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笼罩着黑暗的病房,只有监护仪幽绿的光,像垂死萤火虫的残喘,映着宋慈和夏如蓓惨白的脸。
粘稠的暗红液体顺着门上的小玻璃窗缓缓滑落,在死寂中发出微弱的“滴答”声,每一下都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夏如蓓又恢复了恐惧的模样,“宋慈姐,”她的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带着哭腔,牙齿咯咯作响,“刚、刚才那是什么,外面……外面……”
宋慈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她拍了拍夏如蓓冰凉的手背,触感如同冰块。
“你刚才……”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好像没有现在这样恐惧。”
“我紧张,我害怕,”夏如蓓前言不搭后语,“我不知道,我忘记了……”她抓紧了宋慈的手,“宋慈姐,我不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总之……我很害怕。”
宋慈无言,夏如蓓的恐惧不像装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如蓓睡着了,但仍小声抽噎着,似乎梦里的世界也没有很美好。
宋慈没睡,在警局做法医承担的工作量强度让她对于通宵这个事儿并没有很抗拒,大脑甚至因为昨晚的惊吓而仍兴奋着。
天边刚刚微凉,她就起床了,身旁的夏如蓓也醒来了,揉着眼睛问宋慈要去干嘛。
“我们去外面看看。”宋慈说。
“出去?!”夏如蓓猛地抓住宋慈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不!不要!外面有那个东西!还有……还有血……”
“留在这里更危险。”宋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个医院,或者说这个“门”内的世界,遵循着某种致命的规则。她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规则是什么,否则,谁知道今晚那个东西会不会冲进她们的房间。
她拉起瘫软的夏如蓓,两人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门把手冰冷刺骨。宋慈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转动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门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几乎窒息。
走廊里有些昏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借着这惨绿的光,宋慈看到了走廊中央的景象——
一具穿着护士同款护士服的尸体,扭曲地仰面躺在一片深色的、几乎蔓延到她们脚下的粘稠液体中。
尸体……不,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尸体。胸腔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完全撕裂开,内脏和断裂的肋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骇。那双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缩成针尖,仿佛死前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呕……”夏如蓓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捂住嘴,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宋慈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观察。
那并不是这所医院里护士,而是昨天那群人里的其中一个。
自从进了警局,宋慈对于很多陌生的面孔总是记忆很快。
此时天还没有彻底亮,周围房间不见动静,宋慈目光扫过尸体周围,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滋啦”声,从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传来,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夏如蓓惊恐地抬起头,死死抓住宋慈,全身抖得如同筛糠。
宋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停留,拉着夏如蓓,贴着墙壁,尽量避开地上的血泊,小心地往房间退。
就在关上门的瞬间,她注意到进门处墙上挂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镜面有些模糊,但依旧能映出人影。就在她看过去的瞬间,镜中的景象让她头皮瞬间炸开。
镜子里,她穿着染血的护士服,脸色惨白如纸。而在她身后站着的,不是夏如蓓,而是一个穿着红色病号服、长发遮脸的女人。
那女人正缓缓抬起一只肿胀发青的手,伸向镜中宋慈的后颈!
“宋慈姐!”
宋慈猛地睁开眼才发现天亮了,而夏如蓓像是见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凑在她跟前瑟瑟发抖,小声地叫她。
宋慈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原来是梦,她问夏如蓓怎么了。
夏如蓓瘫坐在她身旁,泪水涟涟,几乎虚脱:“外面死人了。”
宋慈怔愣一瞬,声音沙哑,问:“什么?”
“外面死人了,全是血!”夏如蓓重复。
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药味的气息就仿佛喷在宋慈的后颈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汗毛倒竖,她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爬也似的跟着夏如蓓来到了门外。
眼前的画面几乎与她梦中的血腥画面重叠,宋慈一时也有些难以喘上气,原来那不是梦吗?
张莉走了过来,对此有些见怪不怪的样子,她问宋慈和夏如蓓昨晚有没有见奇怪恐怖的人或者事。宋慈脑子里很混乱,没精力应付张莉的问题,而夏如蓓哭得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此,张莉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就走开了。
等宋慈再反应过来,身边就只剩夏如蓓,她问:“昨晚你醒来了吗?”
夏如蓓摇摇头,又看着宋慈,小心翼翼问她要不要下楼吃饭。
宋慈犹豫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便同意了夏如蓓的提议。
楼下那些人的反应同张莉如出一辙,宋慈和夏如蓓挨着两个没跟其他人坐在一起的人坐了一桌。医院的饭并不好吃,宋慈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的眼镜男。
宋慈记得他,自我介绍时他介绍自己叫李希洋。
李希洋察觉到了宋慈的目光,蓦地扭头和宋慈对视,嘴角带着一个礼貌的笑,问:“有事吗?”
宋慈点头,“这门里的规则,我需要具体的信息。”
李希洋挑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身旁的男人同时也嗤了一声,像是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宋慈。
“门,钥匙,”宋慈边说边观察那两个人的表情,“不是需要大家找么,人多力量大。”
李希洋极快地笑了下,像是觉得宋慈说出口的话搞笑,起身时他拍了拍宋慈的肩膀,轻声说:“门里没有这样的道理。”像是想到什么,他又说:“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还有晚上不要随便走动。”
一旁的夏如蓓有些犹豫,凑到宋慈身边小声问:“宋慈姐,我们可以信他们吗?”
宋慈摇了一下头,说她也不知道,然后提议夏如蓓和她去护士站看看。
夏如蓓面露难色,看起来并不想去,宋慈只好让她回房间休息,结果一听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房间,夏如蓓头摇得更厉害了,“我还是和你一块儿去护士站吧。”
宋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护士站处有三个护士,对于两个人的提问总是一问三不知。夏如蓓顿时有些泄气,而宋慈的目光被台面上一个东西吸引,那是一本深棕色的皮质封面的册子,上面烫着几个模糊的字:“值班护士手册”。它像是被刻意放在那里,等待着被发现。
“我们可以看这个吗?”宋慈问。
“可以啊,”其中一个护士回答,她勾唇笑了笑,“毕竟以后你们就也是这里的护士了。”
她的微笑算不上和蔼,甚至有些吓人,夏如蓓有些害怕地躲在宋慈身后,“她这样说好像我们会留在这里一样。”
经夏如蓓这样讲,宋慈突然想起一开始男人的话,七日后要评最佳护士称号,她脸色不变调侃似的说:“说不定就留在这里了。”
“啊?”夏如蓓瞬间苦了脸,“我想回家,不想留在这儿。”
“那就努力找所谓的门和钥匙。”宋慈捡起手册,入手冰凉,翻开,一股陈旧的纸张和油墨味混合着血腥气。
手册中间的一页被用红笔粗暴地圈了出来:
【夜班护士守则】
1.禁止为穿红色病号服的患者提供任何药物。
2.23:00-5:00期间,不得回应2317房的呼叫铃。
3.若在镜中看到非本人倒影,立即闭眼并由她人大呼自己的名字。
……
洋洋洒洒,这样奇奇怪怪的要求竟写了一面多。
宋慈的心跳如擂鼓,她梦里的镜子中她看到的也不是自己,那时她能醒来是因为夏如蓓叫了她的名字么?
可夏如蓓为什么知道这些,无心之举还是……宋慈突然有些不敢想,她想起李希洋的话,“不要相信身边的人”。
她抬眼看夏如蓓,夏如蓓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下脸,问宋慈:“怎么了?”
“我们昨晚真的没醒来吗?”宋慈问,她低头扫了一眼守则上的内容,“还有今早,我们没出房门吗?”
夏如蓓眨了下眼睛,极其无辜地看着宋慈,声音小了很多,“宋慈姐,你昨晚是做噩梦了吗?”
宋慈缓慢呼出了一口气,再次联想到夏如蓓哭成泪人的模样,不禁觉得自己的怀疑太过离谱,她抬手扶了扶额头,点头:“梦到我们半夜醒来了。”
“这样啊,”夏如蓓好像对此也很无措,过了一会儿又凑到宋慈面前,“宋慈姐,如果你今晚再做噩梦,醒来你就立马喊我,我醒来陪你。”
宋慈看着夏如蓓,她很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宋慈便点了点头说好。
门内的世界仿佛过得很快,宋慈和夏如蓓从护士站离开时,无意间扫了一眼墙上的表,才发现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不管李希洋的话是真是假,宋慈和夏如蓓一致决定先回房间,至于其他,明天再说。
当晚,不知道前一夜太累还是什么缘故,宋慈甚至睡了一个比她在门外还踏实的觉。
等她再次醒来,身旁的夏如蓓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发呆。
夏如蓓听见动静扭头看宋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宋慈姐,刚才门外又在尖叫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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