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陶舒琼跺了跺脚，没办法，干脆直接伸出食指往缸里液体一探！
减虞：！
片刻后，他镇定下来。
陶舒琼的生物信息肯定早就扫描过了，这所谓记忆朊对她不是陌生的。
果然，陶舒琼的表情如常，没有半分痛苦。
她耐心地等待，手指浸泡在液体里，大概只有一厘米左右的深度。
透明液体一如刚刚“丝带”的迟钝反应，从四面八方挪过来，形成奶嘴一样的凸起，张着小嘴吮吸陶舒琼的指尖。
“记忆朊造价很昂贵的！我都舍不得自己用。”她解释道，“它是一种感温材料，弹性极佳，55摄氏度以上会自动扩散，正常人体体温环境下收缩，因此，可以完美包裹住人体。”
“用处呢？做胶衣？”
“不是，你都看些什么书呀。”陶舒琼忍不住吐槽。
兴许是需要包裹的面积小，很快，黑色盒子就发出了完成的提示音。
好像是扫描到了不同形态的材料变化。
陶舒琼将手拔出来，很多余地吹一吹，然后在减虞面前转动展示。
“它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无限扩展膨胀，超轻，绝缘，隔热，兼具黄金和硬木的特性，比钢铁更硬，同时却还比水更柔软！”
一层薄如蝉翼的胶体附着在女孩儿细嫩的指尖，几秒后，胶体渐渐吸收进了皮肤，毫无存在感。
硬说有，大概就是陶舒琼的指甲更亮了，就像涂了一层护甲油。
“看！”
她召来骷髅机器人，叫它把手臂——就是两根肉黄色的骨头——横在玻璃缸上方，用食指在上边潇洒一划。
骷髅极搞笑地“哎哟”一声，骨头留下了一条约1毫米的凹陷！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有这样的破坏效果，实在骇人听闻。
除非记忆朊自带腐蚀性，或者高温。
鼻子里没闻到焦味，温度更没有明显变化，10度左右的地下恒温空间，湿度适中，没有水蒸气。
陶舒琼得意道：“我没骗你吧，这可比你的陶瓷刀厉害多了，它不会被安检机器扫出来，也没有磁性，居家旅行贴身必备~”
减虞注视着她，判断她这前前后后几番说辞可信度有多高。
“你在调查方叔对吗？”陶舒琼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方叔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他跟我说过，假若日后你不得不缠上他，呃，他是说缠，但意思大概是调查吧，你会很危险，所以，我想尽可能帮你。”
减虞缓缓道：“我以为你是站在方君正那边的。”
跟方君正是一国的，代表要帮他保守秘密，听从他的指示安排，给减虞设圈套，迷惑他。
信还是不信？
“我很尊敬方叔叔没错，但我也不想你有生命危险，你们两个，最好可以共存啦。”陶舒琼说得有点扭捏。
减虞干脆道：“你忘了我喜欢男人？”
陶舒琼：……
“呃，我知道啊，所以你不会是看上方叔了吧。”
减虞：……
“我劝你还是别了，他蛮凶的，孤家寡人，从来没见过他老婆孩子，你可以看看他履历，这么说虽然不太好，但他离过婚，听保安队的人说，他还不付赡养费。”
减虞：……
头痛。
突然很想冲回N市把方君正勒死。
陶舒琼无意识地敲了敲脸颊，所幸没被挖出一个大坑。
看来记忆朊认主之后有自我保护，安全指数很高。
“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减虞又说。
“那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死鸟。”陶舒琼随口说。
减虞：“……随你吧。”
他将右手袖子撸到手肘处，卫衣内衬很薄，松垮地堆着，悬停在黑盒下方。
陶舒琼调笑道：“打疫苗了，放心，绝对不痛。”
缸中的记忆朊已经吞没小小孔径，奶嘴平复如初。
每一滴液珠纪律严明地流淌着，犹如割破橡胶树的粗粝的树皮，花费几个小时的功夫沁出橡胶那样风平浪静。
骷髅机器人递给陶舒琼一个平板，上边是实时扫描的减虞手臂CT片子，比高清视频还清晰。
“可以了。”她说。
机械音：“模体05321，附着已开始。”
减虞手掌放松，五指自然弯曲，径直插入记忆朊，虎口处的青色木马陷进去，漂浮在银河之中。
霎那间，胶水一般的质感迫不及待吻了上来，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外力在挤压他。
皮肤悄然发热，发胀，有种蒸桑拿的感觉。
挤压会减慢血液流速，张力又驱使变快，长此以往的连锁反应会导致血管涨麻失去知觉。
但减虞明显感觉血管在膨胀，记忆朊饥渴地渗透进去，让血红蛋白变得狂热，催化它的活性。
“温度调整中，请勿抽离！”三角盒发出急促的警告。
“别动！”陶舒琼道：“咦，你内环境温度也偏低。”
感温材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陶舒琼道：“不用，生物自动调节，不过，首席说很少有这种情况。”
“很少？他们做过多少实验？”
“呃，应该很多吧。”
减虞不问了。
陶舒琼真正深入泰方生物的核心阶层才短短几个月，就算真知道什么秘闻也不会作死自爆的。
屏幕显示记忆肽单元的热力图，诸多黄色的小点慢慢变蓝。
“你的手——”
陶舒琼将平板扣在怀中，怔怔看向那小巧精致的纹身木马，脱口而出。
“这里肌肉组织被破坏过。”
肌肉组织，而非表皮组织，最起码也是穿透伤，总之不可能是纹身就能造成的。
换言之，纹身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疤痕。
这个图案的话——陶舒琼暗自揣测——是那拇指盖大小的皮肤被什么东西扎进去了吗。
“受过伤，怎么。”减虞淡漠道，“记忆朊姓记名软性别男，有处子完璧情结？”
“还好是皮肉伤，骨骼没被破坏。”陶舒琼说，“你这么喜欢玩刀，是不是不小心抓住刀刃了啊，我就说嘛，刀不安全。”
不知是为了小心避开减虞的**，还是真这么想的。
减虞：“太麻烦就算了。”
“哎哎哎，别！没问题的！”
他作势要拔，陶舒琼赶紧按住他的手肘。
“记忆朊的基因根据人体改造，假若体内植入了其他材料就会报错，你好像，呃，我看看啊——”
记忆朊是有生命的，它们的“情绪”激动亢奋，在平板中显示出一**浪潮，钻进减虞的指缝。
“没问题的。”陶舒琼能看懂文字提示，一口咬定。
稳稳附着成功的部位散出静谧优雅的蓝光。
虎口处黄澄澄的小点依旧在打转，像青蛙吐出一颗颗小泡泡，有种进不了家门，只能横冲直撞的焦灼。
一颗颗戳破，一颗颗消化，减虞感觉自己是记忆朊胃里的食物。
他盯着自己的手，忽然说道：“你确定何均不知道这里的存在吗？”
“应该，不知道。”陶舒琼斟酌着回答，明白了减虞的意思。
“陶敢呢。”
“……他已经死了。”陶舒琼低声说，“何均也绝无可能逃过制裁。”
热胀感平息了，一股彻骨寒冷从骨头里往外渗透，针扎一般。
真冷。
短短几秒，冰火两重天，这会儿都快赶上在N市一手插进雪里揉捏的温度了。
“我曾经也以为，死定了的人，绝不会复活。”减虞表情平淡道，“找准时机跟首席旁敲侧击一番，陶会长跟陶敢的生物信息是否也有留存，另外，别跟任何人交心，包括你爸。”
陶舒琼愣了：“你是说……”
后背发凉。
警方的调查结果真的掩盖了一个阴谋？！
“附着成功。”
在陶舒琼的震惊中，减虞缓缓提起手，以为会有残留液体滴落，便垂在上方等了一会儿。
但他还是错估了记忆朊的“智商”，没附着的液体抱成团，留在了玻璃缸内。
空旷如无人区的地下实验室，暗光涟涟如冰湖倒映的月亮。
减虞注视着自己包裹上了一层透明滢白胶套的手臂，微微旋转。
陶舒琼失神感叹道：“维纳斯的断手也不过如此了。”
跟她刚才示范的情况一样，一开始有2毫米左右厚度，渐渐吸收变薄，最后完全贴合，弯弯手指，并无阻碍感。
“可要小心点。”陶舒琼佯装害怕地后退，“你现在杀伤力巨高，别拿我开刃啊。”
“想多了。”减虞说。
“找个东西试试效果吧。”
陶舒琼正准备调沙包过来，却见减虞学灭霸攥紧指尖，想打个响指。
很简单的动作，减虞的手腕、指骨却都在颤抖。
硬度真的太高了。
明明是柔软的手指，骤然发力后握在一起却像生锈的老虎钳。
惊叹。
减虞道：“不用试了，怎么取下来？”
“好吧。”陶舒琼颇可惜，耸肩道：“你不是抽烟吗，带了打火机或者点火器没？”
“电子烟。”
“好吧。”陶舒琼掏出一盒火柴，显然早有准备，悠闲交给骷髅机器人，“那就用传统的方式，祝贺你，05321号模体试验成功！”
硫磺味飘过，“嚓”得一下，火苗腾空而起，减虞伸出指尖碰了一下，便感觉皮肤仿佛蛇蜕皮脱落，并在他的掌心融成一颗珠子。
“一点点的热能就够了，充电一秒钟，续航十小时。”陶舒琼眨眼道，“接触高温后它会短暂失去活性，只需要放在低于你体温的容器里养着，用的时候一旦接触右手就会激活，像刚才一样。”
受此大礼，减虞也没说感谢，只是将珠子放进口袋，懒懒道：“这么变态的能量转换，我都要怀疑可控核聚变的成功也有陶会长一份功劳了。”
减虞全程很配合，陶舒琼心情大好，将平板往后一扔，骷髅机器人的手臂骨架再次弹出，吸住了平板，放回胸腔，自行隐退。
“感兴趣的话，带你去我妈的纪念室看看她的发家史。”
“那些我恐怕比你还了解。”
电梯悄然等在门口，回到光明的世界，尚觉刺眼。
陶舒琼特意用中指按了13楼：“上去仓库转转吧，本哥布林工匠附赠一次饰品升级服务，你想要什么容器，钛合金？镁锂合金？”
减虞按下5楼：“不必了，去拿方队长的档案，我先回去。”
“在我的地盘你得听我的。”
陶舒琼强行连按取消，然后将手机微信二维码往他面前一送。
“现在本小姐有资格直接联系你了吗？X教授？”
“请去骚扰长福。”
“他可磨叽了。”
刚到1楼，电梯就停了，减虞噤声。
一名挂着工作牌的男员工一脸嘚瑟笑低头看着手机进来，冷不丁见到陶舒琼，眼睛瞪大，把手机塞回裤子。
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声音还开着。
“陶总，是你啊，刚没看见你。”员工硬着头皮打招呼。
公司的停车场都在地上，电梯在1楼一开门里面就有人，确实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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