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的另一端钉在另一栋楼的墙上。
唐松萝抓着绳子往前滑,速度像是乌龟,手心传来黏腻的触感,随着滑动,脸侧偶尔会被挂在绳子上的衣服打到。
滑溜溜的,像是史莱姆一样的感觉。
她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恶心到了。
距离许观知越远心底的那股想杀了陈存的欲念就越浅。
盒子果然有问题。
唐松萝有点担心许观知,但是当下她有别的事要做。
她得盯着陈存。
陈存滑在她的前面,晾衣绳的质量很好,吊着她跟陈存两个人也只是微微下垂。
昏暗的光里陈存身上的荧光马甲很显眼,像是地库的反光条。
唐松萝不相信陈存嘴里说的陈飞是失踪了,她更倾向于陈存为了逃走推了好兄弟陈飞去死。
人性经不起考验,唐松萝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戏码。
在黑潮里停留越久思维的腐蚀就会越严重,真善美在这个世界里是最容易被消磨的东西,这没什么好感叹的,她很习惯。
陈存这个男人从外观上看起来就很邋遢,很符合唐松萝对清洁工的一些刻板印象。
她盯着陈存的后脑勺,判断陈存的年纪应该应该在40左右?——因为她隐约看见陈存后脑勺的黑发里藏了点白色,像是白发。
“……我们可以从这里下去。”陈存滑到半途停了下来,他的双手抓着绳子,一只脚去勾下面的绳子。
黑港里绳子与绳子间的交错几乎是无逻辑的,堪比旧世界某个都市里的交通,唐松萝跟陈存此刻就像是停在马路中央的两辆车,而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是已经报废的汽车,腐烂的挂在绳子上,淌出恶黄的水。
唐松萝不是很想跟着陈存下去,许观知还没过来。
陈存的身手比他的外表要灵活,脚在勾住绳子的时候他就松开了一只手,整个人往下俯,用手去抓下一层的绳子。
“你朋友还没来吗?”
陈存的声音从空中传递到耳朵后很沉闷,像是含了痰在说话一样。
唐松萝本来就对他没好感,闻言更是恶声恶气:“你不是要我们带你通关?不该问的别问!”
她整个人吊在空中,忍不住把头外后瞥,许观知怎么还没上来?是出事了吗?
可落在视线里的只有漫天的腐烂衣物,她明明没有爬出来多远,可现在她回头已经快要看不见出发时的窗户了。
唐松萝心里一咯噔,意识到绳子有问题。
她身子往后扭,下意识要回头去看许观知在哪里。
但这时有东西扯住了她的裙子,力道用的还不小,扯得裙子都往下滑。
唐松萝胆战心惊的低头去看。
绳子上就只有她跟陈存两个人,她不用猜都知道是陈存在拉自己。
这男的这么没耐心?现在就要动手吗?
“你干什——”质问的话没有完整的吐出口,唐松萝的嗓子卡住了。
视线里已经看不见地面了。
手心渗出汗,抓着绳子的手往下滑了一寸,冷风夹着腥味吹过裙摆,唐松萝的腿在发软。
他们爬出来的窗户已经不见了,地面也不见了,视线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绳子和翻飞的衣衫。
扯住她裙摆的不是陈存,而是一块雪白的布。
布在风里被吹出造型,鬼一样飘在空中,这东西没有固定的形态,布角交叠在她的裙角,抓力从被交叠的裙角传来。
呲啦——
裙子被扯得绷断了一根线,线头飘在空中,裙尾已经裂开了一面,冷风往里灌,唐松萝打了个哆嗦。
她试着用脚去踹这块布,但这玩意根本没有身体,脚尖不过刚刚碰到布的表面,白布就纠缠上来,像是长了手一样裹住她。
手心的绳子越来越滑,不知道是汗还是绳子本身的原因,唐松萝的身体往下滑,她要抓不住绳子了。
手脚都在发软,在这种情况下她紧张的甚至听不见心跳。
白布缠住了腰,被包裹住的地方渐渐失去知觉。
唐松萝的一只手掉了下来。
她整个人悬在半空中,绝望的想,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
砰——
爪子推翻了铁门,推力让堵在门后的沙发都向后移,发出吱呀的刺耳声。
一只细长的眼睛从门外探了进来。
许观知的手里握着一张道具卡,她整个人蹲在窗台上,后背被风吹得发凉。
卫生间的门被唐松萝上了锁,此时门外有东西在砸,声音哐当哐当的,木门远比铁门脆弱的多,不过一会功夫中间就破了个洞,一只花斑色的爪子伸了进来。
知云城的地理位置不靠海,这边的饮食习惯多以肉食为主,许观知没吃过几次海鲜,但是她见过螃蟹,伸进来的爪子看上去确实有点像蟹爪。
陈存说螃蟹食腐和鱼,副本里的生物应当与现实有差异,不知道这种螃蟹吃不吃尸体。
这里无疑是毁尸灭迹的风水宝地,既不用担心雪鹿背后的组织发现,也不用担心被警员找上门。
许观知认为自己其实很适合当反派,这种活她干起来居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盯着拍打着木门的爪子,心底默默数着数,只要‘螃蟹’一旦破门而入,她就第一时间把卡里的尸体丢出去。
木门在爪子的拍打下离报废也就只差一步。
木屑往里飞,缝隙中探出来一只眼睛。
细长状,像是球,球的背面贴了个手柄,手柄很灵活的在转,有木屑粘在手柄上,手柄伸缩了一下,木屑被推挤出去,手柄顶端的眼珠盯住了许观知,砸门的速度更快了。
许观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玩意足有成人的腿那么高。
等不了这东西破门了,手中的卡片发出微光,雪鹿的尸体从卡里掉出来,砸在了地面,许观知伸手去抓窗外的绳子,腿往外伸,整个人哧溜一声滑了出去。
逃战可耻,但有用。
她的脚抵住墙,借力往外窜,身后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响,听上去像是彻底报废了。
背上的书包砸的后背有点痛,许观知不再回头看,她盯着前方,但很意外。
她没看见人影。
唐松萝跟陈存呢?
“……你朋友不见了。”
有模糊的声音在脚下响起,像是含了一块糖,声音听起来有点粘稠。
许观知往下看。
是陈存。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根绳子,脸上的表情很僵硬,身上的荧光马甲粘了腐烂物,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狼狈几分。
陈存慢吞吞的说:“我一回头,你朋友就不见了。”
许观知盯紧他,一时间没动弹。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唐松萝跟陈存走的一根绳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开玩笑呢?
陈存补充:“我刚刚。喊她下来,她想等你。一回头,就不见了。”
他整个人挂在晾衣绳上,像是一只年迈的蜗牛,表情跟声音都很迟缓,像是控制不住了。
许观知松了一只手去掏口袋里的刀,在高空中她控制身体有点难度,手腕碰到了一个铁盒,哒的一声响。
她有点后悔让唐松萝先走,陈存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她太想当然了。
脚下的陈存朝上抬了抬头,鼻翼嗡动了几下,他慢吞吞的说:“好香啊。”
“你藏了什么,好香。”
许观知把刀塞进袖口,人往前滑了几寸,她没长翅膀,在半空跟陈存动手她没半点优势。
陈存的鼻翼张的越来越大,他口中喃喃的说着好香啊,整个人在晾衣绳上翻了一个位置,像在玩平衡木,他用半边身子挂住自己,另外半边竟然伸出去,想去抓许观知。
他疯了不成?
许观知被吓出一身冷汗,她往前滑,绳子的顶端钉在墙上,墙的下方有一块布,雪白色,看起来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但这会顾不了那么多,她得先落地。
但她人刚刚往前滑几步,失重感就从脚下传来,手掌摩擦在晾衣绳上,高速的下降让掌心擦出血口,许观知的心跳的飞快,她死死捏住绳子,顾不得手心的痛。
她爬的那根绳子断了!
许观知咬牙,试图去控制身体,但完全没有成效,她在力的作用下整个人在空中晃荡,像是一只猴子。
有绵软的衣料打到她的脸上,流黄的汁水四溅,她恶心的想吐,但这时候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得松手,再不松手她就要撞到墙上去了!
晾衣绳擦的手心火辣辣的痛,她整个人掉到了绳子三分之一的位置,压根顾不上看落脚点在哪里,墙近在咫尺,许观知松开手,双手抱住头,砰的一声人摔到地面。
浑身的骨头几乎都在这一摔中发出咯吱的响声,许观知倒吸一口凉气,手心已经疼的没有知觉,她整个人趴在地面,腐臭的粘液粘的脸跟头发到处都是,又疼,又想吐。
嘭咚——
又是一声响,有东西跟着自己一起下来了,黑影笼罩住她的身体。
许观知抽出力气人往身侧滚,撕拉一声,外套被裁碎,模糊的水声里传来人的音调。
“你身上、好香啊,”
是陈存!
许观知的胳膊肘撑在地上,人像是一条鱼在翻,她深深的喘气,但浑身都在这一摔中受了伤,她以为自己翻了很远,但实际上连半米都没有,她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嘀嗒嘀嗒。
有腐臭的水从头顶流了下来。
一件肮脏的荧光绿马甲出现在眼前。
马甲的主人蹲了下来,露出一张碎了一半的脸,鱼人的腮刺破了皮肤,腮张开又合起,像是鱼人在呼吸。
鱼人的脸上挂着陈存的半张皮,他俯身,从许观知的口袋里抽出了一个铁盒。
呼——呼——
鱼人对着铁盒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痴迷。
“好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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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曙光一线(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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