅太医叹了口气，将手收回，问道：“除了眼睛，还有其他不适吗？你最好静养半年，再碰一滴酒，阎王老子真要把你带走了。”
殷乐半瞎装真瞎，面露茫然，仿佛不是瞎了而是聋了。
傅卓想起来这里的真正目的，热切地说：“殷大哥，你怎么没和我们说过你和定北将军认识啊？”
傅太医可疑地哟了一声：“和离衡冰释前嫌了？”
殷乐还没说话，傅卓先叫起来了：“冰释前嫌？你和段将军有仇？段将军一心为民，侠肝义胆，爱国之心天地可鉴，你们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殷乐受不了：“您老就别添乱了，先给我医医眼睛吧。”
傅太医哼道，“你眼睛并无大碍，多吃些鱼肉补一补，我再给你开两日的药，三五日后便能看清了。”
殷乐听见鱼肉和药便是一阵反胃：“还要三五日？我得回去。”
傅卓连忙劝道：“殷大哥，将军府待遇如此好，你也可以陪着安安，就在将军府住下呗。我都不知你家住址，不好前去照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看看将军理你吗？我家里又不是没仆人照顾，干嘛要留在这。”
傅太医伸手按殷乐的眼皮，似是再一次观察殷乐的状态，然殷乐听见傅太医轻声道：“你如今看不清，回去路上被发现了，你可说不清了。”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殷乐心里赞同。
眼下他看不清，要真是被跟踪了，他马上就能从这世上消失。
“我写药方，傅卓，等会你去抓药煎。”
傅卓满口应下：“好。”
殷乐躺回床上：“李二的脚没事吧？”
“给看过了，约莫过几天就能来看你了，比你好得多。”傅太医背起箱子，准备回宫。
殷乐喊他：“哎，你可别乱说话啊，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了。”
傅卓不明所以：“什么乱说话？跟段将军说你的伤势吗？可你身子骨确实很差啊。”
“本太医从不虚瞒。”
殷乐“嘘”了一声：“傅四，安安又跑去哪里了？”
傅卓想了想：“好像被将军抓去背书了。”
安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段平。
因为定北将军抛去那赫赫功绩，真的很能唬住人。
段平确实让段安背书去了，然刚监督了没多久，便被秘密传进了宫里。
“上回段卿说想要亲自去熹城？”皇上差人倒了茶。
段平道：“是。但皇上迟迟不下旨。”
皇上叹了口气：“朕也想早日弄明白熹城一事，但段卿刚回京不久，便去查熹城郊外劫匪一事，卷入其中。段卿所押送的邬族活口，死于狱重。若马上动身，必引人注意，恐对段卿不利。”
“所以皇上让林寺卿草草结案，掩盖过去？”段平语气平静。
皇上道：“正是。朕已派人先去熹城探查，待七日后皇后生日宴结束，即刻动身。朕会对外宣称，段卿留在皇宫。”
“皇上也觉得，京城内不太平。”
段平久居西北，身上随了几分那边的粗犷。
“世上哪有太平之处？”皇上饮了口茶，“听说段卿前几日去兵部了？”
段平跪下，言辞恳切：“臣于熹城一事发现一逃兵，按律当斩。但臣存了私心，已去兵部领罚代他受过，望能留他一命。”
皇上伸手扶他：“朕知段卿绝无它意，只是不知那人又何过人之处？”
“他有勇有谋，又是臣妹的好友，想来逃兵一事，有苦衷。”
皇上道：“实不相瞒，他是朕一宗亲，他假死也是朕一手安排，并非有意。”
段平心凉了半截，只因那人是跟皇上带沾亲带故，不能死，便可假死欺骗他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同时他又忍不住想，要是殷乐不姓殷，是否真的就死了。
眼下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是。”
两人又扯了几句后，一个小太监来传话：“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想问问陛下，七日后的寿宴，安乐侯可有收到请帖。”
段平那素来没甚表情的脸，更僵了。
殷漫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才回话：“请帖已经送出，只是还没回音，想来在路上了，要给皇后一个惊喜。”
小太监收到答复，又退了出去。
殷漫解释：“安乐侯毕竟是朕的侄子，段卿放心，朕会命礼部的人好好安排。”
段平淡淡道：“不必如此费心，该如何便如何，臣先告退了。”
“段卿慢走。”
安乐侯邵重，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承袭了他爹的的爵位，封地在柒岳。
他爹清化侯一代忠良，七年前大周大乱，清化侯带邵家军誓死守卫皇城，留住了皇氏血脉。
经此乱后，先帝忌惮邵家势力，对清化侯一削再削，后京中再次叛变，清化侯有心无力，死在战乱之中。
先帝无子嗣，于是先帝毫不起眼的庶弟被扶上了位。
这邵重也凭他爹的爵位来上朝了，朝中上下，皆被他嘲了个遍。
新帝又是个惯会和稀泥的，只会打马虎眼。
段平少时成名，被邵复骂过木头脸，不过他向来不在意这个。
真正记恨上是三年前，西北邬族来袭，雪原之战损失惨重，差点全军覆没。
是因安乐侯邵重，派人拖延了粮草。
有证据，却不能完全证明是邵重。
但朝中上下皆认为是邵重，因他早早跑回了自己的封地，且对西北前线大放厥词。
段平大怒，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找上了邵复，得知邵复回了柒岳，他立马就要杀去柒岳，被殷漫拦住。
这三年他倒是没见过邵重，邵重也没再进过京。
段平成了大周第一将军，邵重依然是那个叛国贼。
殷乐得知段平出府以后，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监督安安去了：“安安我同你说，你千万不能在你哥面前说漏嘴了，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清楚吗？”
安安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眼睛真不能看见了吗？我还想你给我写功课呢。”
殷乐指着自己，大笑：“我给你写啊？哈哈哈哈，你去问问你爹，我当年功课如何，恐怕还不如你呢。”
安安撇嘴：“你好生没用。”
殷乐笑：“哎你说不准真是我亲妹妹，跟我一个样。”
安安老成地叹口气：“我也想，兄长实在太吓人了。”
“你怕他作甚？你便是当着他的面骂他，也不会把你如何的。”
“你当然不怕啦，你看他这几日对你，我可羡慕了。”安安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乐似是自嘲地笑了声：“仔细想来，也没做什么，谁知道呢？”
“哎安安你说，要是某日他知晓了我的身份。”殷乐似是自言自语，又是问安安，“会不会直接杀了我呢？”
安安没有答话，殷乐等了一会，伸手去碰她：“安安？”
“知晓你什么身份？”
殷乐浑身都僵住了——段平是何时来的，听见了多少？
凭段平的缜密的心思，只要听见了便能推出个一二。
念chong（第二声），邵重（cho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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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安撇嘴：“你好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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