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京城难得的一个夜晚，街上到处可见老人孩子，还有刚谈恋爱的小夫妻。
游欲和余言意绕过一条又一条街，来到了河边。
随着河道两边小摊上的人群数量越来越多，漆黑天幕上孤零零的灯盏逐渐不再孤单，一个又一个花灯被一双双手抬起来，放飞上天际。
时间渐渐拉长，夜幕沉沉也被密密麻麻的星火点亮。
余言意望着夜空，平静道，“见了楚星后，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有吗？”游欲不愿让他担心，不想在这事上多聊，笑着看向他，“我这不是挺高兴的吗，是师父想多了。”
明亮的灯火洒落在河水上，河面波光粼粼。
余言意视线下移，扫他一眼，直言道，“你是我养大的，开心是什么样，不开心是什么样，我都知道。为师与你说过，若是遇到麻烦，不要藏着，也别憋着。心头藏的事多了，容易闷坏。你要是生了病，别怪师父把你那弟弟砍个半死。”
游欲盯着漂浮的河面，知道自家师父是认真的，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感慨一句，“师父一生气，就只会提剑砍人，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并未听到动怒的意思，余言意瞥他一眼，淡漠道，“为师还以为你会生气。”
他虽然没直说，但游欲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师父是因为我，才会想着砍人，你是为了我好，我生气做什么，徒儿没有那么不识好歹。”
他这样说，余言意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游欲其实不想把自己心里那点事说出来扰人烦，但这人是余言意，即是他的师父，也是他要相守一辈子的道侣。
有些事藏的久了，确实不大好。
“师父，我好像没有在你面前谈过跟楚星有关的事。小时候，父亲比较严厉，在他的管教下，我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不敢做太过出格的混账事。楚星这个人，则是胆子和脾气都很小，以前让他杀一只鱼，他都会哭的嗷嗷叫，手也抖得不行。因为这事，他经常被父亲逮着骂，说一个男孩子，胆子还没针眼大，以后怎么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男人不能肩负起家庭重任，哪个女孩子敢跟他成婚，敢给他生孩子，那不是糟蹋人幸福吗？那会儿楚星啥话也不敢说，只会憋着声音掉眼泪，看起来惨的让人可怜。在楚家没有灭门前，这位弟弟，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善良单纯的孩子，我以为不会变。可是那天我去见他，他告诉我一件事，当初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孩，之所以会被董绿莺弄死，是因为他故意教唆，故意让小丫头去死，而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让我答应跟董绿莺成婚，好收集董家罪证。这些天，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当时我不那么蠢，直接答应了楚星的所有要求，那个小丫头片子，会不会就不会死？而楚星，会不会还是那个，需要躲在我背后，才敢跟父亲说一句话的弟弟？直到此刻，方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妄想。小妮死了，楚星也变了，无论我如何悔恨，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楚星说要我恨他，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怎么能去恨他？归根结底，他之所以做错事，不过是因为我有所失察。我作为他的兄长，才是罪孽的根源。想了几日，到头来，我最该恨的，除了董家，就只剩下自己了。如果一切尘埃落定，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去与他相处。曾经的经历，让他的人生落败，心绪扭曲，我不愿让楚星痛苦，却又不敢再见他，怕他再次做出极端的事情。”
余言意听着他言语中渗透出来的痛苦，指尖下意识摸到了剑柄。
哪怕没有看见，但游欲对他何其了解，所以在他的手碰上剑柄的那一刻，就自然地握住了他。
余言意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杀意随着手中的温度，深埋在了黄沙之下，不太愿意到，“我就知道是你那弟弟。”
还不错，竟然没说那打打杀杀的话。
游欲甚感欣慰，一把抱住他，唇瓣落在他的耳侧，静静享受自家师父身上，那安定神魂的气息。
余言意忍了忍，到底还是没被美色迷昏，一板一眼道，“两个选择，要么我杀了他，抹除你们之间的回忆。要么你跟我回记旧峰，只抹除他一个人的记忆。”
这不是冲动下的怒言，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游欲放开手，面容古怪道，“师父，还有抹去人类记忆的能力？”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余言意道，“不过一件小事，就没与你说。”
游欲上上下下看着他，“既然有这种能力，那么师父为什么不在知晓我要成婚的消息时，给你自己使用啊？”
那时的他让师父那么难受，只要师父忘记了跟他有关的所有事，痛苦和纠缠就那样了断，不是很好吗？
在那道探究的目光下，余言意只是简单地回答道，“舍不得。”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游欲短暂地发起呆来。
很快他回过神来，抬起师父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没说别的话，只是哦了一声。
四周皆是人，这样的大胆行为，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与他们做同样行为的人，多的数不清。
游欲只亲了一下就离开了，到底是在外面，不敢太过放肆。
余言意不自在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游欲挑眉道，“师父明知道我不可能看着他死，自然是选第二个方法了。而且，第二个，对他而言，算是重新开始，是最好不过的。”
余言意却道，“为师倒是认为第一个选择更好，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
游欲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有点郁闷：“师父，你是大魔王吗？”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师父，你真的很好。”
余言意一点也不知谦虚，“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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