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枯枝听完这句话后似乎有些不悦,不悦我这种记性。
又也许她是在替云慕不公。
再或者说,云慕她记得我的生日。
我却不把她的当回事。
温枯枝在替她感觉不值。
总之,无论怎样,我觉察到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似乎暗了一下,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见她这幅样子,也不敢在说什么惊骇之词,干巴巴补充。
“啊,我好像谁的生日都不记得,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太记得清楚。”
气压在那一刻压低。
我这种狼心狗肺的说辞好像惹怒了她们。
不过看在朋友的份上,她们并没有对我发火。
我认真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
与其说是她们发火,不如说是她们对我失望了。
所幸这个话题没有停留太久,她们又开始谈论别的事情。
我还在刚才的频道,较劲儿地想。
我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为了给自己的失误找补,我不该提起那个话题,最后想解释却发现越说越乱,像在拿出方形积木填补圆形的孔。
我这块方形积木拿的不太漂亮,事实上,我记得我自己的生日,很清楚。
但我不记得除温枯枝之外任何人的生日。
要是这话我说了,会显得自取其辱,这个词好像用在这里过重了,但很贴切。
温枯枝的生日我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月准备。
我把她的生日当成年在过。
我回过神,不想再纠结无意义的事情,现在能看到温枯枝,已经很不容易,如果将时间都浪费在思考上,未免暴殄天物。
从忍清风的话里,我听出她在向温枯枝询问一位同学。
温枯枝说是不知道。
“她说你好看呢。”忍清风一脸喜色。
听到有人夸她。
我简直比本人都要激动,立马跳起来。
“是吧!哥可是从初一就认定她好看了!”
不然能喜欢这么久?
最后一段我没有说。
温枯枝脸上泛起淡粉。
她笑了笑,像是回应夸奖。
-
我和云慕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
我自己觉得她讨厌我,但温枯枝告诉我不是这样。
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我也不想平白污蔑好人。
但她对我的态度,我真的很难看出不讨厌。
而现在,连温枯枝都打算讨厌我。
我有些焦虑,一焦虑就想抽烟缓缓,但现在店里“禁止吸烟”。
温枯枝也在,我总不能当她面抽。
我找了根牙签叼着,叼着也不过瘾,我干脆咬断,往桌上一点点吐。
温枯枝似有所察觉。
她皱眉:“你吐什么?”
我手一摊,心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真的难受极了才会这样做。
“牙签。”
“……”
她俩都没说话,我自觉这种行为有点恶心。
慢吞吞收拾好,突然产生一种感慨。
我还是挺有素质的嘛。
我这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踢着桌子靠着椅子,跟个大爷似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真把公共场合当自己家了。
结果就是把桌子越踢越歪。
我连忙拦住它的“航道。”
把桌子正过来,去观察俩人的反应。
她俩好像没有觉察,又或者觉察出来不想说。
我没有强大到揣测他人的魔力。
等到饭毕,我还是记得进来时的情形,刻意跟温枯枝保持距离。
我看着都有些眼疼。
我们俩什么时候离这么远过。
默默安慰自己,习惯就好。
以后可能我们都是这样了。
她俩上了电动车,后座是忍清风。
我忍着将人踹下来的冲动,心里暗骂。
这他妈的鸠占鹊巢的狗东西。
陪了她们走一小段。
前面“好想来”零食店的大灯实在晃眼。
我看了看那两人,冲那方向努努下巴。
“有兴趣买东西?”
两人特默契,“没。”
“……”
成吧。
“那再见。”
我郁闷的想,这回是真告别了。
眼睁睁看着那小红点离开视线。
我骤然有种偶像剧男女主重逢后又分别的惆怅。
他妈的男主还带着小三。
我跟她们说我也要回了,但是我没有。
我转头进了“好想来。”
今天出来这趟就是找罪受,给自己往死里虐,硬逼着自己看男主女二谈情说爱。
可能还不是女主,我只是一个衬托她们的npc。
我不想回家。
回去不知道该干什么,在一个安静密闭的空间里,除了想她还是想她。
想到她,我会迷茫,空虚,失重。
我会疯掉的。
结账时我遇到对年轻夫妇,看起来很恩爱的样子。
我羡慕又嫉妒。
想一个很没有道理的问题,上天是不是针对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有我暗恋不成真还被讨厌。
不过现在不是衍生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很累,没有精力再去嫉妒其他人。
收起这份心思,我拖着小车到收银台。
不知柜台小姐什么眼神,看看我又看看那对年轻夫妇,纳闷道:“你们一起的?”
这话说完,我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荒唐感。
我不知道这小姐是不是故意说这种话引人发笑的。
但我觉得她跟那个老板娘一样蠢,蠢的可笑。
女人礼貌的笑笑,解释说:“不是。”
我维持表面的笑容,也跟着摇头。
年轻男人听到刚才的对话,走过来开玩笑。
“不是呢,我们两起的。”
众人先是一顿,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瞬间都笑了。
我也冷笑着勾唇,一面觉得蠢,一面又想笑。
我为自己这种不矜持感到不体面。
这种愚蠢同步的像某种祷告笑魂的仪式,可能有心灵控制,使参与者心甘情愿加入当中。
人类真是可怕的东西。
我将这称之为,笑的连环效应。
出了大门,还是觉得这样回去我会疯。
我想抽烟,在想到温枯枝会讨厌我的时候就想了。
我走到一处黑暗角落。
被压下去的消极情绪在遇到黑暗的那一刻,像潮水般汹涌澎湃,立马将我淹没。
我感到呼吸困难,手指颤抖着摸了一根烟出来。
脑子里全是温枯枝,我必须想些东西转移注意力。
于是我想到,我第一次碰尼古丁。
连点都不会,拿在手里,我说怎么他妈点不着,仔细回想大人抽烟的样子,含嘴里,眼睛几乎斗鸡眼,盯着烟头,怕打火机把我鼻尖点了。
瞧啊,现在都这么熟捻了。
我有些惆怅,又失笑。
我准备再散会儿步,目标不是回家。
我还没有决定要去哪,所以就先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了“冰与时间”(一家冷饮点)烟抽没了,恰好我的面前就是垃圾桶。
我心说就是方便,捻灭烟头扔进去。
抬眼看到对面的“鑫辰超市”。
我想到一件事。
—我妈。
我该给她打个电话,而现在我又没有手机,只好过去问超市老板借一下救个急。
我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过去掀开门帘,收银台站着个老头,满脸怒色,我礼貌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爷爷,我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他刚跟媳妇吵了一架,我想内容一定跟我没有关系。
他的态度却很不友好,迁怒我一样,嫌恶的看我一眼,上下打量我,开口就是一股子酸味。
“不是借手机,人家不想借给你不知道么?”
这话说的很耐人寻味。
我有些发愣,压根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授予帮助者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上帝,用这种批判的语气,仿佛我做了什么令人恶心的事情一样。
授予帮助者现在是掌管正义的使者,举着众人平等的旗帜。
他在批判我,讨伐我。
我冷漠的垂着眼,盯着柜台。
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表面不显。
但我内心已经愣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们这做生意的,你到别处买完东西,到我这里借手机?”
我在站到柜台的时候,刻意把那袋东西刻意压低。
我不确定他是否在我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打量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现在这个动作显得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烦躁的解锁手机,点开拨号界面给我递过来。
好像还说了什么催促的话。
而我脑子已经完全空了。
只是一台服从指令的机器,机械的拿过手机,手指一阵蜷缩。
我开始觉得难堪。
我的灵魂仿佛已经跳出身体,此刻置身事外,嘲讽地看着我的模样。
我妈电话多少来着。
我好怕她会担心。
我忍着想要回头走人的冲动。
有一种想法卷袭脑海。
我的一身傲骨,被人摘下来碾碎,一点渣都不剩。
而我甘愿低头,我甘愿被人如此言说。
我不要脸。
这孩子真不要脸。
对。
电话响了几秒被接通。
“喂?”
是我妈。
我突然忘记我借手机的目的。
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嘴讷讷地张开,发不出一个音节。
直到对面终于又喂了声。
我避重就轻。
“那个,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啊?你要干什么去?”
“你现在哪?”
我回答不上来。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我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的时候。
老头尖酸刻薄的声音又响起来。
“说一声就行了吧?供着给你免费聊天的?”
我心紧了紧。
咬牙又重复一遍。
“我说我晚点回去。”
说完之后,我立马把电话挂断,把手机递回去。
我本想对他说句谢谢的,但我说不出口。
我试图说出那两个字,牙关咬紧又松开,松开又咬紧。
我的脑浆流空了。
终于反应过来,大脑控制着我一头冲出门,扎进无止境的黑暗里,一直往东边走。
我想不通,我想不明白。
在我之前有没有人问他借过手机,为什么在他不厌其烦的时候偏偏又是我触到这个霉头。
我只觉得,好委屈。
我真的很惹人讨厌吗?
我一边走,一边咬牙。
我知道自己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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