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尔假装感觉不到他的目光。
她把注意力放在小花身上。
小花正在专心致志处理手里的鱼，或许是池尔的目光太过直白，她埋着的脑袋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星星点点喷溅的血迹。
她朝着池尔微笑，举起手里被开膛破肚的鱼：“姐姐，我教你！”
池尔没说话，静静地盯着她，小花好像也不觉得奇怪，她自顾自又重复了一遍昨天教她杀鱼的步骤，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池尔顶着她的目光“唰”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她突然的动作吓了小花一跳，蔺怀琛紧接着也站了起来，吓她两跳。
小花手里的鱼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老张手里的动作停了，他转身，目光不善地看着两人：“你们想做什么？”
池尔揉了揉肚子：“上厕所，总不至于帮工时间不让方便吧？”
老张转动眼睛看向蔺怀琛：“你也上厕所。”
蔺怀琛脸不红心不跳：“嗯。”
池尔也不管他让不让，迈开步子往厨房外走去，蔺怀琛快步追上她跟在后头。
出了厨房门又走了十来步，池尔停下，转身看向他：“你怎么一直跟着我？”
蔺怀琛平静如水面的表情起了一丝波澜，他看着池尔问：“我以为我们是伙伴。”
伙伴？在站台里谈伙伴？
池尔抿了抿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嘴唇，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我承认昨天你是帮了我，但这不代表我觉得你跟我就是一伙的了。”
伙伴应该是由她选中的，而不是凭谁随心所欲把她定性。
她唯一承认的伙伴，是她从梭乌寨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姑娘。
蔺怀琛忽然笑了声，极轻极快。“至少我把你当做信得过的人了，你怎么看我，没关系。”
这种话池尔当然是听听就好了。
蔺怀琛上前两步，改变两人一前一后的队形，并排跟她一起走，“先不说这个，正事要紧。”
池尔知道这人是个聪明的，“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找人嘛，一起。”
还真知道。
“你发现了吗？”路上，蔺怀琛有些没话找话的感觉。
池尔拧着眉毛看他：“什么？”
“她很像一个程序设定隔日格式化的机器人。”
他在说小花，其实用不着他说池尔也看出来了。
“那又怎么样？”
蔺怀琛一只手撑在脸颊上刮了刮自己的眉骨：“也就是说，关键NPC可以排除她。”
“如果接下来你想说的还是这种废话的话，麻烦你还是安静一点吧。”
蔺怀琛本意是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些的小姑娘很有意思，没想到这么不经逗。
不过从她进到这一站之后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来判断，这小姑娘大概率跟他是一路货色。
啧，果然他们这类人都不好相处。
蔺怀琛也不跟她兜圈子了，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她，“其实我想说，你不用大费周章地做排除法了，我知道关键NPC是谁。”
池尔停下脚步，“谁？”
蔺怀琛说：“老包。”
池尔盯着他的脸，似乎想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怎么确定？”
蔺怀琛搓了搓被风吹得发麻的脸颊，微微一笑：“其实我略懂一些阴阳风水的门道。”
池尔：“那又怎么样？”
蔺怀琛简明扼要：“所以我知道这个船上除了玩家以外，其实只有一个活人了。”
池尔的眉头慢慢拧在一块儿：“只有老包一个人还活着？”
“是的，不过老包似乎并不知道这条船上只有他一个活人，而且他还和始作俑者达成了一些交易。”
“老张。”
蔺怀琛弹指：“真聪明。”
池尔愣了两秒，转身朝着甲板的方向走去。
老包原本也在她的怀疑范围内，不过既然都已经变成开卷考了，池尔也没必要去做排除法。
见她这么果断，蔺怀琛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怕我骗你？”
池尔侧目扫他一眼：“那你骗了我吗？”
蔺怀琛嘴角噙着浅笑：“没有。”
这人虽然不知道靠不靠谱，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那不就得了。”
试错而已，况且就算她判断失误，后果她也有办法承担。
两人不多时就来到了甲板上，船员们正在积极地进行着捕捞工作，瞧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池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方柔和张卫的身影混在船员之中，船上已经没有了谢简和阿斌的影子。
方柔第一个注意到她，她的目光好像毒蛇一样黏在池尔身上。
池尔视而不见，满船寻找老包的身影。
“在那儿。”蔺怀琛指着甲板左侧，池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按过去，果然看见正盯着网子抽着烟的老包。
池尔没犹豫，径直朝着老包走了过去。
老包正看着网子出神，半点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池尔出声喊了一句：“包叔叔。”
老包手一抖，烟灰掸落，被海风吹散。
看清来人，老包皱眉：“不在厨房好好帮工，跑出来干什么？”
池尔学着他的样子撑在栏杆边上，看了眼浮在海面上网子，终于发现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
除了昨天她看见的那一网子，不论是昨晚还是现在，所有的渔网都浮在海面，里头空空如也，但船员们依然忙碌，像是对此毫无察觉。
她回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那些船员看上去似乎很忙碌，动作却像是设定好的机器一样，来回来回，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她昨天居然没看出来，还是等到蔺怀琛告诉她船上的人都不是活人她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察觉到船上的不对劲。
再看方柔和张卫那边，两人显然都看见了她和蔺怀琛。
不知道方柔跟张卫说了什么，总之他看向两人的眼神也十分不友善，甚至染上了浓浓的敌意。
但尽管如此，他们好像并不觉得跟他们一起做事的船员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包掐灭了烟头，抬手赶人：“去去去，回你们厨房去，这里不是给你们玩儿的地方。”
池尔松开栏杆站定在老包面前，朝他扬起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包叔叔，你知道吗，昨晚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老包并不把一个半大孩子的话当回事，不过或许是无聊，还是接过她的话茬，“什么秘密？”
池尔说：“昨晚你走得早，没听见老张讲的故事，他说这海上有宝藏，还有守着沉没宝藏的海妖。”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老包的脸，果然，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老包的神色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咳嗽一声，“什么海妖，骗小年轻和小孩儿的东西而已。”
池尔点头：“是啊，本来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您猜怎么着，昨晚那海妖还真就找上我了。”
老包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胡说八道！”
老包调头打算不跟她们继续废话，被池尔旁边的蔺怀琛拦住：“你不听完，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呢？”
老包的脚步顿在原地。
“你们？”
池尔晃晃悠悠站定到他面前：“是啊，我，还有他。”
老包沉默半晌，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跟我来。”
他脚步沉重地走在前头，池尔和蔺怀琛对视一眼，跟在了他身后。
老包把两人带到了船舱的过道里。
他转身回望两人：“说说看。”
意思是叫两人把昨晚的经历重复一便？
池尔简单地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把海妖如何出现在休息舱，如何引诱她前往甲板上，如何展示宝藏和如何给她洗脑叫她去捞那些宝藏详细地叙述给老包听，当然她隐去了自己一脚把海妖踹回了海里这一环。
老包越听，表情愈发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光见到了它，还安然无恙地从他手底下逃了出来？”
他烟瘾似乎很大，又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
池尔点头：“没错。”
老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似乎在思考池尔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池尔见状，继续加码：“不光如此，我还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包叔叔，你想听吗？”
老包吐出一口烟圈，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池尔鼻腔，但她好像闻不到一样，满脸平静地看着老包。
没等他说想不想听，池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片银色的，在昏暗的船舱里闪着微光的鳞片。
那鳞片很大，根部还有一些干涸的绿色物体。
老包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夹在他手指的烟已经快燃到尽头，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紧盯着那鳞片，喉咙发紧，“这是什么？”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是听到池尔亲口说，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震撼，“昨晚趁乱从那东西身上拔下来的，有意思吧？”
老张没接话，池尔继续道：“还有更有意思的，今天在厨房帮工的时候，我发现，老张的后腰上好像一直在渗血，包叔叔，他受伤了。”
烟头烫到了老包，他终于回过神来松开手任凭它掉在地上，满眼不可思议：“你居然发现了！还伤到了他？”
池尔把手里的鳞片往地上一扔，她拍拍手抬脚把鳞片踩在脚底下，循循善诱：“所以你和他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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