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穗不禁面露疑惑,但忽然又想到裴樾应当还在为那晚所谓的救命之恩耿耿于怀,她随即解释道:“那夜搭救世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世子不必如此挂怀。”
话虽如此,但裴樾还是无法将这份恩情就这般一笔勾销。
“我知你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乃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但是于我裴樾而言,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裴樾语气郑重,但在旁人看来却格外执拗。
听了这番话,今穗欲言又止本想再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是说她并非医者,还是再去劝他这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正在她犹豫之际,施窈见她迟迟不回便到后院寻她,却发现庭院当中,两男一女,似是相谈甚欢。
今穗正背对着她,不知是何神情,她对面的两位男子,一位是闻名于京城的江小侯爷,另一位相貌英俊,气质雍容华贵,但却面生得很。
按理说这东京城中稍微有头有脸的富家子弟她应当都了如指掌了,这位虽面生但是和江小侯爷这样的人站在一块气势都丝毫不逊色。
施窈疑惑着上前,默默走到今穗身旁:“今穗,你这是……”
见施窈刚好过来,今穗终于如同解脱一般,赶紧跳过先前的话题,积极地为她介绍:“这位是裴樾,另一位是江小侯爷,你应当也认识。”
施窈迟疑地点点头,她倒是对这两人没什么兴趣,注意力只在今穗身上:“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今穗就等她来说这句话呢,她十分流畅地回应道:“既然如此,我们二位就先告辞了。”
裴樾也不好多加挽留,今穗就揽着施窈十分迅速地离开了,只留下略显落寞的裴樾和在一旁看戏看得十分投入的江锦初。
施窈一脸不明所以地被今穗拽着离开,还不忘盘问这个行迹可疑的女人:“快说!你和那位叫裴樾的是什么关系,还有江小侯爷怎么也在?”
“裴樾是裴国公府的世子,他和江小侯爷来此应当是为了查案,我在后院碰巧遇到了而已。”今穗含糊不清地回应着。
“他们查案与你何干,别打马虎眼,你和那什么裴世子到底什么关系。”施窈表情十分严肃,仿佛审讯犯人一般。
今穗经不住施窈的再三追问,终于将她曾经救过裴樾的事和盘托出。
“你与这裴世子竟这般有缘分。”施窈感叹。
不过事情说清楚了,二人也就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
“咦?纪公子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今穗赶紧转移施窈的注意力。
先前他们二人还好好地坐在一块吃饭,怎么她就出来一会就不见那人的踪影了。
“被我打发走了。”施窈满不在乎地回道。
今穗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她瞧着这纪正卿对施窈情意不浅,偏偏后者对此却浑然不觉。
看来这纪公子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下一番功夫。
二人在这祈陌春坊左右也无事可做,没逗留太久便一同离开了。
另一边裴樾和江锦初也没有再回到那个厢房,祈陌春坊的厢房中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幽香,闻久了便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
他们一同漫步在东京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裴樾还是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想向救命恩人回报恩情,为何为变成一件如此棘手之事,他甚至觉得这件事要比过往探查的那些疑案都要困难许多。
他眉头紧蹙,发觉身旁的江锦初一个劲儿地看自己的笑话,没好气道:“这赌坊你也看了,可看出什么名堂?”
听裴樾提起正事,江锦初也收敛了几分笑意:“这间赌坊表面上没什么问题,里面也是一些常见的赌牌、赌骰子、赌棋之类的玩法,且依我看,你我现在看到的场景就是这间赌坊原本的模样,并不像你所说是提前布置好的。”
裴樾听着江锦初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是。”江锦初神秘兮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凡赌必有赌注。”
“赌注?不是金银钱财一类的?”
“问题就在这儿。寻常赌坊当然是以金银作赌,但这间赌坊不一样。”江锦初想着如何跟裴樾解释,“普通市井百姓或是富贵之家出入赌坊若是将身家钱财输尽,便会以自己的车马、宅屋以及歌姬舞女之类的作抵,这些都可以充当相应价值的金银。”
裴樾更加不理解,赌博一事若是将全部身家都赔进去,又有何乐趣可言。
“据我推断,这间赌坊并非寻常赌钱,而是赌别的东西。这赌坊主人所隐藏的应当就是这个赌注,这个恰恰是关键所在。”江锦初信誓旦旦。
这官府虽明令禁止民间赌坊,但暗地里大大小小的赌坊数不胜数,早已是上下皆心知肚明之事。
他接到匿名报案便查封了这间赌坊,虽找到了和孟家之人有关的蛛丝马迹,但还是无法准确找到这个幕后之人,且目前的证据不够充分也不能直接上孟府拿人。
“赌坊虽被禁止但民间已有不少,目前找不到地下赌坊的其他问题我也不好贸然将其清算,否则因此时引得京中赌坊动荡不安,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裴樾仔细思索着是否有万全之策。
朝中不少官员也是爱赌之人,若因此事惊动了陛下更是不妥。
只是这匿名报案之人独独举报这一间赌坊不知是何用意。
“裴兄这几年倒是变了许多。”江锦初笑道,“从前的裴兄可是提邢司当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无私大提刑官。”
裴樾闻言也淡淡一笑,他过去只知公义不顾大局,若是处理所有事情都这般自是不妥。
今夜风轻云淡,月色正好,他们又一同通过大货行巷去往白矾楼吃酒。
二人举杯邀月,把酒言欢。
第二日,今穗将做好的茶荔簪雪从冰窖中取出放在台盘之上,就在她准备去找姜佩兰之时,忽然间又犹豫了。
她看着瓷碗当中晶莹剔透的凉粉,又觉得这道点心格外单调,只用素白的瓷碗盛装,看起来太过平平无奇,与糖水铺子里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今穗思索着,又去将自己前段时日研究的雕花蜜饯找出来,发现一个外形呈碗状,中心镂空,侧边雕刻着简单的花鸟,整体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
若是用这个来盛这道茶荔簪雪,倒是很有新意。
她这么想着,又将其重新做了一遍,最后盛到雕花蜜饯当中。
今穗昨日就与施窈说好今日一早要一同去见姜佩兰和章总管,这会子施窈都过来却见她还没有把东西准备好。
“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就是想再加点东西。”她回应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
施窈也没多问,毕竟今穗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缘由。
等一道新的茶荔簪雪做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时分,施窈看着这道点心如同盛在翠绿的碧玉当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
“外面的碗叫作雕花蜜饯,我估摸着只盛在瓷碗当中未免单调,就想到了这个。”今穗颇为自得地解释着。
此时此刻,在施窈心中,今穗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高大了起来,她对这个满脑子新点子的姑娘简直要佩服到五体投地。
眼前的茶荔簪雪呈半透明状,上方升腾着股股凉气,碗身也是镂空的,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最为精妙的是光线透过凉粉和镂空投射出来,光耀四射,极其漂亮。
简直像是一个被人珍藏许久,不轻易展示的名贵摆件。
施窈现下更是觉得今穗多了几分胜算。
若不是正事要紧且这点心无法长久保存,施窈都要央着今穗送她一个留作珍藏。
她们一同来到总管的房门前,今穗端着台盘不便,施窈便替她敲门。
姜佩兰平日并不常在蜜煎局待着,一般都与总管在一处,协助处理四司六局大大小小的事务。
二人进入屋内,只见姜佩兰正与章总管商讨此次生辰宴的一些细节,他们见来了人,也都停下来看向她们。
“今穗?你怎么来了?”姜佩兰见来的竟是今穗,很是疑惑。
“姜掌事,这是……”一个身材微胖、长相很喜庆的男人问道。
“今穗前些日子刚来的蜜煎局,您应当瞧着眼生。”姜佩兰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章总管又疑惑地看向今穗身旁的施窈:“施掌事,你这又是……”
“我是陪今穗过来的。”
章总管看着屋内的三人,一头雾水。
今穗开门见山,将台盘上的瓷碗端到二人面前,直接说明来意:“章总管,佩兰姑姑,我今日是想与二位商量一件事情。”
“生辰宴之时,我想将这道点心呈给长宁郡主,还请二位答允。”
听她是为了这事而来,章总管想都没想就准备拒绝,毕竟裴国公府明令禁止过的事情,顶风作案万万不可取,况且先前也有一些人过来想说服他将自己做的点心蜜饯之类的呈上去,他都严词拒绝了。
可是还不等章总管开口,今穗就接着说道:“我这道点心名为茶荔簪雪,是以川椒、生石灰、绿茶等有益牙齿之物作食材制作而成,最后加入白凉粉再放入冰窖,吃起来清热解暑,沁人心脾。”
说着,今穗就将其端到章总管面前,示意他先品尝一下。
本来章总管已然准备拒绝她了,可听今穗这么一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倒是要尝尝这道点心是否像这姑娘说得这般好。
他用瓷勺舀了小半勺放入口中,仔细品味咀嚼。
口感……极为惊艳。
章总管瞬间瞪大了眼睛,但还是努力保持着不露声色的模样。
今穗和施窈都捕捉到了这一点,脸上笑意更盛。
堪堪尝了两勺,章总管意犹未尽但又不想表现出十分喜欢这道点心的样子,就把它往姜佩兰那边推。
姜佩兰只尝了一口便满眼惊喜,毫不吝啬地夸奖今穗:“做得很不错。”
“谢谢佩兰姑姑。”今穗内心雀跃不已,语调都不自觉上扬。
章总管瞥了姜佩兰一眼,她也只好将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收敛了几分。
“这道点心中所选用的食材都是对牙齿百利而无一害的,且这盛装点心的碗也是我精心雕刻而成,名唤雕花蜜饯。”今穗继续介绍着自己的杰作。
“你竟然会做雕花蜜饯?”姜佩兰赞叹道,蜜煎局中会雕花蜜饯之人虽不少,但像今穗这样到这儿不足月余便有如此功力,实在是极为罕见。
上一个让她这般惊叹的还是云从,只不过他天分有余,勤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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